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不二臣 > 第307章 巴掌
    看見他,婦人正在拼命往前伸長的手臂僵硬在半空。

    二人對視了一眼。

    她立即扯著嗓子大叫起來,又是救命又是殺人的,也不知是想要他救自己,還是怕他殺自己。

    不過空氣里仔細一嗅,還真有血腥味。

    他將手放到腰間佩劍上,慢慢收緊手指,越過地上涕淚滿面的婦人向她身后走去。

    地面上稀稀拉拉地沾著血,像有人打翻了藥湯,斑斑駁駁地發出異味。

    他越是往里走,越是覺得氣味難聞。

    那些血漬,漸漸似發烏紅豆散了一地。

    全是濺起來的血珠子。

    他用力掩住口鼻,可仍然擋不住死人的臭味。血海盡頭,作為兇器的剪子,還扎在尸體身上。

    他遲疑了下,湊近去看,差點嘔出來。

    因著天氣日漸炎熱,肉體腐爛的氣味十分熏人。

    眼珠子轉動著,他飛快掃視了一圈周圍。空蕩蕩的,只有他在喘氣。

    好像出大事了。

    他小心退出臥房,回到外頭。地上的婦人還留在那,哭得渾身顫抖。

    他問了句:“人是你殺的?”

    話音未落,婦人瞪大雙眼尖叫起來:“不是我!是姜氏殺的!是姜氏那個瘋子害死的人——”

    她嚷嚷著,聲音越來越大。

    屋子里稀薄的空氣,讓人難以呼吸。

    他遂又問了兩句旁的,可婦人只是滿嘴說著姜氏害人,姜氏是個瘋子之類的話,什么有用的東西也問不出來。

    靖寧伯府為何空了,人都去了哪里,一概不知。

    眼瞧著無用,他便也不再問下去。

    偌大個靖寧伯府,就像個鬼宅,門外只有那條黃狗趴著,一動也不動。任憑誰來看都會覺得奇怪。

    ……

    果不其然,國師聽完他的話,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差點連一直悉心養護的棋盤都給摔了。

    他上次那樣生氣,還是在祁遠章的尸體前。

    這對父女,至少讓他減壽三月。

    要知道,活到他這個歲數,可沒有多少個“三月”可揮霍了,

    回憶著,頭頂上雷聲轟鳴。

    焦玄突然口氣親昵地叫了一聲“太微”。

    從太微和他見面以來,他只“祁姑娘”長“祁姑娘”短的,根本連個“太”字也沒有出過口。

    這時候,他卻叫了名字。

    太微猜不透他的用意。

    他們已然撕破臉,不知他為何又裝上了。

    她立在廊下,定定看焦玄。

    焦玄親自推開了門,指著里頭對她道:“進去吧。”

    太微沒有反抗。

    這是意料中的事。

    她是焦玄棋盤上的墨翠,就是焦玄要殺她,也不是現在。他只是換了種姿態來軟禁她而已。

    太微擰了一把被雨打濕的袖子,進了里頭。

    外邊大雨瓢潑,發出驚人的聲響,屋子里黑得像深夜。

    忽然,她聽見有聲音輕輕叫了聲——

    “小五?”

    太微不由得呼吸一頓。

    “小五?”見她不應聲,昏暗中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是衣料在椅子上摩擦發出的響聲。

    太微回神,循聲靠近過去,抬手便是一巴掌。

    掌心震得發疼,火辣辣的。她俯身過去,用冰冷的聲音同椅子上的人耳語:“祁茉,你為什么非要這么蠢。”

   &nb bsp; 離得近了,視線便清晰了。

    太微聲音里的寒意也更顯冷酷。

    祁茉渾身顫栗地捂著臉。

    好疼。

    她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挨打。

    祖母疼愛她,生母不敢打,父親亦不是會對孩子動手的人。她一生嬌慣,何嘗吃過這種痛,登時淚如雨下。

    嗚嗚嗚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太微握緊了拳頭。

    光扇她巴掌遠不夠解氣。

    這蠢貨,到底在發什么瘋?

    她平日雖也蠢笨,但并沒有蠢到這種地步吧?

    太微頭疼不已,用力按住了太陽穴。

    “住嘴。”

    “嗚嗚嗚嗚……”

    “我讓你住嘴你個蠢貨。”

    “嗚……你兇什么你嗚……嗚嗚……”祁茉抽抽噎噎的,就是停不下來,很快哭聲里便混上了打嗝聲。

    太微用力捏住了她的鼻子。

    一下呼吸不過來,祁茉張大了嘴。

    屋子里安靜下來。

    太微冷眼看她:“你要是再哭哭啼啼的,我便拔了你的舌頭。”

    祁茉雙目瞪大,用力點頭。

    太微這才松開了手。

    祁茉還是有些抽搭,但聲音壓得低低的:“小、小五……”她結結巴巴地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微環顧四周,也不知祁茉是怎么來的,煙粉色的衣裳上斑斑點點,濕得一塌湖涂。

    可雨分明才下了一會……她心念電轉,一把拽住了祁茉的衣裳。

    祁茉驚駭:“怎、怎么了?”

    太微貼近了一聞,他娘的!這不是被雨打濕的,是血!

    “誰的血?”太微低聲問。

    祁茉哆嗦了下:“祖母的。”

    “祖母的?”太微聞言,松口氣,不咸不澹地應了聲,“這倒是有可能。”

    祁茉又是一哆嗦,用力咬了咬嘴唇。

    干裂的唇瓣上沁出了血珠。

    太微手指一松,點了點她的肩膀,問道:“姑姑干的,還是你干的?”

    “當然是姑姑!我怎么可能——”祁茉惶惶說著,忽然反應過來,“你怎么知道姑姑她會殺了祖母?”

    太微直起腰,瞥一眼窗戶,漠然道:“我怎么會知道,我當然是猜的。”

    “那……你娘和二姐做的事,你也不知道么?”祁茉覷著她的臉色。

    太微面沉如水:“你說呢?”

    祁茉哪里說的出來。

    她沉默了一會。

    臉上依然火燎一般的疼。方才太微打她的那一巴掌,力氣大得嚇人,好像連她的牙齒都被打得松動了。

    她小心翼翼舔了舔自己的牙。

    一股血味。

    嘴里也有傷口。

    眼淚一下又要落下來,可想到太微的話,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小五,我害怕……”祁茉淚汪汪的,半張臉腫起來,看上去很是可憐。

    太微還是一臉冷漠:“二姐怎么同你說的?”

    祁茉輕輕捧著臉,回想起自家二姐那張美麗的面孔,還有她和太微一樣冷的神情,嘴里血腥味愈發濃了。

    “也沒說什么。”祁茉道,“只是讓我收拾行囊跟她走。”

    太微的眼神刮骨刀子般落在她臉上:“那你為何還在這里?”

    祁茉偏了偏頭,想避開她的目光:“我是靖寧伯府的姑娘,有家不待,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