樂樂文學網 > 1644英雄志 > 第101章 擅闖
  兵備道衙門。

  《公明廉威》的牌匾掛在正中,黑底金字,十分耀眼。

  親兵分列,書辦記錄,氣氛緊張。

  大案后,《公明廉威》的牌匾之下,右方伯都任端然而坐。

  此案關系重大,原本應該是由延綏巡撫崔源之親自審理,但事情偏偏牽扯到了他,以大明律法,他必須回避,因此,此案的主審官就落在了都任的頭上,審理的現場也從巡撫衙門變成了兵備道衙門。

  而在都任大案之旁,還有一個五旬文官坐了,卻是督理延綏糧儲,戶部郎中王家祿。

  王家祿,字愧修,明黃岡縣(今新洲)人,兼任關南兵備僉事,官職僅次于崔源之和都任,崇禎十六年,李自成大軍來到之時,和都任一起守城,破城后自縊身亡。

  今日審理此案,因為關系崔源之的標營,因此都任將他請來,一同審理此案。

  “帶人犯!”

  都任一聲喝。

  尤順先被帶了上來。

  他跪在地上,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將知道的全說了。

  聽到左家,聽到左定的名字,都任神色不變,但內外一些不知情的人,卻都忍不住的心驚。

  ----竟然是左家指使!

  接著,尤順包養的那個娼女也被帶了上來,將所知道的供述。

  兩人之后,兩個賊兵也被押了上來,不過和尤順不同,這兩個賊兵依然抱持僥幸,拒不承認在長樂堡的罪行,也不承認見過尤順,只說今日的逃跑乃是因為思鄉情切,想要回到河南老家,并不是畏罪潛逃。

  “死到臨頭,還敢狡辯?看來不動大刑,你們是不會招了,來啊,動刑!”

  都任不和他們兩人客氣,扔下簽令,動用大刑。

  ……

  ……

  兵備道大堂審訊開始的同時,一匹快馬從南城鎮遠門而出,急急往綏德而去。

  卻是榆林指揮使姜讓的家仆。

  ……

  兵備道大堂。

  “我招,我招……”

  大堂重刑非一般能承受,只記幾下,李從之就招供了,他承認了在長樂堡的罪行,但對于幕后的指使者,他卻是不知,因為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聽從老大張用的命令,張用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事后的賞銀也是從張用手中領取。

  至于張用背后是誰,從哪里領的銀子,他卻是不知道了。

  但張用卻依然嘴硬,依然不肯如實招供,只說自己素日和長樂堡有怨,一切都是自己,背后并沒有他人指使。

  “再用刑!”

  面對如此的狡辯,都任怒不可遏,正準備繼續用刑,參贊傅佑忽然走上堂來,在他耳邊低語,同時將手中的一個物件呈到了他的面前,都任聽完微一沉思,隨后接過那個物件,觀察了一下,亮給張用看:“張用,你看這是什么?”

  已經被鞭打的滿身是血,但依然不肯招供的張用慢慢抬起頭,當看清都任老大人手中的物件之后,他眼神微微一變,但依然咬著牙,什么也不肯說。

  都任望著他,心中已經有了幾分底,于是單刀直入。

  “這是一把小木刀,這是給孩子刻的,但你孑然一身,何來孩子?”

  “在這之前,你經常一個人往綏德跑。”

  “如果本官猜的不錯,你在綏德秘密有一個家。”

  “而你只所以不肯招供,就是因為擔心背后指使你的那個人,會殘害你的家人。”

  “本官已經派人去綏德了,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她們,如果你如實招供,本官可以保證她們的安全,但如果你什么也不說,她們的生死,本官可就管不了了……”

  聽到此,張用全身顫栗起來,終于跪在地上,哭道:“小人愿招。”

  ……

  堂前。

  參贊傅佑向對面的人拱手:“尤千戶年紀輕輕,卻細致入微,以小見大,傅某佩服。”

  站在他對面的尤振武謙虛:“參贊過譽了,其實這并非我,而是我好友李應瑞的功勞。在知道三個逃兵的姓名之后,他很快就查到,張用每月都會去一次綏德,聯系到他行李中的木刀,我才能想到,他在綏德有家人和孩子。”

  “功成而不居,有利不忘彰顯朋友,”傅佑笑:“尤千戶真君子也。”

  尤振武抱拳:“不敢,傅參贊,在下有一問,不知可否?”

  “請問。”

  “此案關系重大,背后之人一定不甘心束手就擒,說不得會有最后一搏的心思……”

  傅佑笑:“尤千戶放心,右方伯大人已經有安排。”

  尤振武這才放心,又道:“此案雖大,但大不過前方的軍情,不瞞傅參贊,自榆林軍出征以來,尤某憂慮在心,今日都快七月中旬了,不知道我秦軍是否已經出關?前線是否順利?”

  ---這些日子里,除了在長樂堡忙碌,尤振武一直都在關心前方戰事,不止是為了他的父親,更是為了秦兵,為了這即將傾覆天下,又或者說,他在長樂堡所有忙碌,為的就是挽救這一切,因為,他時時刻刻都在關心。

  “順利。據最新的報,各路大軍,固原總兵鄭嘉棟、臨洮總兵牛成虎、寧夏總兵官撫民,四川總兵秦翼明,我榆林總兵王定,都已經到了西安或者是潼關,加上陜西總兵高杰,總督標下火車營都統總兵白廣恩,我十萬秦兵已經聚齊,糧草輜重源源不斷,不日就將出關!”傅佑說的振奮,顯然對出關之戰十分有信心。

  尤振武聽完默默,歷史上,孫傳庭是八月初一離開西安,八月初五出潼關的,如果他自己能在兩三天里造出自生火銃,飛報西安,以自生火銃之功,說不得能在他離開西安或者是出潼關之前,和他見上一面……

  至于傅佑口中的“順利”,那只是出關前的順利,或者說,在出關后短暫的順利,其后可能就會陷入困局。

  ……

  堂中。

  張用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將他為左家做事,受左定命令,和尤順接頭,暗夜破壞長樂堡的全部經過,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了。

  兩個書辦奮筆疾書,連續記錄。

  審案的都任和陪審官王家祿,都是臉色凝重---想不到左家如此膽大妄為,真的用重金收買巡撫親兵,即便沒有破壞長樂堡之事,這也已經是不小的罪過了。

  以下探上,以下用上,左家父子的居心不良,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

  “本官問你,今日你們惶惶逃跑,是誰向你們通報消息的?”

  待張用說完和左家的勾當,書辦記錄完畢,都任一拍驚堂木,再問。

  這一次,張用低下頭,支支吾吾的說,他們本就計劃今天逃走的……

  都任何等人?一眼就知道張用在撒謊,于是說道:“張用,事到如今,你還想要為誰隱藏什么嗎?你不為自己,難道不想想自己的妻兒嗎?”

  張用滿頭冷汗,跪在地上,猶猶豫豫,想要答,但又不敢答。

  就在這時,堂前忽然一陣喧嘩,腳步聲急促。

  堂中人吃驚,都抬頭向堂外看去。

  只見一彪人馬忽然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標營守備史奮。

  史奮全身披掛,腰懸長刀,不顧堂前軍士的攔阻,氣勢洶洶的直接闖到堂中。

  他身后跟著的十幾個親兵則立在堂前,虎視眈眈。

  都任大怒,一拍驚堂木,喝道:“史奮,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帶兵擅闖我兵備道大堂,是不是以為我罷不了你?”

  史奮卻不怕,他一抱拳,高聲道:“右方伯勿要見怪。撫臺大人有令,暫停審理,張用王從之兩個亂兵,即刻押回大牢,堂前軍士攔阻,不讓屬下進堂,屬下不得不如此!”

  都任和王家祿都是一驚,王家祿站起,喝到:“胡說!崔撫臺病重,榆林軍政事務都由右方伯暫時署理,此案更關系重大,崔撫臺已經明確交于右方伯審理,豈會再有什么命令?”

  “那屬下就管不了了,這是撫臺大人的命令。屬下奉令行事,還請兩位大人不要為難我。”史奮臉色冷冷,一副豁出去、要和都任對干的樣子。

  “你行的什么命令?”都任怒:“撫臺可有公文給你?”

  “沒有公文,只是口頭命令。”史奮道。

  “只是你一句話,就想提走要飯,你當本官是什么?”都任怒拍驚堂木:“即刻退下,否則本官視你為罪犯同謀,一并拿下!”

  史奮臉色鐵青:“右方伯,不要讓屬下為難……”

  “退下!”都任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雙目似要噴出火來。

  ---審訊已經到了最后的關系,史奮這個時候來阻止,明顯就是要掩蓋真相。

  王家祿也喝道:“退下!”

  “既然如此,屬下只好冒犯了。”

  史奮站在那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大明以文制武,不要說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守備,即便是總兵,在都任面前,也只有俯首聽令的份,史奮原本也不敢這樣,但今日之事實在是特殊,不但關系撫臺大人,也關系他自己的身家性命,所以他不不得不硬著頭皮對干。

  說著,史奮向后一揮手,叫道:“來人,將他們帶回去!”

  “是!”

  堂前的那十幾個親兵高聲答應,就要往堂中涌來。

  “誰敢亂動!”

  都任怒極,拍桌大叫:“沒有本官的命令,擅上大堂者,視同謀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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