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里驟然多了非現界的氣息。
羅維沒有時間掏共鳴之器確認，從剛才和阿依凝的一個眼神里，他們就清楚了要怎么做。
幾乎同時，兩人揮劍斬開攔路者，一左一右劃開軌跡，交錯貼近變異的神殿戰士。
男人嘶嚎仰起的脖子，就是最致命的弱點。
唰——！
兩柄劍同期而至，交錯著連根斬下，羅維冷下眼神，面對沖上來的神殿戰士，背身與阿依凝旋身揮出圓舞。
蕩開周圍的攻擊，阿依凝用手肘抵住羅維，以內勁將他推出，后者借勢在半空破開血路，于圈環中長驅直入，斬向借機正在破壞屏障的敵人。
等到阿依凝御氣返回，與羅維如最初般并肩而立，地面已經堆了七具尸體。
打開共鳴之器，黑線依然只有一條。
也就是說。
那位神殿長能臨時讓黑色水晶的力量生效。
“不得不說，你們很讓我意外。”威吉斯瞇著眼看他們，卻沒有絲毫退卻。
“無與倫比的行動力、判斷力，在神殿先動手也沒有任何遲疑，對異變的力量也有所掌控，如果不是果斷到這個地步，局勢根本不會對你們有利。”
“現在懺悔是不是太遲了，”羅維冷冷看著他，“你還有空和我們聊天嗎。”
對方恐怕已經發現，薇彌爾的屏障很難破壞，正因為神殿戰士一直急于突破防守，才會如此輕易被他們擊敗。
但對方似乎轉變想法了。
接受了趕不過去的現狀，并打算在此基礎上重新做判斷。
“威吉斯，你到底做了什么！”
“住嘴。”面對莫伊拉的質問，威吉斯不屑道，“你原本是我計劃中的一環，被人利用過去不覺得羞恥嗎。早知道就將你鎖在地下室了。”
看來是同道中人。
羅維并不覺得對方的計劃有什么問題，在闖入神殿核心區域前將他們攔下，只要停下來被圍住，威吉斯有大把的時間說服莫伊拉，只要他們敢動手，不僅要面對算上第四位天使的圍攻，闖入宮殿也會遭到夾擊。
到時候再通知神殿遭到入侵，把天使一召回，屆時幾人將坐實褻瀆現神軍營的罪名，面對整個斷脊高原嵐神殿的討伐。
就算不動手，帶到別的地方慢慢談，想奪回主動權可就難了。
計劃沒問題。
只不過自己這邊不當人罷了。
“我倒沒想到，背叛的人會是神殿長。”羅維在臺階上看著對方。
他事先并沒有關于神殿長的情報。
不當人的舉動，只是為了不給對手任何機會，誰又能想到他們能心平氣和走到這里，然后啥也不說直接對神殿勢力下手呢。
威吉斯冷冷笑了笑，“你沒把計劃告訴莫伊拉，的確把我擺了一道。”
在行動那一刻，只有莫伊拉的態度是不確定的，是否要挽回首席戰官的顧慮，讓他錯過了最佳時機，哪怕之后馬上果決下狠手也彌補不了。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你承認得倒是爽快，”羅維神色始終沒變，“這恐怕是嵐神殿近幾百年最大的污點了。”
“呵呵……”威吉斯并沒有被他挑動情緒，“只是因為你還無知罷了。”
“是嗎，”羅維握劍說道，“有沒有可能，我對你為什么背叛壓根不感興趣？”
身為神殿長，表現得對嵐神信仰完全不屑，羅維才懶得管對方背后有什么動機。
他又不是為了替神殿鏟除背叛者來的。
威吉斯意味深長看著他。
“你就這么確定，里面會按你想的情況發展？”
“好啊，”羅維置之不理道，“那我們就等結果吧。”
雙方一度陷入了僵持。
……
通過長長的隧道，通往歸無海的裂縫再度出現在三人面前。
莎耶第一個抵達，確認周圍沒有異常后，握著長槍守在了側邊。
“交給你了，盡快！”
“是……！”約翰跑得有些喘，當即在地上打開工匠箱，將里面的工具和材料取了出來。
他深深吸了口氣，隨后來到裂縫前，哪怕呼吸還沒完全調整過來，他的手也非常穩。
“我盡量在三十分鐘內完成，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看著他認真開始工作，薇彌爾為三人施加抵擋侵蝕的庇護，握著法杖守在了通道口。
無論如何也要守住。
然后盡快趕去他身邊。
……
宮殿入口，過了十分鐘之后。
威吉斯的臉色沉了下來。
“莫伊拉，你是從哪里找來的這些陰險小人。”
“陰險嗎，”莫伊拉恨恨看著他，神色在這段時間漸漸平息下來，“或許吧。”
她之前也覺得羅維他們的計劃太過冒進，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把她也蒙在鼓里，恐怕就算弄錯了也不會停下。
但現在她只覺得。
“這就是所謂的惡人還得惡人治吧。”
羅維：“……”
你不用拐彎抹角地來罵我。
一旁的阿依凝倒是松了口氣，原先看威吉斯那樣說，還以為是里面會出什么狀況，但現在看來，只不過是對方在故意動搖他們。
真虧羅維頂得住壓力。
“怎么樣，你的計略也到此為止了。”羅維瞇了瞇眼看著下方。
他不會因對方的言語動搖，不止是因為相信那兩人，而是一旦薇彌爾有什么危險，她脖子上的頸環會立刻提醒，并打開傳送通道。
但在聽到威吉斯承認只是虛張聲勢后，他還是暗自松了口氣。
真是的……
明明知道她們如今都不是什么事事都要保護的弱小者了，卻總還放不下心。
“計略？”
威吉斯回應著他。
“你們很快就會知道，眼下的掙扎一切不過是徒勞。”
他打了個響指，周圍嚴陣以待的神殿戰士接連開始嘶嚎起來，空氣因過于劇烈的反常氣息驟然震蕩起來。
果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
羅維取出共鳴之器看了一眼，黑線嘶拉拉地指向了這些人，無疑是從無到有進行了異變。
“感受到了嗎？”阿依凝在一旁提醒道，“宮殿內有氣息一閃而過掠出來了。”
“是嗎……”
羅維沒有那么敏銳的魔力感應，經過提醒他大概明白了。
威吉斯，這是在當場從瑪利亞身上汲取歸無海的禁忌之力，令黑色水晶誕生。
尚未分離出一半靈魂的原生體。
其中還有神格者。
早就預料到這個狀況，威吉斯讓其他人撤下來不進攻，恐怕也是做的這種打算，在嚴陣以待的情況下，眼下他們三人，已經無法再趁這個時機取下這些人的頭顱了。
“威吉斯，你到底在做什么！！”莫伊拉看著這一幕，震驚地質問道，“馬斯、科里亞，你們都瘋了嗎！”
這種變化看上去是不可逆的。
效忠神殿的勇士，怎么能變成這幅凄慘的模樣！
“莫伊拉，只是你還不知道罷了……”馬斯拄著大劍，頭頂戳出尖角，“嵐神已經庇護不了這個世界……！”
“什么——？”
“沒必要向他們透露那么多，”威吉斯將象征神殿長身份的權杖扔在一旁，屈下身子捂住了胸口，“現神？他們連自己的安危都顧不上了。”
伴隨他的嗚咽，寬大的教袍緩緩鼓脹起來。
那并不是黑色水晶的力量。
神性的光輝在他身上復蘇，垂垂老矣的身軀變得活力再現，神格的威能正讓他的身體回到巔峰時期。
不一會后，那里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蒼老者，只有一位褐色卷發、金色眼瞳的神格戰士。
“威……吉斯？”
“啊，是我，”年輕姿態的威吉斯一把扯掉身上的長袍，扎實的肌肉被皮甲繃緊，“這便是嵐神賜予的力量。”
神格者。
現神賦予的神格不過是他們自身神核上微不足道的碎屑，但也不是一般的下位魔神能夠比擬的。
整個空地頓時被青色和金色的流風鎮壓著，這顆神核經過他的歷練，已經抵達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既然有這么強大的力量，”莫伊拉伸手以神格抵抗這股威壓，“為什么還？”
“愚蠢！”
威吉斯憤怒喊道。
“這股力量如今已變得十分可笑，就連賜予它的神都無法脫身，又怎能在即將毀滅的世界做些什么！”
“別開玩笑了！”莫伊拉扇動羽翼沖了上去，她實在無法容忍對方一再地污蔑神明。
“喝——！”
威吉斯爆發一聲大喝，身上的青金色迅速染上漆黑，擴散出的沖擊將莫伊拉壓了回去。
他的頭頂也長出尖角，皮膚染成黑色，壓迫力比之前不止高了一倍。
“準備好被碾為齏粉了嗎，蟲子。”
威吉斯語氣平靜，瞳孔中依舊帶有人性，似乎即使吸收了那么多禁忌氣息，他依舊保有理智。
就像瑪利亞那樣。
羅維閉了閉眼，即便他感知力不強，也感覺到威吉斯剛才變身的時候，有大量氣息從宮殿內部涌出，匯聚在他身上。
“真可憐。”羅維憐憫說道。
回應他的是一道暗黑的沖擊，威吉斯眨眼躍過兩人之間的距離，重拳擊向了羅維。
偏身閃過，這一擊落在薇彌爾的屏障上，神力的威光被些許撼動，但離破碎還差得遠。
薇彌爾用的，可是借用阿忒塔娜神力施展的凈水女神法術。
羅維反手揮出劍，威吉斯直接以拳頭相抗，神格覆蓋在表面，使劍刃無法斬開。
砰——！
揮劍的動作被甩開，威吉斯迅速貼身上來，眼眸中已帶殺意。
而大氣的風暴，正在羅維左手積蓄。
“！？”
一聲音爆的炸響，威吉斯被沖飛出去，屈在地上用拳頭止住了態勢，抬頭冷視。
左手劍？
“你比我想的還陰險。”
羅維沒有回答，輕描淡寫將風暴短劍插了回去，伸手朝他勾了勾手指。
正神格者實力加上黑色水晶，的確是個難纏的對手。
但對方好像搞錯了什么。
連身為三級神巔峰的瑪利亞他都敢動手，也不知道這家伙哪里來的自信能碾死他。
著急的又不是他。
威吉斯接連壓了上來，羅維用劍技牽制著攻勢，不斷轉移位置，兩人都快打到空地外面了。
暗黑的拳幕撕破空氣，撼動著大地，爆開神壓令羅維被沖擊出去，在對方趕上時，他又利用滑溜溜斗篷以詭異的移動軌跡避開了。
“你連正面應戰都不敢嗎！”
威吉斯面帶惱色，轟然沖出正向捶擊，羅維側身閃開，并拉開了一道劍光。
唰。
羅維抖了抖劍上的血，輕描淡寫轉過身來。
“這不就敢了嗎。”
威吉斯怔然轉過身，被砍中的手臂卻爆開一圈圈的血花，令他趔趄了一下。
慢慢找破綻就行了，有本事你別進攻啊。
陰險嗎？或許吧。
但就像莫伊拉說的那樣。
惡人還得惡人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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