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在意他們說的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烏藉走在葉昭榆身邊,抬頭看著她,褐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揚聲開口。

  葉昭榆手中拿著一壇酒,任風雨吹拂面容,眼底棲著沉寂的光芒。

  她抬頭看著破敗不堪的城樓,四處尸骸成堆,高揚的軍旗也被戰火波及,只余幾片布條還在暮色中搖曳。

  她眸光平靜,靠著墻坐下,仰頭喝了一口酒,輕聲開口。

  “勇者憤怒,抽刀向更強者,怯者憤怒,抽刀向更弱者,可我不是弱者,我不會低頭,更不會向下看。”

  烏藉松了一口氣,不在意就好,不在意就不會被言語傷到。

  他也坐在地上,和她一起靜靜地看著落日散場,直直人間失色,墜入晦暗天光。

  葉昭榆側頭看他一眼,抬手將酒壇遞過去,“來不來?”

  “來!”

  烏藉接過酒壇,仰頭灌了一大口,暢快的瞇了瞇眼睛。

  不一會兒,一陣縹緲的叮呤聲傳來,兩人聞聲抬頭。

  只見一玄衣公子踏著夜色走來,墨發高束,繁袖招展,莊嚴肅穆到了極致。

  烏藉立刻起身行禮,“公子。”

  摩那婁詰微微頷首,發上的玄鈴用紅繩纏在發尾,隨著他的舉動,叮呤不已。

  “坐吧。”

  葉昭榆看著他的裝束,便知道發生了什么,躊躇良久,啞著嗓子開口。

  “今日一戰,還余下幾人?”

  “四百一十八人。”

  “昭冥司……折損了幾人?”

  “四人。”

  烏藉眼眶瞬間紅了,那些哥哥姐姐今日一直護著他與郡主,沖在最前。

  武力平平的他們活了下來,可戰力卓越的他們卻歿于戰場。

  葉昭榆指尖微微顫抖,全身上下每一條神經都在燒灼,鉆心的疼。

  她看著他緩步走到前方,抬手抵在唇邊,嘹亮的聲響瞬間散在暮色中。

  無數飛鳥乘風聚來,被一群雄鷹領著,繞在他們頭頂盤旋,久久不散。

  聲御百鳥,勢震九霄,當之無愧的大漠領主。

  他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張深邃冷峻的面容,骨節分明的手輕輕一抬。

  雄鷹瞬間俯沖而下,繞在他的周身,朝著他們的領主低頭。

  他垂眸取出四枚墜子,抬手掛在雄鷹爪下,眼尾下垂,隨后摸了摸它的尖喙,輕輕扯了扯嘴角。

  “去吧,帶他們回家。”

  冷風肆虐,雨絲洋洋灑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死寂的莊嚴。

  余下五位獄主放下手中兵刃,走上前,與君主一起肅立,右手放在左胸上,用梵語吟誦,替亡者指路。

  雄鷹是他們的勇者,是他們的眼睛,亦是帶亡者乘風歸去的靈鳥。

  只要有風,無論身在何處,他們都能回歸大漠。

  良久之后,摩那婁詰放下手,發尾玄鈴飄蕩,一步一響,走到小丫頭身邊,隨她一起坐下。

  “無需自責,南坻大軍是為本君而來,他們亦是為本君而戰。”

  葉昭榆抬手抹了一把臉,紅著眼睛扯出一個笑來,將手中的酒遞了過去。

  摩那婁詰輕笑一聲,接過酒壇,仰頭喝了起來,清冽的酒水滾過白皙的脖頸,漸漸沒入衣領。

  不知過了多久,夜幕來臨,吞噬掉今日的最后一縷光線。

  星河迎來了自己的主場,流光千點,絢爛奪目。

  葉昭榆目光迷離,杏眼眨了眨,抬手指著城下,輕聲開口。

  “你帶人殺出去吧,你不用騙我,他們根本困不住你。”

  摩那婁詰喝酒的動作一頓,側頭看著她,琉璃色的眼眸幽深。

  “那你呢?”

  葉昭榆兀自笑了起來,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城池,喃喃開口。

  “他們還在,我不可以逃的。”

  他本可以帶她殺出重圍,可黎州萬民畫地為牢。

  她甘愿入了牢籠,于死地中求還。

  摩那婁詰指尖微顫,蜷了蜷指骨,隨后抬手捏了捏她的臉,嗓音沙啞。

  “本君若逃了,黎州怎么辦?”

  “這里是中原,你沒有義務死守外邦的城池。”

  “可你在黎州。”

  “啪嗒”一聲,一滴淚砸在地上,隨后越砸越多。

  葉昭榆腦中的弦一下崩斷,抬手捂著眼睛,大吼出聲。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就是不想讓你待在這里!就是不想讓你們因我困死在黎州!你明不明白!”

  烏藉坐在一旁,看著突然情緒失控的人,褐白分明的眼睛微眨,緊抿著唇。

  摩那婁詰輕嘆一聲,抬手將人攬入懷中,撫著她的脊背,輕聲開口。

  “明白,可就是不改。”

  葉昭榆一下哭出聲來,抬手捶在他的肩上,“你混蛋!就知道氣我!”

  摩那婁詰彎唇笑了笑,側頭親了親她的臉頰,勾了勾唇。

  “氣死你,總比讓你一個人去送死強。”

  葉昭榆抬頭瞪他一眼,摩那婁詰輕笑一聲,伸手替她擦淚。

  “本君若不在,就那四百來人,頃刻間便會被千軍萬馬淹沒。”

  “止夷山上還有些老兵,賀叔近日也訓了些新兵,他讓我走投無路時,就去帶他們下山。”

  “本君若不在,那些人不過是杯水車薪,本君若在,那些人才是如虎添翼。”

  葉昭榆拉起他的袖子擦了擦臉,目光直直的落在他的臉上,面露希冀。

  “若是我帶人來,明日我們能熬到南坻撤兵嗎?”

  “必能。”

  “好,你姑且留下,我即刻啟程去止夷山。”

  更深露重,淡月疏星,兩道人影策馬狂奔,耳邊寒風呼嘯,拼命朝著云霧中的青山奔去。

  葉昭榆手挽韁繩,墨發挽成一個男髻,利落十足,側頭看了一眼同行的人,揚聲開口。

  “你不用跟著我,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不行,我答應過我們君主,這些天要一直跟在你身邊,有我在,沒人敢傷害你!”

  烏藉揚鞭策馬,微卷的長發垂在肩頭,額前狼牙額飾閃爍,帶著幾分率性的意氣。

  葉昭榆彎唇笑了笑,雙腿一夾馬腹,揚鞭一甩,瞬間沖了出去。

  “想來就跟上,本郡主可不等!”

  “切,我大漠的兒郎,馬術超群,還從來沒有追不上的人!”

  烏藉揚起一抹傲氣十足的笑,一揚鞭,瞬間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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