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韓佑所說,王海命人去打聽了一番,從入夜時得到的反饋信息來看,的確是加了印象分。
叔家太有錢了,凡是流民入京都會以商賈的名義捐錢捐物。
要知道流民都是由禮部和工部負責救濟的,正是因此舒韻之這禮部員外郎才和還是工部尚書周正懷結下了情誼。
可以這么說,在韓佑出現之前,舒家才是工部的榜一大哥。
只不過舒家捐錢捐物施粥救濟都是以商賈與私人名義的,所以這事并不是人人皆知。
不管怎么說,舒化算是第一個入營的京中公子哥,這家伙入營后,儀刀營也算是開始正式擴編了,挑選“良人”,只要心地善良、無不良嗜好、家里有背景、有錢,以及家里有背景,有錢,都可以優選擇錄。
消息算是徹底在京中傳開了,不過給人的感覺是韓佑這位儀刀衛掌刀人極為挑剔,下面負責的人也很大牌,意思就是能帶去東海肯定將來會立功,不是誰想占這個便宜就來占的。
既然消息公開了,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韓佑并不關注此事,他更關注的是東海那邊的消息。
當第一場暴雨傾盆澆在了京城時,高句麗使團入京了,是使團,而非使節,足足六十余人,其中半數都是高句麗王庭叫得上號的人物,剩下半數則是勛貴群體,值得一提的是正使依舊由高明臨擔任。
由此可見高明臨這位女王兄長地位位高權重,也深受王庭信任。
韓佑并沒有急于入京,尋天子朝臣,或是找高明臨,而是耐心的等待著。
一日過去了,兩日過去了,三日過去了,韓佑反而安心了下來。
來了,代表有的談。
談的越久,代表爭論的越多。
爭論的越多,代表高句麗動心了。
怕就怕來都不來,或是來了不怎么談。
這種國家層面上的談判,韓佑不擅長,他也很清楚,如果遇到君臣解決不了的事情,會叫他出面的。
足足過了五日,宮中終于來了消息,并非是要韓佑上朝或是入宮,而是叫他去尋高明臨。
太監沒說天子是什么意思,找高明臨到底談什么,又如何談,只是讓他過去。
韓佑沒有入城,讓人去了鴻臚寺通知了高明臨,來山莊赴宴,只邀請高明臨一人。
沒有大排宴宴,還是在小院之中,兩壺酒,四個精致的小菜,一盤干果一壺茶,作陪的只有王海。
高明臨到了的時候滿面笑容,都是山莊的常客了,也了解大周朝的京城和官場,這就是山莊中最高的規格了。
從京中去東海,從東海乘船去高句麗,從高句麗再乘船回東海,最后入京,分別才不過兩個月有余,高句麗消瘦了不少,這幾日天天入宮在景治殿和君臣們“爭論”,氣色也不怎么好,看起來疲憊不堪。
“多謝大統領款待。”
坐下后的高明臨笑道:“為何只邀請小使一人?”
“挑撥離間,讓你們使團的其他人以為咱倆是不是有私下交易。”
高明臨哈哈大笑:“小使還以為大統領只了解小使一人,只了解大統領一人呢。”
韓佑也是哈哈大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主動為高明臨倒了杯酒,韓佑隨意問道:“聽聞這次入京的使節足有六十余人?”
“一百二十七人。”
韓佑聞言一愣:“其余人呢?”
“死了。”
高明臨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就如同談論之前那些在京中被殺害的六名使節似的。
“死的不明不白,死的連尸首都尋不見了。”
“是嗎?”韓佑波瀾不驚:“又死在我大周國土了。”
“不錯。”
“你殺的,還是東海人殺的?”
“離京時,小使便怕有人從中作梗,這才馬不停蹄趕到東海,乘的是我高句麗戰船,待趁著夜里揚帆起航時,大統領知道是誰追了上來嗎?”
韓佑嘆了口氣:“東海舟師。”
“不錯,東海舟師戰船。”
“謝謝。”
韓佑敬了杯酒:“如果你沒有低調回到東海又趁夜離開,我相信不會有任何戰船追你的。”
這是實話,如果高明臨大搖大擺的回了東海,那么東海那些人肯定找上他詢問情況等等,由此可見對方還是想要和大周結盟的。
正是因為想要和大周結盟,所以才快速離京深怕走露了風聲,更是要低調的乘船迅速離開,以免被有心之人殺人滅口再以此生事。
“走的時候,活著回去了,回來的時候,一百二十七人,死了一半?”
“死了一半。”高明臨的語氣還是極為平靜:“是不是瀛賊殺的,都算在瀛賊頭上,三艘船,沉了兩艘,死了一半,靠近東海海域,商船,全是弓手,火弩手。”
韓佑敏銳的注意到了高明臨將瀛人的稱呼變成了“瀛賊”。
“那倒是幫了本統領一個大忙了。”
韓佑看出來了,高明臨恨上瀛賊了。
“高兄,你幫了我這么大一忙,我必須回報一下,讓我給你辦一件小事。”
高明臨面色微變,隨即擺了擺手:“不聊這個,不聊這個。”
韓佑笑道:“一件小事,一件小事。”
高明臨試探性的問道:“你幫我殺個人?”
“這事兒對我太簡單了,殺幾個?”
“一個。”
“一個,你把名字告訴我。”
“三皇子。”
韓佑差點沒一口茶水噴出來,連忙掩飾住心中的莫名:“你殺他干什么呀,這人我正用著呢,你換一個?”
“大統領,您真指望三皇子幫您成事?”
“三皇子這方面比較有經驗,不是把藍衫學舍的人給吐出來了嗎?”
“我得提醒你啊,他們利用了藍衫學舍,現在要利用您,這里都是局,您可不能讓他們把你給害了啊!”
“三皇子靠不住,我靠誰,靠東海世家啊。”
高明臨搖了搖頭:“更靠不住。”
韓佑哭笑不得:“一群只知道吃里扒外的人。”
“是啊。”
“你吃里扒外嗎?”
“我不吃里扒外,您呢?”
“這不廢話嗎。”韓佑面色莫名:“三皇子靠不住,世家也靠不住,那本統領能靠誰。”
“哦。”高明臨指了指自己:“我們。”
“你在高句麗的確有勢力。”
“當年在高句麗奪位,王庭那地方,我就砍了一刀。”
“前朝皇室是你親手給推翻的?”
“小使與王庭衛,咔嚓一刀,先宰了大臣。”
“是。”
“推翻了,兄弟們還在,散落在各地而已,我弟弟在大王城,我女婿在渤城,我都指揮好了,就等大周這邊同意,馬上集結大軍殺向百濟。”
“高兄,跟你聊天,心里邊敞亮。”
高明臨哈哈一笑:“您知道為什么亮嗎?
“咱心里干凈。”
“心里就沒自己。”
“只有為國為民。”
“大事業。”
“德勒,這事我答應了,幫你干了三…不是等會。”
韓佑差點說禿嚕嘴:“和我說說,你到底為什么要殺三皇子。”
“就是他通了風報了信,早在我們從高句麗登船時便提前兩日告知東海,派遣偽裝成商船的戰船攔截我們。”
“啊?”
韓佑越聽越懵:“三皇子一直在四季山莊待著,他怎么能知道你們什么時候啟程?”
高明臨比韓佑還懵:“三皇子一直在使團中啊,什么時候來四季山莊了?”
“你等會吧。”
韓佑終于反應過來了:“咱倆說的是一個三皇子嗎?”
“我說的是我們高句麗三皇子。”
“草。”
韓佑服了,他就覺得越聽越不對勁。
“大統領不會以為說的是你們大周三皇子吧?”
高明臨也是徹底服了:“我沒事殺你們三皇子干什么?”
“我也納悶這事呢。”
韓佑訕笑一聲,挺尷尬的,這要是傳出去了后果不堪設想,天子親軍統領誤以為其他國家使節要殺自己國家的皇子,還特么聊的興致勃勃,這不賣國賊兼大煞筆嗎。
高明臨也反應過來了,目光莫名。
怪不得這家伙威名赫赫,連自己國朝的親王都敢殺,風輕云淡的。
旁邊站著的王海欲言又止,剛才他還想提醒一下來著,高句麗使團那邊也有個三皇子,結果一直沒插上話。
韓佑好奇的問道:“你們那邊的三皇子也和瀛賊交好,是個賣國賊?”
“不錯,只是現在手無鐵證。”
“怪不得咱兩個國家交好呢。”韓佑樂了:“巧了不是,我們這邊的三皇子也是賣國賊。”
高明臨哭笑不得。
他可不傻,關于周賁臥底什么的,當初他就有所懷疑,轉念一想,那是半個字都不帶信的。
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高明臨從個人角度來看,必須促成雙方結盟,其他的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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