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1644英雄志 > 第七十六章 此路我開
  “守衛橋頭的要點,在于善用天然險隔和我們修筑的工事,路障、胸墻……用它們遲滯敵人,阻攔敵人,而我營則用火器殺敵。如此,就可以以一當十。”

  “夫戰,一在勇,二在氣,兩者缺一不可,你們為旗長,當為表率。”

  “我為僉事,如我動搖擅退,你們可斬我!”

  “從現在到明日清晨,一共六個時辰,六個時辰里,枕戈待旦,時刻準備,不容任何懈怠!”

  尤振武令。

  “是!”

  四個旗長高聲。

  其實,四個旗長心中是有疑惑的,他們不明白守衛橋頭的意義?但他們對尤振武的命令,卻沒有任何質疑,不唯軍令,也不唯尤振武的神算,更因為尤振武自從練兵組軍累積起來的種種厚待和威信。

  在尤振武發令的時候,二姐夫武尚忠站在旁邊,目光盯著尤振武,見尤振武從容穩重,條理分明,號令清楚,自帶有大將威嚴之時,他心中不禁嘆:不愧是將門子弟,自小耳濡目染,自己第一次帶兵統兵時,可比他驚慌失措的多了,由此,他徹底放心,對尤振武的能力,也是徹底佩服,對于“岳王爺”的傳言,再沒有任何懷疑。

  感嘆的同時,他卻又不免想起自己的老丈,如果老丈在這,見振武如此,一定更欣慰。

  ……

  會意結束,各部依照軍令,開始執行守衛任務。

  運送營主力,當然是守衛橋頭,所有的自生火銃都布置在胸墻后,上下兩處的淺灘,各派十人防守,由兩個小隊長負責防衛,以長哨聲為警,武尚忠率全部的十一個騎兵為救援,哪里出現險情,就往哪里救援。

  武尚忠心中始終掛念丈人的安危,他來到河邊,遠望潼關的方向,似乎想要看到丈人的身影和尤家軍的大旗,漆黑的夜色里,他什么也看不到,久久沒有結果之后,口中嘆息一聲:“老石啊老石,你怎么還不回來?”

  此時。

  “好像有信騎~~”

  站在對面橋頭,負責觀望的哨兵忽然大聲喊。

  武尚忠聽見了,立刻跳起來,向橋頭奔去。

  只見模模糊糊,朦朦朧朧,有一騎從正官道疾馳而來,因為天色已經黑下來,視線不好,所以根本看不清楚,只能隱隱約約看出一個大概。

  ……

  石橋前。。

  全身披掛,腰懸長刀的尤振武大步走出胸墻,來到最前方。

  武尚忠奔了過來,口中道:“振武啊,你說會不會是老石呢?”

  尤振武不回答,只看著前方說道:“再點兩支火把。”

  “噠噠噠噠~~”

  話還沒有說完,清脆急促的馬蹄聲漸漸入耳,騎士的身影已經進入七十步,正出現在橋頭,武尚忠瞪眼看見后,立刻拍大腿叫道:“果然是老石!”

  --戴著斗笠,絡腮胡子,勁裝箭衣,熟悉的身影,不是老石又是誰?

  尤振武臉上一喜,快步就沖上石橋。

  老石也已經沖上了,當離得還有十幾步,看見是尤振武之后,他忽然在馬上大哭了出來:“少僉事啊~~”

  尤振武心中一震,站住腳步,一股不祥的預感撲面而來。

  老石到了他面前,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大哭道:“少僉事,申時末,闖賊大軍攻破了潼關南門,官軍正在潰敗中,還有,還有……游戎在汝州,戰死了~~”

  轟。

  雖然不意外,雖然已經有所意料,但聽到父親戰死的消息,尤振武的耳朵里還是轟鳴作響,猶如五雷轟頂一般。

  一瞬間,他臉色發白,腦子里空白一片,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動。

  “什么,你說什么?”

  武尚忠早已經從后面沖了下來,沖到石善剛的面前,抓住他肩膀,使勁的搖,嘴里不相信的嘶吼道:“你再說一遍?”

  “游戎……為朝廷盡忠了!”

  石善剛跪在地上哭。

  “不可能……”

  武尚忠嘶吼著,眼睛早已經奪眶而出,尤見龍不止是他的丈人,也是他的父親,他本是普通的軍戶,自小父親陣亡,母親病故,是尤見龍見他英勇,器重他,培養他,并將女兒許配給了他,若不是丈人,他可能什么都不是,只恨這一次出征,他沒有跟隨,想不到竟然成了千古遺憾。

  “是真的,小的打聽了很多人,還見了榆林兵……”

  石善剛哭。

  尤振武卻已經從驟然的震驚和悲痛之中掙脫了出來,因為他看到,在石善剛后方的官道上,又有一些影影綽綽的身影出現……

  “后面是什么人?”尤振武問。

  “是逃兵,聽聞闖賊攻破了潼關南門,很多人不戰而逃……”老石回。

  尤振武臉色更沉重,他知道,他為之準備了數天的關鍵時刻,終于是到來了。

  “回去,封橋,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通過!”

  尤振武大叫,轉身往回跑。

  李應瑞和王守奇都大呼,兩個士兵扶起武尚忠和石善剛,又一個士兵牽了馬,一起往回奔。武尚忠一邊跑一邊哭。

  ……

  剛回到路口,那些影影綽綽的模糊身影,就已經是在橋的對面出現了,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已經隱約的能看到他們身穿的明軍制式大紅胖襖了。

  原來是一群潰敗的官軍騎兵,大約十幾人。

  此時,橋頭西岸的火把已經是點了起來,五六支熊熊的火把,將路口照的明亮,那一桿繡著“榆林中衛所尤”字將旗,在夜風中獵獵招展。

  尤振武全身披掛,拿了一桿自生火銃,就站在胸墻前,眼眶紅紅,表情嚴肅的望著馳到對面橋頭的那十幾個逃兵。

  “吁~~”

  見到對面橋頭有火把,還有軍士攔路,這十幾個騎兵有些驚訝,這里不是三岔路口,也不鄰近州縣,只是一石橋,怎么會有兵設卡呢?他們來之時,可沒有啊。

  但管不了那么多,他們是潰兵,逃命才是第一要緊。

  于是領頭的那個遠遠大喊:“讓開讓開,快讓開,潼關敗了……”

  “砰!”

  不等他喊完,就聽一聲巨響,火光閃過,那人就從馬上栽落下來,后頭兵一看,都是吃驚,急忙勒馬看,這才發現,落馬之人胸腔開了一個血洞,鮮血咕咕,頭臉著地,儼然是不能活了。

  吃驚之下,他們急忙都勒住了馬。

  抬頭向對面看,只見火把照耀下,一個全身披掛的年輕將領正放下手中的火銃。

  正是尤振武。

  尤振武一銃擊斃了那個大喊大叫的逃兵,放下火銃,目光堅毅,眼眶卻是紅紅。

  尤振武身邊的人,都微微吃驚,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僉事大人有這么大的殺氣呢。

  旗長張旺對著逃兵高聲叫道:“都聽著~~官道要卡,喧嘩者立斬!”

  十幾個逃兵此時都已經勒住了馬,面面相覷,一個個都驚慌,不過卻沒有人敢再大喊大叫了,因為他們都已經看到,在石橋對面,好像有很多官軍,也有更多的火銃正瞄著他們。

  “不要放銃,我們是寧夏兵~”

  見勢不對,有逃兵大聲表明身份。

  “問他們,寧夏總兵官撫民在哪?”尤振武道。

  張旺大聲問。

  逃兵們相互一看,支支吾吾,誰也不能回答。

  尤振武明白了,這些逃兵肯定是聽聞闖軍攻破南門,就嚇的扔下主將逃跑了,所以他們才會緊跟老石在身后就出現,而其他敗兵還在其后,遠遠沒有出現呢。

  這些兵,都是貪生怕死,最會望風使舵的兵油子,對他們,尤振武沒有一絲的好感。

  “告訴他們,要想從此過,留下馬匹。如果不然,就等官撫民來了,領他們一起過!”尤振武道。

  張旺依言大聲喊了。

  十幾個逃兵聽了,又是驚慌,馬是他們腿,有馬他們才能逃命,如果沒馬,他們如何能逃回家去?

  “你們是什么人?憑什么留我們的馬?”

  一個逃兵壯著膽子,大聲的問。

  “砰!”

  又是一聲銃響,那個喊話的逃兵,一聲慘叫,翻身掉落馬下,獻血噴灑一地。

  還是尤振武。

  他連續擊斃兩個逃兵,殺氣逼人。

  四個旗長連同所有軍士,為尤振武氣勢所懾,心中都微微駭然。尤僉事殺人,也是不眨眼啊,寧夏鎮的兵,說轟就轟,一點猶豫都沒有。

  其他逃兵嚇了一跳,再不敢留在橋頭區域了,急忙調轉馬頭,閃避到幾十步之外。

  尤振武也不再理他們,令人將兩匹無主的戰馬牽了進來,又令人多點火把、豎起草人,造出兵馬眾多的假象。

  這中間,武尚忠抓著石善剛問,聽到尤家軍在汝州負責斷后,全軍覆沒,丈人戰死沙場之后,他忍不住雙手捂臉,

  嗚嗚的哭了起來。

  “老石,可有孫督的消息?”尤振武臉色也發白,他來到老石身邊問。

  石善剛支撐著站起來,抱拳回道:“孫督率親兵守東門,已經和闖賊鏖戰一天,其他不知……”

  尤振武明白了,老石打探到尤家軍的消息,又聽聞闖賊大軍已經攻破潼關南門,于是他不敢停留,急急返回報信。

  “王定呢?”尤振武再問。

  “只知道他率榆林兵守衛潼關的大北門,其他沒有打聽到。”

  尤振武心情沉重,壓著悲傷:“辛苦了,先休息。”

  轉身再回到胸墻前。

  這時,又有幾個逃兵來到路障前,原來是前面華陰驛的驛丞和驛卒,聽聞潼關失守,慌的逃命,他們大部分都是本地人,面對咄咄逼人的運送營,他們沒有對抗,直接棄馬走人。

  尤振武留住驛丞,和他談了兩句,然后才放他離開。

  與此同時,岸邊淺灘的壕溝間卻是傳出了慘叫。

  原來,那十幾個寧夏兵見石橋把守嚴密,難以通行,于是就想到繞道,也算他們經驗豐富,居然探到了河水的淺灘處,但就在為首的那兵以為大事告成,縱馬躍上淺灘之時,不想天黑路暗,一個不小心正好栽進了壕溝里,溝底倒栽的尖木洞穿了他的胸膛,他失聲痛叫,獻血咕咕,眼見是不能活了。

  剩下的寧夏兵都嚇的原路返回。

  不久,其中三個寧夏兵想通了,他們下了馬,牽馬往石橋來,口中呼喊愿意留馬。

  見三人成功過去了,剩下的逃兵也不再猶豫,他們是戰場逃兵,沒有寧夏總兵官撫民的命令,就拋下陣隊跑了,如果寧夏總兵官撫民一會趕到,說不定第一時間就要砍他們的頭。

  馬雖然重要,但終究比不過性命,于是他們最終都決定放棄。

  只要留著命在,馬還是能搶到的。

  ……

  不久,馬蹄紛沓,一大股的敗騎兵在石橋對面出現,人數不少,隱隱的將近有百人。

  和剛才小股的逃兵不同,這股敗兵不但人數多,而且隱隱還有一面旗幟。

  張旺選了一個大嗓門,站在石橋上大聲的呼喊:“奉孫督令~~~在此收攏潰兵,各部亮明身份和旗號,按序通過石橋~~”

  “我們是寧夏兵。你們哪的?”一個騎兵隊官沖上來喊問。

  “我們是榆林兵,官總兵可在?”尤振武問。

  “你是誰?”

  一個全身披甲、頭戴六瓣將盔的將官從敗兵中躍馬而出。

  他身邊有親兵點著火把,遠遠看,他年紀五十多歲,胡須已經斑白,神色疲憊,眼神也驚慌,好像還沒有從慘敗的尸山血海里面掙脫出來……

  尤振武遠遠看見了,然后向前走上石橋,高聲道:“西安火器廠四品僉事副使尤振武!”

  官撫民借著火把光亮仔細看,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尤振武……你該不會就是尤世威之孫,尤見龍之子吧?”

  “正是。”聽到提到自己父親,尤振武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沉痛。

  官撫民“啊”了一聲,聲音里帶出的不止是驚訝,而是一種特別復雜的情緒。他像是看著一個怪人一樣的看著尤振武。

  原來,隨著九月月末的連綿大雨,眾軍被雨水浸泡,苦不堪言之時,尤振武和左緒的賭局,在官軍大營漸傳開,最初是榆林兵,最后就是官軍各部就知道了,對于尤振武神準的判斷,眾軍或懷疑或驚嘆,但不論哪一個,尤振武的名字,都已經是人盡皆知,而是當汝州戰敗,逃回潼關之后,結合這些日子尤振武在西安做的那些事情,尤振武三個字,就更是響當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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