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看向他,一股不舍突然涌上心頭,上前狠狠抱住他,悲愴道,“父皇!”
話一出口,眼淚先落了下來,打濕了皇帝的肩膀。
肩頭的熱淚,讓皇帝感覺自己還活著。
這么多年,他見過很多人哭。
跪著的,站著的,撲進他懷中的,被拖出去大喊大叫的,唯獨此時,他感覺那眼淚滾燙,燙得他渾身震顫,仿佛剛剛才活過來一樣!
明玉的真情實感,擊穿了他多年在帝王之位上的鎧甲,讓他感覺到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剝開那權力巔峰的偽裝,竟也痛徹心扉。
但他到底是皇帝。
他的眼皮顫了顫,終還是將那一股淚意壓了回去,推開明玉道,“明玉,你已經長大了,要承擔起這偌大的江山,要保家衛國,不能再哭了。”
他抬手,親自替明玉擦掉淚水,道,“元家和沈戰兩家的血仇,會在父皇這里終結掉,你若真的心疼父皇,便好好走下去,讓父皇看到一個太平盛世。”
明玉撲通跪地,“兒臣萬死不辭!”
又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皇帝沒阻攔。
他們兩人都很清楚,這三個頭意味著什么。
“去吧。”
他轉身,背對著明玉。
“父皇保重。”明玉又行了一個大禮,這才退出御書房。
外面是幽深的夜色,今天晚上他并沒有著急回侯府,他想在這里多停留一會兒,哪怕是不能陪伴左右,也還是希望能多在皇帝身邊一會兒。
他的心很疼。
像是刀割一樣。
他知道黑羽衛的血案,只能靠鮮血清洗干凈,可從私人感情上來說,背后屋里的人是他的父皇,雖然他從小被養在慈寧寺,但他的偏愛他是知道的。
屋里,皇帝也知道他沒走。
他回到龍椅邊上坐下,沒再看蕭丞相那道折子,而是對嚴勇道,“你去,幫朕辦一件事情。”
他說著,將一樣東西遞給了嚴勇。
嚴勇見狀大驚失色,“皇上,萬萬不可啊!您這是要把自己的腦袋,送到沈玉和戰云梟刀下去啊!”
他當場跪在了地上!
“去吧。”
皇帝閉了閉眼,看向黑漆漆的窗外,道,“沈玉今天讓明玉把這個送過來,她的意思很明顯。大家都是狐貍,朕也不能裝作不懂。”
“......”嚴勇說不出話來。
只聽皇帝又道,“她讓明玉來,便是一個承諾。朕若肯主動寫下罪己詔,給黑羽衛雪冤,她便保明玉。”
“若不能,她會坐山觀虎斗,而元晁和東方離背后是蕭丞相,若沒了沈戰兩家,結局可想而知......”
最后,竟是一聲長嘆,“人人都說沈三有沈仲達遺風,在朕看來,她卻比沈仲達難纏了一萬倍,沈仲達可沒這等手段。”
當真是,只見硝煙不見戰場!
“奴才......這就去辦。”嚴公公嗓音顫抖,猶如風中鬼火。
皇帝扭頭,透過開著的窗戶,看向遠處祭臺的方向。
他曾給沈玉安排好的路是捧殺。
等有朝一日,她成了那人人忌憚的權臣,便給她安個罪名,將她送上祭臺,一把火燒死祭蒼天。
卻沒想到,沈玉不著痕跡,便將刀懸在了他脖子上,還是借他兒子的手,她自己都沒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