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1644英雄志 > 第二十七章 考驗
  ……

  聽尤振武講完,李承芳和劉廷杰相互一看,眼睛中都是佩服,尤總鎮少年有為,不但會帶兵,而且口舌便利,鼓動人心也是一把好手啊,短短幾句話,就令不少降兵臉有愧色,又借助鬼神報應之力,約束降兵復叛之心,雖然不能百分百的成功,但應該能壓下不少降兵的二心。

  “嘎嘎嘎~~”

  城門開了,甕城中的降兵,魚貫而出,張旺朱喜貴等幾個百總守在城門口,一人一個,將走出的降兵依次分隊,最后將七百人分成了七個百人隊,尤振武翟文劉廷杰等人下了城樓,來到這七個百人隊面前,尤振武往來巡視一圈,高聲問道:“有曾經為大明邊兵的,站出來!”

  降兵相互看,最后有十幾個人猶猶豫豫的站了出來。

  都是老卒,年紀最大的怕已經有四十了。

  尤振武一一問他們的姓名,過往的經歷,仔細審視他們。

  十幾個人都小心翼翼的回答。

  這其中,竟然有三個人曾經是榆林鎮的邊兵,都是崇禎九年之后,隨著秦軍剿賊,戰敗后,被闖軍收攏的。

  身為榆林兵,面對榆林總兵,三人都低著頭。

  尤振武轉了一圈,又和李承芳翟文劉廷杰侯拱極商議,最后點了十個老卒為暫代旗長,剩下的為副旗長,因為不了解,所以只能是以眼鑒人、以貌取人。

  “你們曾經是大明邊兵,自然知道我大明邊兵的軍紀,我不管你們這些年跟著闖賊都做了什么,但只要遵守我榆林軍紀,奮勇殺敵,則既往不咎,否則兩罪并罰。你們一為正,一為副,共領七十人,如果有功,我自然會將你們頭上的代字去掉,正式任命你們為旗長,如果有過,則立刻罷免。”

  “你們可于七十人中,選五人為隊長,選好了,報上來。”

  十幾人諾諾聽令。

  這中間,馬大志來報:“總鎮,戰場清理完畢,共收攏戰馬八百余匹,甲胄棉衣帳篷糧草若干,按你的命令,各項物資都已經裝車。”

  尤振武點頭:“好,全軍即刻撤退!”

  ---雖然有大雪的掩護,但米脂依然不是久留之地,須盡快離開。

  就在這時,腳步聲急促,中軍張祿奔了進來,到尤振武面前報道:“總鎮,我們在米脂牢房里發現一人,他竟然是楊知縣。”

  尤振武呆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都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你說是誰?”李承芳問。

  “渭南知縣楊暄楊大人!”張祿清楚回答。

  眾人都是驚訝。

  尤振武則是驚喜,問道:“是楊縣尊,你沒有搞錯吧?”

  張祿道:“卑職已經將他帶來了。”

  眾人向他身后看去,只見兩個軍士正攙扶著一人,緩緩向城門走來。

  那人頭發披散,穿著粗布衣衫,走路一瘸一拐的,遠遠看,遠不是楊暄清逸凜然的模樣。

  尤振武快步迎上去,離著還有十幾步,看清來人容貌之后,他眼睛的喜悅就已經是藏不住了,甚至有激動不已的感覺。

  沒錯,來的正是楊暄,那本應該湮沒于歷史的忠良,卻出現在面前,只是已經瘦得不成人樣了。

  想不到楊暄竟然從渭南逃出來了,而不是如歷史記載,戰死在了渭南,尤振武心中的喜悅無法形容,不止是因為老天開眼,存活了一位忠良,更因為歷史終究是改變了,或許大勢還在繼續,但個人的命運,卻因為他的努力,而發生了變化。

  這太好了。

  “楊知縣!”尤振武上前。

  “尤總鎮,想不到還能再見到你……”楊暄支撐著站住,推開兩個軍士的攙扶,向尤振武拱手行禮,一個句沒有說話,就已經是潸然淚下。

  “你怎么會在這里?”尤振武扶住他。

  “一言難盡。”楊暄用衣袖抹了一把淚,壓住澎湃的心情,簡單說了經過。

  原來當日回到渭南縣后,楊暄就決意死守,一邊準備城防,一邊遵照尤振武的叮囑,派人暗地里盯住了城中舉人王命浩的家,不久果然發現王命浩和闖營暗中有聯系,并且他們雙方已經約定,闖軍一到,王明浩就會打開城門,獻出渭南,楊暄大怒,立刻拿下王命浩,斬首示眾,并將王命浩的家產分給城中勇士,因為這番激勵,加上去了內賊,渭南雖然是一座小城,但在楊暄的指揮下,竟然也是擋住了闖營大軍連續兩天兩夜的猛攻,第三日,闖軍同時攻陷了渭南的東門和南門,楊暄退入城中,帶領殘兵繼續巷戰,不想大火燃起,一堵倒塌的墻壁忽然壓住了他,眾人都已經他必死,他自己也這么認為,不想半夜卻幽幽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地窖中,雖然頭上有傷口,但周身并無大礙,原來是城中的一位郎中救了他。

  最開始,聽聞渭南已經落入賊手,楊暄憤而欲死,但在郎中的苦勸之下,他才漸漸改變了主意,決定再往西安,以助守城。

  于是第二日他混出渭南,一路往西安,不想剛走到了臨潼,就聽聞西安已經陷于賊手,愕然之后,他忽然想起了

  當日尤振武在歇鞍村對他所說的那些話。原本,他對尤振武的話十分憤怒,認為尤振武只為自保,而不顧大勢,非臣子所為,但死了一次,又經過西安的迅速失守之后,死生之間,多了些冷靜和清明,再回想尤振武當日所說的那些話,楊暄的想法,隱隱有些動搖了,又環顧四周,在西安失守之后,他已經無處可去,于是決定前往榆林----別的地方可能會不戰而降,但他相信尤振武絕對不會,尤振武一定會堅守榆林到底,所以他要到榆林。

  從臨潼到榆林,千里之途,最初的時候,楊暄懷里還有些碎銀子,到后來就是乞討,即便如此,他依然以一天步行七十里的毅力,向榆林艱難跋涉,不想昨日經過米脂,正遇上了巡查的闖軍,見他行跡可疑,闖軍就將他抓了起來,投到了牢中。

  幸虧今日凌晨,榆林軍奇襲米脂,將他從牢獄中解救了出來,不然他不被拷死,也要被凍死在牢中了。

  聽楊暄說完,尤振武無比的感佩---率眾死守渭南,死里逃生之后,又孤身一人從臨潼步行到米脂,楊暄的忠貞和毅力,非一般人可比。

  楊暄簡單說完,終于是支撐不住,搖搖欲墜的要倒,尤振武扶緊了他,令張祿速去找馬車。

  “尤總鎮,牢中還有一人,名叫丁三,乃是一個說書先生,其對我頗為照顧,請一并救之。”楊暄道。

  “好。”尤振武答應,令張祿去請丁三。

  這中間,馬大志武尚忠都向楊暄見禮,楊暄拱手還禮,又落淚道:“不要叫知縣了,我丟了渭南,愧對朝廷,愧對渭南百姓啊。”

  ……

  “撤!”

  一切收拾停當,榆林軍迅速從米脂撤退。

  這一戰,榆林軍輕騎突襲,以1500人的兵馬,曉伏夜行,兩天的時間,忽然出現在米脂城下,殺了闖軍一個措手不及,闖軍左營右果毅將軍劉汝魁被斬首,城中兩千五百守軍,戰死一千,投降七百余,輕重傷四百余,逃走的,不過王進才帶領的一百余人,而榆林軍的傷和亡,不到兩百,實乃是暗夜奇襲的經典戰例。

  此外,榆林軍在米脂繳獲頗多,最大的收獲就是戰馬,零零總總,從戰馬到馱馬,將近有八百匹,甲胄兵器棉衣帳篷等,亦有相當數量,唯一不足的錢糧,不過這也在預料中,劉汝魁的前鋒隊,本就缺少錢糧,不然也不會停在米脂不前。

  當天下午,闖軍從綏德派出的援兵來到米脂。

  他們看到的,不止是一座空城,更是半城廢墟。

  因為是冬日,又連日有雪,所以今日凌晨的突襲,沒有在城中引起大火,但榆林軍在臨走前,還是放了一把大火,將剛剛修好的四座城門,又燒成了灰燼。

  “尤振武!”

  望著燃燒的城門。為首的闖將咬牙切齒。

  不是別人,正是闖軍左營制將軍劉芳亮。

  ……

  從米脂離開后,榆林軍一路急急撤退,劉廷杰為前鋒,尤振武領著中軍,翟文保護輜重車馬,馬大志領著騎兵斷后。

  至于七百個降兵,則是在隊伍的中部,沒有武器,沒有甲胄,跟著尤振武的中軍營,步行疾進。

  雖然沒有負重,身上也沒有甲胄,但人腿畢竟是跑不過馬腿,很快的,在榆林軍的急急行軍中,就有降兵跟不上了。

  “跟上,快跟上!”

  榆林騎兵往來呵斥,不許一人掉隊。

  很多掉隊的降兵都被鞭子抽打,最后不得不忍痛狂奔,跟上前行的隊伍。

  終于,尤振武下令歇息。

  已經急行軍一個時辰了,人得喘口氣,馬也得緩緩腳。

  不同于剛才行軍時的嚴厲,休息之時,榆林軍對降兵的看管卻十分的松懈,既沒有監視,更沒有鞭策,于是幾個膽大的降兵借著解手的借口,離開隊伍,然后就再沒有回來。

  帶隊的旗長發覺不對,急忙報告,但尤振武卻并沒有在意,也沒有派人去追捕,只簡單見過兩句,就繼續前進了。

  剩下的降兵相互一看,隱隱的,很多人都動了心思。

  路過碎金鎮時,尤振武派人去勸降,但鎮子里面的闖軍不應,武尚忠提議攻打,以清除鎮子里面的三百闖軍,但尤振武拒絕了,現在是白天,闖軍憑著鎮子堅守,榆林軍沒有攻堅武器,一時未必能拿下,時間長了,必然付出損失,因此,他下令不要管鎮子里面的闖軍,快速通過即可。

  榆林軍大搖大擺的從鎮子前面的官道上經過。

  三百闖軍龜縮在鎮子里,一個鬼也不敢露面。

  過了碎金鎮,第二次休息的時候,又有一些降兵悄悄的溜了。

  尤振武還是沒有理。

  晚間,榆林軍在魚河堡附近安營。

  為防敵人夜襲,各應采用三分之一值夜法,即,三分之一的人輪流值夜,保證任何時候,都有五百人的兵馬可以應對突發情況。

  但降兵不必,他們全部可以休息,而且他們的營地,是在榆林軍的最外圈。

  于是這一夜,又有不少的降兵悄悄逃走。

  次日凌晨,榆林軍拔營,張祿向尤振武報告,說昨夜逃了一兩百降兵,其中甚至有兩個旗長,尤振武不生氣,只點頭說知道了。

  榆林軍繞過銀州關,急急行軍,返回榆林。

  下午申時,到了歸德堡,這里距離榆林只有二十五里了,尤振武下令全軍休息,然后將降兵們召集了起來,

  比起出發時七百,此時剩下的降兵,已經不到四百人。

  足足逃了三百多人。

  降兵們都非常緊張,尤其是幾個帶隊的旗長和副旗長,身為剛剛投降的長官,他們手下的軍士卻跑了這么多,無論從哪一個方面講,他們都逃脫不了責任。

  “四十六!”

  “三十八!”

  “十!”

  各旗先清點人數。

  七十人一個旗,最少的一個旗跑了二十幾個,最多的跑了一大半,連旗長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個副旗長帶著九個兵。

  尤振武來到那個副旗長面前,看他身后的九個兵,又目光灼灼的看他的臉,問道:“你們旗跑了一多半,連旗長都跑了,你們十個人為什么不跑?”

  副旗長沉默了一下,說道:“到哪都是混口飯,何必跑?”

  尤振武嚴肅:“你說的倒是直接,只為一口飯。就沒有其他嗎?”

  副旗長低頭道:“小的曾經是大同兵,跟著大曹將軍。”

  大曹將軍就是曹文詔,曹變蛟的叔父。

  尤振武立刻肅然,然后再一次仔細的看副旗長----三十多歲,一張古銅色的臉,八字胡須,個子不高,瘦瘦的,雙手粗糙。因為投降,他身上的棉甲被剝去,現在只穿著一件粗布厚衣,別人都凍得瑟瑟,他卻不顯。

  “你叫譚所志,是嗎?”昨日問過名字,尤振武記性極好,稍一回想,就想起來了。

  “是。”

  “你剛才說,你是大同兵,那怎么會到闖營?”

  “大曹將軍戰死后,我被左大帥收編,成了他的兵,去年在朱仙鎮,左帥潰敗,扔下了我們,我最后沒有能頂住……”譚所志道。

  尤振武明白了,知道譚所志投降并非本意,趁著這個機會,他自然是要反正,不過就他內心來說,他對官啊賊啊的,好像也并不是太在意,所以他才會說是為了一口飯。

  說的直接,但尤振武卻喜歡,如果譚所志一開口就是家國大義,他反倒是要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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