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涵懵了好幾秒鐘，有些反應不過來。
剛才媽媽的一番話，在她稚嫩的心靈上狠狠烙了好幾個深刻的印記，痛且麻著。
程天芳不敢對上女兒純凈的大眼睛，垂下眼眸擦著淚水。
“小涵，這些都是媽媽的錯，跟你爸爸無關。我跟他有了異心后，便整天找機會跟他吵架。他后來很怕回家，整個人頹廢又不安。看到他那樣子，我就更生氣了。我脾氣差，太情緒化，也是我不夠深刻認識自己，背叛了我們的婚姻跟渣男混在一塊兒……”
“當時我鬼迷心竅，只追求刺激和瘋狂，跟他們吃喝玩樂，整天到處亂晃，花錢如流水，卻總以為很快就能賺回來。誰知那渣男騙我糊弄我，將我的錢，還有你爸爸給的錢都給騙光光，甚至還在我們的店里做違法的事情。我傻乎乎一味兒相信他，后來我被抓了，他卷走一部分錢跑了。那時我才幡然醒悟，可惜還是太遲了，什么都太遲了。”
“事情一揭開，所有人都氣得要命。你外婆被我氣暈了，公公婆婆也都不肯理我。你爸爸傷心欲絕，街頭買醉，差點兒喝出事。那渣男還跑去商城那邊，外公發現他意圖不軌，后來被那個渣男……刺死了。當時我被關著，根本還不知道……甚至連你外公最后一面也見不著。”
“那時候，我只想一死了之……覺得自己沒臉再活在這個世上。后來自殺被人救起，你舅媽想方設法帶你來看我，讓我為了你好好活下去，重新開始。可人生便是人生，哪來的什么從頭開始。如果世上真有后悔藥，我寧愿用我的命去換……”
說到此，她哭得再也說不出話來，用力抱住女兒。
“對不起！對不起！媽媽真的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們所有人……如果你不是在單親家庭里長大，你也不會敏感又嬌弱。如果你有爸爸和媽媽一起養育你，你也不會缺少親人的陪伴，追求什么刺激和好玩。我們忽略你，也顧不上你……嗚嗚！小涵，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媽媽的錯！都是媽媽的錯！”
薛涵愣住了，害怕吞了吞口水。
“媽，你剛才說外公……是被殺死的？”
程天芳知曉嚇著她了，輕撫她的背。
“對……是我招惹的那個渣男刺死了外公。正因為這件事，外婆才會一直不肯搭理我，直到前兩年才肯見我，陪我吃吃飯，聊聊天。你舅舅至今仍生我的氣，幾乎都不肯跟我說話。我和家庭的聯系全賴你舅媽幫忙牽引，還有你爸爸。如果不是他們，還有你，我也撐不到今日。這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
薛涵嚇得臉色蒼白，一個勁兒發抖。
“媽，你……你沒騙我？這些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對不對？”
程天芳抽泣：“不，是真的，我沒有騙你。只是這些年你舅媽和你爸爸他們一直不敢讓你知道，我也不敢開口告訴你，所以你才會被蒙在鼓里。如今你已經長大了，你也差點兒行差踏錯遇人不淑，我才覺得應該告訴你……孩子，人一旦放縱自己，一旦跟壞人混在一起，到頭來失去的可能會很多很多，甚至是生命。”
薛涵后怕連連，吞著口水。
“……真的嗎？都是真的？”
程天芳總算抬頭，淚眼婆娑看著她的眼睛。
“是，每一句都是真的。小涵，千萬不要在年輕的時候犯錯，不然你可能要用一輩子去償債，甚至還償不了。如果不是我引狼入室，外公也不會被刺死。我現在只要稍微一想起，我就愧疚得不得了。你外婆和舅舅就算怨恨我一輩子，我也不敢說什么，因為是我活該，是我害人又害己。如果不是我混賬，你爸爸不至于跟我離婚，你也不會一直生活在單親家庭里……”
薛涵哭得淚流滿面，哽咽：“媽，別說了，都別說了。”
程天芳溫柔幫她擦淚，低喃：“以前我是不敢說的，我什么都不敢在你的面前說。怕你不理解，怕你怪我，更怕你也不要我嫌棄我。可這一次，我不得不說了。小涵，有些錯一旦犯下，污漬可能會一輩子也擦洗不掉。千萬別學媽，千萬別學……太痛苦了，失去的太多太多太多了。”
“媽，我知道了。”她輕輕點頭。
程天芳親了親她的額頭，嗚嗚低聲：“你一定要記在心上……”
薛涵重復：“我會記在心上的。”
程天芳用力擦去淚水，扶女兒躺下，溫柔幫她蓋上被子。
“小涵，乖乖睡吧。幸虧你懸崖勒馬，一切還來得及。以后交朋友的時候，一定要擦亮眼睛。咱們只跟愛學習，陽光向上的同學做朋友。你現在是學生，就該以學習為主，別想什么亂七八糟的事。”
“媽……”薛涵沙啞著嗓子，低問：“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適合讀書……那該怎么辦？你會不會跟爸爸一樣對我很失望？”
“不會。”程天芳搖頭：“你爸爸很疼你，把你當成命在疼。只要你改正過來，他不會對你失望的。你認真學習，努力學，如果學不好，沒法那么優秀，我們也不會怪你。這世上的人千千萬，不是誰都能有讀書天賦的。就好比你的幾個表哥表姐，二表哥他就不怎么擅長讀書，平時都是中等水平。他們都是同父同母所生，但仍是有例外。你認真讀，至于結果如何，我們不會太在意。對我和你爸爸來講，你能健康成長，心理素質強，陽光開朗長大，比什么學習成績都重要。”
“謝謝媽媽。”薛涵點點頭：“我一定好好讀，認真讀。我答應媽媽，不會再去跟亂七八糟的人做朋友。我現在是學生，就先好好學習。”
程天芳欣慰笑了笑，低聲：“乖，閉上眼睛好好睡。放心，以后媽陪著你學習。還有，媽接下來還要幫你照顧爸爸，讓他快些恢復健康。”
“媽，你能不能……跟爸爸復婚？”小涵忐忑低問。
程天芳微愣，轉而悵然低笑。
“我們現在是好朋友，已經足夠好了。記住，不管我們是什么關系，我們都一樣愛你疼你。”
小涵失望低低“哦”一聲，閉眼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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