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星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她回頭看了眼秦策。
他還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好像這世上沒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情緒波動。
“我們走走吧。”喬星悶悶地說道。
秦策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小區外面有一條人行道，兩旁的樹木已經開始掉葉子了，路上鋪滿了一層薄薄的樹葉。
兩人踩在樹葉上，發出微弱的響聲。
喬星雙手揣在衣兜里，路上有風在吹，撩起她耳邊的碎發。
“很小的時候，我爸媽離婚，他們各自為了自己的前程，不想帶我這個拖油瓶。”
“他們很重男輕女，從我生下來，就沒給我個好臉色，后來兩人離婚后，我就站在馬路中間，看著他們兩個分別走向兩條截然相反的路。”
“他們誰都沒有回頭，我就那樣站著，看他們越走越遠，最后徹底消失不見了。”
“我在那間租房里，餓了兩天，最后是外公外婆找到我，把我帶回這里的。”
喬星腳步頓了頓，她忽然伸出手，接住樹上飄下來的樹葉，她看到這片樹葉，就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無依無靠，飄浮無根。
她把玩著那片樹葉，喃喃地說道：“外公外婆對我很好，他們不重男輕女，反而很喜歡女孩，舅舅對我也很好，因為他從小跟我媽關系也很好。”
舅媽那時候其實比現在還要勢利，只不過有舅舅和外婆他們護著，舅媽也沒有怎么苛待她，只是偶爾會一個人的時候偷偷罵喬星。
小時候的喬星很努力想要融入這個家，她很勤快，什么家務都做，每天放學回來就做飯，洗衣服，最后才是寫作業。
后來舅媽他們出去打工了，就只有王燁跟她一起玩，她的日子好過了很多。
外婆會逼著他一起做家務。
再后來，外公走了，舅舅舅媽回來，舅媽想要外公留下的存款，也為這事兒和外婆鬧了矛盾。
外婆快走的時候，她拉著喬星，把那張存折給了喬星。
她說，等外婆走了，喬星就沒有親人了，女孩子手里要有錢才能有底氣，才不會受人欺負。
總共是二十萬，她和舅舅一人十萬。
“前些年外婆剛走的時候，舅媽就懷疑外婆給了我錢，她各種試探，沒有試探出來才作罷。”
“她對我的態度，也是在上了大學之后才改變的。”
她可能是覺得喬星長大了，還是個大學生，自然就想和喬星打好關系，也不過是因為有利可圖。
“所以你和你舅媽關系一直不太好？”秦策忽然問道。
喬星停下腳步，看到旁邊有條長椅，她走到那邊坐下。
“是不太好，但我們之間還有個舅舅和表哥，就算再不好，也不能翻臉啊。”
喬星嘆了口氣，舅媽和她關系不好，但是她和舅舅關系好，她一直記得，小時候上學，舅舅經常偷偷塞給她零花錢。
“而且這次是表哥結婚，按理說我也不能不管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我覺得我現在特別煩。”
秦策看著她的側臉，她眼角還有些泛紅，應該是強忍著眼淚憋紅的。
“你煩是因為你沒辦法不管王燁，而你舅媽卻理所當然的讓你付出，從未站在你的角度替你想過。”
秦策頓了頓，說出了一句最關鍵的話，“你煩的是，你沒有融入過他們這個家庭。”
她這不是煩，是傷心，是難過。
喬星微微一怔，驀地轉頭，對上秦策深邃的目光。
他的話，讓喬星心里顫了顫，因為他說對了。
“那，我該怎么辦？”喬星呆呆的看著他。
她確實沒有主意了，好像不答應不對，這樣顯得她很自私，可答應她了，她又覺得對不起自己。
“簡單，你讓他們把買房的錢拿回來，讓他們自己去貸款。”
喬星蹙了蹙眉，“這…和直接翻臉有什么區別嗎？”
“那就沒有辦法了，要么你就妥協，要么你就翻臉，如果你舍不得這份親情，那你幫他們。”
“不過你得考慮好后果，以你舅媽的性子，這房子以你的名義貸出去，他們將來的房貸壓力很大，很有可能就還不上了，那么這筆錢就只能你來還。”
喬星張了張嘴，這點她是想過的。
秦策又說：“最后他們還不上，撒手不管，最后你們還是要翻臉，而你還不上貸款，除了損失四十萬之外，你還會失去這套房子。”
喬星錯愕的張大嘴，是啊，這的確是個很嚴重的后果。
“那我，就回去找他們要回四十萬？”
“這是最好的辦法，即使抽身，及時止損，別到時候你什么都沒撈到，一樣也會翻臉。”
秦策移開視線，看向別處的天空，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喬星說，“人有時候，還是自私的好些。”
喬星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想有個家，可沒有人愿意給她家，這世上所有人都在權衡利弊，利益永遠大過一切。
她默然低下頭，沉默了許久，“那我們就要離開這里了，我們要租房子住嗎？還是說…住秦爺爺家。”
秦策瞥了她一眼，“我可以和爺爺商量下，把他的房子賣了，我們去市里買套房子。”
“這…不太好吧。”喬星覺得秦爺爺在那房子住了那么久，他早就有感情了，雖然他有可能會為了自己孫子妥協，但對他老人家不公平。
如果不是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迫不得已了，喬星也不會想要放棄這個房子。
“沒什么不好的，我們住一起，也方便照顧他，最主要是，你和你舅舅翻臉了，還住在那個地方，抬頭不見低頭見，你會覺得尷尬嗎？”
秦策說的是實話，她光是想象那種場景就頭皮發麻，舅媽還好，要是撞見舅舅，王燁，該怎么面對他們？
“那…就和爺爺商量下，但是不能勉強他啊。”
秦策微微點頭，一直沒找到合適的理由搬家，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說什么也要搬出去。
如果不是老爺子那邊不好交代，他甚至都不可能每天回來，和那幾個烏煙瘴氣的人住在一起，簡直就是種折磨。
“那我先回去和他商量下。”秦策站起身，說走就走，好像很迫不及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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