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1644英雄志 > 第二十五章 戰果
  ……

  米脂縣城北門外是一片原野,無山無水,連續的大雪之后,到處都是白皚皚的一片,即便是在暗夜凌晨,好像也能隱隱泛出一些光亮。

  劉汝魁帶隊逃出北門,但卻沒有處在第一隊,他令吳二寶領了三十騎在前開路,他則混在第二隊騎兵中,緊隨在一百步后。

  果然,沖出北門不過五百六步,耳朵里就聽見一聲尖銳的哨子聲,如夜梟鳴叫,在暗夜凌晨刺破人的耳膜,令人不寒而栗。

  劉汝魁心頭猛驚。

  隨即。

  “砰砰砰砰~~”

  密集如雨的鳥銃之聲驟然響起,道邊的雪地里火光乍現,一枚枚鉛彈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呼嘯而出。

  沖在最前的第一隊,立刻被打的血肉橫飛,三十個人,瞬間就有一半的人慘叫落馬,剩下的一半慌忙撥馬,想要閃避火銃的射擊,有勇武者張弓搭箭,向鳥銃聲音的來源處亂射。但第二輪的射擊隨即來到,砰砰砰,硝煙火光中,又見倒下了一半。

  “有埋伏!”

  后面的闖軍大叫,第二隊騎兵本能的停止前進,想要往回轉,

  劉汝魁也被裹挾著回轉,想著再找其他道路。

  不想,就在他們準備掉頭回轉、前后沖撞在一起的混亂中,“滴~~”又一聲尖銳的哨子聲在道邊的白雪黑暗中響起。

  “砰砰砰砰~~”

  索命一般的火銃聲再一次的暴發,而且比起第一陣,這一次官軍的鳥銃聲更加密集和猛烈,儼然是有更多的火銃手在射擊。

  如秋風掃落葉,又如一把巨大的鐮刀在空中割過,劉汝魁身邊的護衛,瞬間就被割走了一半,將原本處在重重護衛中的他露了出來。劉汝魁驚駭無比,整個人伏在馬背上,手中長刀的刀把在馬腹上狠狠一擊,戰馬痛及,一聲長嘶,馱著他,沒頭沒腦的就往原野里狂奔。

  原本,劉汝魁或許是有機會逃走的,畢竟暗夜白雪,追擊不利,不想這一下卻是弄巧成拙,戰馬劇痛之下,往原野里狂奔,不想竟然是奔向了黑暗中埋伏的榆林軍。

  等到劉汝魁發現,驚恐的想要勒馬,但已經來不及了。

  榆林軍發現了他,立刻舉起火銃,向他射擊。

  “砰砰砰~~”

  鉛彈連續呼嘯,劉汝魁痛叫一聲,捂著胸口,從馬上重重跌落,而受驚的戰馬卻依然奔馳,甩下他,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劉汝魁躺在冰冷的白雪里,一臉愕然,他沒有想到,最后竟然是一匹畜生誤了自己,他右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只覺入手黏糊糊的,胸膛像是有一個血洞,正咕咕冒血,心知自己已經是不可救,一瞬間的清明,他忽然意識到,這一大隊的榆林軍早就埋伏在道路邊,第一時間卻并沒有著急開火,而是靜靜放前隊過去,直等到前隊驚覺前面有埋伏,回轉過來,前后相撞,一片混亂時,他們才放銃。

  “狗官軍,好狡猾……”

  這是劉汝魁臨死前最后的一個念頭。

  此時,東方正現出第一絲的晨曦,天,亮了。

  ……

  幾乎是同時,榆林軍已經追到了北門,北門大開,守門的闖軍都已經跟著劉汝魁逃走,只剩下空蕩蕩的一座城門,但城中各處的闖軍潰兵卻還沒有完全放棄抵抗,他們亂跑亂藏,東方漸白的晨曦里,一隊闖軍潰兵,正往北門奔來。

  尤振武令武尚忠帶兵出城,配合城外埋伏的翟去病,追擊殘敵。

  “記著,最多追出二十里,不管有沒有追到劉汝魁,殺敵多少,都要立刻返回!”尤振武叮囑武尚忠。

  ---能抓到劉汝魁固然最好,如果抓不到也什么沒有,在尤振武心中,清剿城中殘敵,獲取城內物資,盡速離開米脂,以免闖軍援兵殺到,才是眼下的當務之急。

  李承芳卻似乎有些不同意見,在他看來,劉汝魁主力盡喪,已經是一喪家之犬,此時正是擒殺其人的絕好時機,萬一錯過,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最重要,劉汝魁是闖賊任命的果毅將軍,如果能抓獲或者是斬首他,不但能振奮榆林的民心士氣,更可為尤振武還沒有正式任命的總兵官銜,為有所猶豫的京師兵部,增加極大的助力。

  要知道,今年孫傳庭在河南和闖軍大戰,擊斃的最高闖軍將領,也就是果毅將軍謝君友。

  因此,不抓到劉汝魁,此戰就不能算是全勝。

  “總鎮,斬草除根,不可放過啊。”李承芳道。

  尤振武明白他的意思,說道:“如果能斬草除根最好,如果不能也沒有什么的,我們已經勝了,不需要再為一個區區的劉汝魁去冒險。”

  米脂距離綏德不到八十里,眼下雪又已經停了,綏德方面,隨時都可能出現闖軍主力,因此不宜追擊過久。

  李承芳點頭,明白尤振武的用意,對尤振武用兵的取舍之道,又多了一些了解。

  武尚忠得了令,帶了一百騎出城追擊。

  尤振武和舅舅侯拱極各領兵馬,對潰敗而來的闖軍士兵展開截擊。

  “跪地免死!”榆林軍齊聲大喊。

  潰兵身后,翟文和劉廷杰馬大志正在追擊砍殺。

  眼見北門被封鎖,主將劉汝魁也已經逃走,到處都是官兵,無路而走,剛逃到北門附近的闖軍士兵紛紛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傳我命令,全力清理城中的賊人,不使一個賊人漏網!”

  “馬大志,你帶一百人,再往城外追擊,以助武尚忠。”

  一邊收攏降兵,尤振武一聲命令。

  “是!”眾軍聽令,隨即在城中展開搜捕,“跪地免死”的呼喊之聲,在晨曦光亮之中,響徹全城,而闖軍跪地乞降的聲音,也成片成片的在街道上響起。

  尤振武登上北門,觀城內戰況,又眺望城外原野,城內的喊殺沸騰之聲,正逐漸消去,而城外的馬蹄踏雪,火銃砰砰之聲雖然越來越遠,但并沒有結束。

  ……

  清剿殘敵,收攏降兵,拷問俘虜的任務,尤振武交給劉廷杰、侯拱極、翟文三人處置,他帶著李承芳張祿等人,返回劉宅,清查劉汝魁的住處里是否存有闖軍的軍事機密,如闖軍的軍報、地圖乃至兵力布置糧草輜重一類的遺留?

  果然,在劉宅正堂里發現了一些闖軍使用的地圖,但全部都是來自官軍的繳獲,此外還有闖營制將軍劉芳亮對劉汝魁的一些軍令,無非就是快速進軍,掠占地方,不給官軍重整的機會,又云綏德米脂乃是闖王家鄉,一定要約束軍紀,不可敗壞闖王的名聲之類的。

  雖然乍一看沒有多大價值,但卻可以從中了解闖營的上下結構和指揮方式,對和闖軍的長期作戰,大有幫忙。

  從這些就可以知道,闖軍正在制度化、正規化,從軍令到地圖,都正努力向官軍學習中。

  “總鎮,后堂屋中發現一少女,乃是劉汝魁昨夜的陪寢。”張祿來報。

  “問了嗎,她可知道什么?”

  “不知,她剛不過十六,是一農家女,昨夜才被劉汝魁的部下擄來的。”張祿道。

  尤振武嘆口氣:“給她二兩銀子,讓她回家去吧。”

  張祿領命而出。

  李承芳暗道,總鎮真仁慈之人也,非比那些虎狼之將。

  說話間,尤振武已經拿起了桌上的軍報。

  就眼下來說,闖軍的軍報是最有價值的。

  尤振武和李承芳仔細翻看每一張的軍報,了解闖軍近日的動向,雖然這些軍報都是先報到西安,然后再由西安發到劉汝魁軍前,前后時間差不多隔了一個月,但依然是了解西安戰后情況的最佳方式。

  “秦王世子不知去向,如遇可疑之人,立刻緝捕……”

  “陜西標營副將孫守法帶隊突出重圍,逃往商洛……”

  尤振武微微松口氣。

  這兩個都是不錯的好消息。

  李承芳贊道:“能從闖賊幾十萬大軍的包圍之中殺出,孫守法,真乃當世第一勇將也。”

  尤振武欣慰笑:“不然他當年何能擒殺賊首點燈子、不沾泥,又能生擒上一個闖王高迎祥呢?”

  李承芳點頭,卻又遺憾道:“可惜商洛離榆林太遠了,不然或可和我榆林軍合兵一處。那一來,我榆林又多一支主力。”

  尤振武也點頭,這確實是一個遺憾。

  李承芳又道:“看來秦王世子總算是聽進了一些,沒有隨他老爹一起投降闖賊,也不枉總鎮你對他的一番苦心了,只是現在陜西全境都落入闖賊之手,闖賊對秦王世子也必然是嚴加追捕,他要想安全,只能祈求老天爺保佑了。”

  尤振武又點頭,在為秦王世子祈求的同時,心中不禁又想起了朱春朱大俠,不知道朱大俠的傷勢是否已經痊愈?他在潼關五家橋的一番所作所為,又是否為闖軍所知道?如果知道,必然是要全城搜捕,朱大俠雖然武藝高強,但帶著太夫人,如果被闖軍圍攻,怕是難以施展手腳,那一來,就不妙了。又想,朱大俠一代高人,必有偽裝隱藏之法,自己多半是多慮了。

  只希望是多慮,朱大俠和太夫人都能平安。

  ……

  兩個好消息之后,下面的軍報就全是壞消息了。

  闖軍在陜西各地的侵掠,極其順利,所到地區,都是望風而降……這其中就包括田見秀的南路大軍。

  尤振武面色凝重,他知道,即便白廣恩已經退到了漢中,但面對闖軍南路田見秀指揮的十萬大軍,漢中也是守不住的,只希望白廣恩能逃往四川,而不是戰事艱難的情況下,投降田見秀……

  不知不覺,天色早已經大亮,城中的喊殺喧囂,早已經是平靜。

  “振武~~”

  腳步聲急促,一個頂盔掛甲,八字胡須,面色淳樸的中年將官大步走了進來,卻是中軍營的營官,也就是尤振武的舅舅侯拱極。

  侯拱極一臉喜色。一進門就報到:“好消息,剛剛馬大志武尚忠和翟去病派人來報,說在北門外的原野里清理戰場時,發現了賊將劉汝魁的尸體!”

  “啊。”

  李承芳大喜,向尤振武拱手行禮,笑道:“且為總鎮賀,擊斃賊果毅將軍劉汝魁,實為唐縣戰后,我軍斬獲的最高賊將,此戰是為全勝啊!”

  尤振武心中也是大喜,但臉上只是微笑,點頭頷首,對李承芳的恭喜表示接受,口中道:“都是袍澤之功和先生之力,我不敢獨享也。”

  轉對侯拱極:“舅舅,我軍傷亡如何?”

  “我軍戰死三十一人,重傷十二人,輕傷九十人,現在軍醫官正在醫治。”

  尤振武點頭:“闖軍呢?”

  “殲滅闖軍一千左右,收攏降兵一千一百人,其中輕重傷四百人。”侯拱極笑道:“以一百五十人的傷亡,擊破闖軍守城的兩千五百人,此戰大捷,足可以彪炳史冊了。”

  李承芳捻須笑:“不錯,總鎮之謀,可比當年李愬的雪夜襲蔡州!”

  --要知道,劉汝魁麾下的軍士可不是裹挾的饑民、流民,而是真正的闖軍精銳,因此,今日之戰績,可是一丁點的水分都沒有。

  當然了,榆林軍使用的也都是挑選過的精銳。

  “城中原有闖軍兩千五百人左右,也就是說,有五百人左右逃出城了……”尤振武沉吟。

  侯拱極正要回答,忽聽見腳步聲急促,甲胄之聲鏘鏘,馬大志、武尚忠和翟去病一前兩后,都是一臉歡喜的奔了進來,處在后面的翟去病喊道:“這個問題不勞舅舅,還是我來回答吧。”到了尤振武面前抱拳行禮:“賊兵逃出米脂的,大約五百人左右,其中四百人被馬游戎,武千總和我三人伏擊、追趕,擊斃于原野之中,其中就包括那個勞什子狗屁的果毅將軍劉汝魁,剩下真正逃走的,應該不超過百人。”

  馬大志笑道:“翟百總的戰績最好,我和秉義兩個人的斬首加起來,也沒有他一個人多。”

  武尚忠字秉義。

  武尚忠道:“是啊,去病今日厲害了,不過也就是軍令,不然我非追到那一百個殘賊不可,到時誰多誰少還不一定呢。”

  見他和翟去病爭功,尤振武李承芳侯拱極都是笑。

  只逃出不到一百人,這左營前鋒精銳,也算是全軍覆沒了。

  李承芳問:“劉汝魁首級呢?”

  “在呢。”翟去病向后揮手。

  只見一個軍士拎著一顆首級走了進來,到了尤振武面前,雙手提起,亮給尤振武看。

  尤振武看了一眼,見是一個絡腮胡須的中年漢子,四十歲左右,此時呲牙咧嘴,眼睛圓睜,看起來死不瞑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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