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儀式的整個流程結束，夏緹絲獨自坐在了最前排的長椅上。
已接過圣女身份的薇彌爾靜靜在圣壇前祈禱了一會兒。
她內心還不明白圣女究竟意味著什么，只不過是自身從那場神戰中得來的天賦，以及莫妮卡主教十多年教導的累積，讓自己獲得了這樣的資格。
祈禱能讓人心情平和。
在時局動蕩的如今，為了不讓這份資質對從深淵揪出真相帶來影響，因而承擔的這份責任,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支持著，去做沒有人去做的事情，從根源上解決危害世界的爭端。
靜思完畢后起身，薇彌爾看向依舊坐在那里的夏緹絲。
“不用管我，”夏緹絲輕撫著木紋開裂的椅背，好似在嘲笑自己和這些被遺棄的物件一樣老舊不堪,“你走吧。”
薇彌爾深深朝她鞠了一躬。
“感謝您這段時間的教導！我畢生都不會忘記！”
“好了,”夏緹絲偏開目光擺了擺手,“你每天帶來的餐品已足夠算得上回報，沒有必要讓一個殘世的幽影留戀不舍。”
還有接近一個月就……
薇彌爾捏住了手指，雖然夏緹絲從來不提，讓人感到對世間沒有什么眷念，但薇彌爾并不這么認為。
因為在吃到自己親手制作的點心時，她偶爾也會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態啊。
回去后，還是試著和大家商量一下吧。
雖然無法按照對方設想的道路走，但對于自己來說，夏緹絲已經相當于自己的第二位老師了。
“那，我走了。”
做出決定,薇彌爾不打算再讓對方平添期望或擔憂,行了一禮后選擇告退。
夏緹絲久久地坐在那里，留在這無人銘記的陳舊地方,靠在長椅上緩緩睡了過去。
……
從地下的通道里走出，回到老主教的辦公室,薇彌爾第一時間聽到了稱呼她的蒼老聲音。
“圣女大人……”
看見老主教對自己低下了頭,薇彌爾連忙擺手,“不,不必這樣行禮,主教大……”
她一時想喊主教大人，但忽然又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職位比對方還要高了，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成為圣女，看來各方各面都需要適應呢X﹏X
“圣女大人。”
又被人喊了一聲，薇彌爾發愣轉過身，看見一身黑衣的羅維斜靠在書柜邊，似乎等她很久了。
唔……
我怎么沒感知到他在這里，是…是向阿依凝學的那個，用魔力故意收斂了氣息嗎？
真、真是的！
這要我怎么回應……難道汪一聲嗎，老主教會驚恐的吧。
羅維其實也剛從神戰遺跡回來不久，來主教辦公室后，聽到里面在舉行儀式倒是挺意外的。
當初在小鎮脫下鞋子把他臭暈的傻姑娘，如今已成為殊勝尊貴的高潔圣女了。
雖然那副傻模樣，看起來跟之前毫無區別就是。
“夏緹絲還在里面嗎？”
“是……是的。”薇彌爾覺得還是不要隨便稱呼比較好。
否則要么讓老主教震驚，要么出去就得被電……
“那陪我進去見見她吧。”
羅維看了眼老主教，后者略微露出驚訝，但也沒說什么,只是把一個鑲有教印的木匣子遞給了兩人。
里面是象征圣女身份的印章。
羅維點了點頭用單手抱住，帶著薇彌爾就往地下走,感覺比自己家還熟悉一樣。
“凈化這個試試看。”羅維在路上忽然說道。
“誒？”
薇彌爾雖然不明就里,但很快還是想到了什么，驅使魔力對整個木匣子施加了凈化。
沒有異常。
“看來上面的人還算懂得珍惜自家的圣女。”羅維冷笑著說道。
在如今的薇彌爾面前，想瞞也瞞不過她，上一輪決裂的確不能怪祈愿教會，但畢竟連帶著把整個宗教世界一起得罪了，最后毫無神權力量支持，確實坑得挺慘的。
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當然了，羅維這次其實并不太擔心。
薇彌爾當不當二五仔，和萊恩又有什么關系？
兩人很快來到重新關上的教堂門前，薇彌爾輕輕抬手，重新合起的封印迅速被解開。
“變厲害了嘛，圣女大人。”
“汪……”
“？”
羅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搖著頭笑了笑。
這傻姑娘，思維邏輯還真是與眾不同。
兩人從大廳走了進去，看見沉睡在長椅上的夏緹絲，薇彌爾看到她這幅模樣，才意識到為了讓自己學完所有的女神法術，夏緹絲想必付出了作為幽影不該有的精力，才會這般疲憊。
但薇彌爾忍著沒有說。
她擔心太過在意這件事，會耽誤到整個計劃的進度，嘴唇張了又閉。
“想說什么就說。”羅維直率說道。
“我……我想幫她，但又擔心這樣會增添負擔。”
“所以，你想幫她對嗎？”
“嗯……”
羅維點了點頭，他只是想要薇彌爾一個態度，考量夏緹絲在這段世間的行為值不值得她去救。至于靈魂寶瓶，他用給了瑪利亞，現在身上自然是沒有的，說服一個結束了使命的幽影留在世間，恐怕也沒那么輕易。
他指了指另外一邊的長椅。
薇彌爾很快明白，和他一起輕聲往那邊過去，打算安靜等待夏緹絲睡醒。
……
彩繪玻璃的光，灰塵的味道。
夏緹絲緩緩睜開雙眼，空洞的眼神讓她不能完全看清事物，始終有一圈黑影縈繞。
這讓她快速理解自身的狀態，扶著額頭沉思了片刻。
等到意識在腦海里逐漸平息，她輕輕伸展了一下身子，無意間看到自己蒼白毫無血色的手臂，神態一時有些定住。
隨后，她發出一聲至輕的嘆息，像虛無縹緲的空氣，俯身脫下鞋子，讓白皙毫無血色的雙腳踏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稍微有了一些安穩的實感。
接著夏緹絲站起了身，提著手里的鞋子，不去看位于白花簇擁下的圣壇，不去問自己的使命是否已達成。
畢竟那不會再得到答案。
來到大廳正前方，她將鞋子放在一旁，優雅地往前伸出一只手，正微屈雙腿，另一邊長椅上的人影讓她神色猛的一顫。
“！！！”
羅維坐在那里，膝蓋上躺著安靜睡著的薇彌爾，對夏緹絲投去一個無奈的眼神。
他可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誰知道這位女神的使徒，醒來之后觀察完自己的身體狀況，忽然就情不自禁想在大廳里起舞呢？
夏緹絲維持著動作立在那里。
似乎是在思考為什么已經離開的薇彌爾不但回來，還連帶著把羅維也一起帶了過來。
她都沒有察覺。
是因為太累了嗎？
兩人對視了似乎頗有十秒，時間給羅維的感覺很慢，對方那無神的瞳孔中沒有傳達任何波瀾，像一個沒有情緒思考的幽靈。
隨后，她那僵持了十多秒的動作，開始柔緩進行了下去。
她并不在乎有沒有觀眾。
一個人，在被遺棄的教堂大廳里，踮起赤裸的腳尖，獨自而優雅地起舞著。
羅維靜靜看著這一幕。
夏緹絲的舞蹈，很美。
像是她活著的證明，又像是她在這世間彌留的殘影，有種稍縱即逝的破碎美，臉上的虛無神態與空洞眼眸，更是讓人在虛弱和柔緩中感到一股堅持的韌性。
腳尖點在地面，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旋舞著，輕若鴻毛，維持著絕佳的體感與平衡，像一出無聲的默劇，將所有的美都呈現在了畫面上。
背負著使命嗎。
他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打攪這場演出，嘴角卻不禁輕輕撇了撇。
所以……
這算是老師的才藝表演環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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