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不二臣 > 第039章 卜卦
    從京郊的田莊到靖寧伯府,路程不遠不近,一兩日還是要的。

    就算崔姨娘辦事得力,也不可能明日就讓劉媽媽回來。太微思忖著,乳娘回來怎么著也得是賞花宴之后的事了。

    她便叫了長喜到跟前叮囑起來:“后日出門赴宴,去的是永定侯府,赴的是賞花宴,你去打開柜子挑兩身衣裳出來給我看看。”

    長喜在四姑娘院子里一直是三等丫鬟,從未近身伺候過主子,錢箱衣柜她輕易接近不了,恐怕不熟悉這些事。

    好在太微自己已非小孩,什么樣的場合該穿什么樣的衣裳,佩戴什么樣的首飾,她自己心中都有數。

    不一會,就著夜燈,長喜取來了幾身衣裳。

    擱在榻上后,太微低頭去看,見一身丁香色,一身艾綠,一身藕色……樣式顏色都不算出挑,但摸上去,料子很好。

    這三件,怕是太微柜子里用料最佳的三件了。

    太微粲然一笑,伸手指了丁香色的那件道:“出門那日,便穿這身吧。”

    長喜謹聲應下,問道:“姑娘,那首飾呢?”

    既然衣裳選定了,搭什么首飾,也就能定了。

    但太微搖搖頭,笑著說:“眼下還不及,等著明日再看吧。”

    這兩天,集香苑里忙著整頓收拾,沈嬤嬤回去鳴鶴堂后便再沒有來過。可沈嬤嬤已經親眼瞧過她的妝奩,也說了要回去請示祁老夫人,那她勢必就還得再來一趟。

    果然,翌日清晨,一大早的,太微去鳴鶴堂請安用飯后回來沒多久,沈嬤嬤便來了。而且不止人來了,她手里還抱著一個小匣子。

    匣子里,鋪著層層柔軟的緞子。

    緞子上頭,則是一套半舊不新的頭面。

    靖寧伯府的姑娘,出門做客,不可能戴著簇新的首飾頭面。

    簇新,則意味著刻意。

    真正的體面,是嵌在每一個不起眼的細節里的。

    只有清貧拮據又好臉面的人,才會想方設法,往新鮮富貴打扮。

    而且太微身上已有婚約,她此番前去赴會,不過是當四姐的陪襯,說什么也不能越過四姐,蓋了四姐的風頭和容光去。

    祖母這套頭面,并不是胡亂賞的。

    太微溫言道謝。

    沈嬤嬤點點頭,叮嚀了兩句明日出門的事,又要看她的衣裳。

    太微便讓長喜將自己二人昨夜定好的那身取來給沈嬤嬤看。

    沈嬤嬤看得很仔細,一板一眼,從料子到針腳,都細細看過后才道:“這一身,還過得去,搭老夫人賞您的這套頭面,也正得宜。”

    太微笑靨如花地望著她:“那就太好了,我還怕不合適呢。”

    沈嬤嬤見狀亦微笑,頷首道:“姑娘明日同四姑娘一輛車,可是妥當?”

    姐妹出門,若特地分為一人一架馬車,落在旁人眼中,難免要引人猜測,是不是不大和睦。祁老夫人可不愿意瞧見這樣的事。

    沈嬤嬤問完笑一笑,繼續道:“出門在外,還請兩位姑娘相扶相持,多多照料對方。”

    她口中說著兩位姑娘,但祁茉并不在這,她的話,說白了,不過只是說給太微一人聽的。

    太微心內譏笑,面上問道:“嬤嬤,永定侯府是個什么 個什么模樣?”

    沈嬤嬤有些發怔:“永定侯府,也就是侯府模樣吧。”

    沒人知道,那些大昭新貴們,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

    永定侯府此番,也是第一次大開賞花宴。

    那賞花宴,是何模樣都沒人知曉,更枉論侯府里的樣子。

    沈嬤嬤望著太微,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到底是未來親家,想必永定侯夫人也會對您和四姑娘多加照拂的。”

    太微回憶著前世三姐出嫁后的事,垂下了眼簾。

    多加照拂,她可不信。

    ……

    斗轉星移,又是一日。

    太微清早起來,一邊教著長喜替自己梳頭,一邊心不在焉地拋起了銅板。拇指一彈,“錚”地一聲,銅錢翻飛,在半空打了好幾個轉。

    太微一把抓住,扣在了桌上。

    長喜見她動作,不由面露疑惑。

    太微正巧在鏡中瞧見,便笑著問了一句:“奇怪嗎?”

    長喜倒也老實,點頭道:“奴婢不懂您在做什么,瞧著是有些奇怪。”

    太微哈哈笑了兩聲,垂眸往桌上看去。

    抬起手的那瞬間,她臉上有一閃而過的悵然,但很快她就笑起來道:“難得出門,卜一卦。”

    長喜聞言大吃一驚:“姑娘您還會卜卦?”

    太微盯著桌上的銅錢,是反面,眉頭皺了皺,口氣卻還是輕松的:“胡來罷了,我哪里真會問卦。”

    這要是問卦,讓那些算命的江湖術士們怎么辦?

    神棍們,也是要吃飯的。

    她不過只是,習慣養成,再難改罷了。

    太微搖頭道:“正為吉,反為噩,不是好兆頭。”

    長喜聽著這話,愈發覺得她高深莫測了起來。即便她說這不算問卦,但落在長喜眼里,五姑娘還是神秘厲害極了。

    不過視線一動,長喜也看見了那枚反面朝上的銅板——五姑娘說,反為噩,不是好兆頭。

    長喜心中微驚,忍不住問道:“姑娘,這算的,準不準?”

    太微手掌一抹,收了銅錢,嘆口氣道:“準不準,這門沒死就都還是要出的。”

    祖母既定了讓她和四姐一道去永定侯府赴宴,那她只要沒死,都會被塞進馬車里。

    午后,陽光艷艷,太微穿戴妥帖,帶著長喜出了門。

    永定侯府的賞花宴,定在了下午,的確有些叫人摸不著頭腦。

    靖寧伯府門前,停著兩架馬車。

    太微由跟車的婆子領著上了前頭的那輛,坐定后沒片刻,四姑娘祁茉也到了。祁茉和她一車同行,隨同的丫鬟婆子們則都去后面那輛。

    太微坐在窗邊,眼觀鼻鼻觀心,心無旁騖,頭也不抬,并不理會祁茉上車的事。

    周圍沒了外人,祁茉也不再裝什么姐妹情深,一屁股坐下后冷笑著道:“聽聞你借機同沈嬤嬤哭訴沒有能夠戴出門的首飾頭面,故意向祖母求了一套來?”

    太微往邊上一靠,閉上了眼睛。

    祁茉見她不理會自己,不覺惱了:“祁太微,我在同你說話,你是聾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