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203章 大事件
  大唐皇帝很忙。

  他每日待在梨園中的時間更多一些。朝堂更多是重臣們在處置政事,隨后再請示皇帝。

  若是朱雀在,定然會說皇帝是人,重臣們是遙控器。

  今日皇帝臨朝,重臣們說的也是大事,彈劾縣令顯得格外的突兀。

  事兒太小了。

  皇帝看都不看奏疏。。

  “查。”

  隨即消息就進了后宮。

  “我等著看那個賤人的臉色。”皇后坐在銅鏡前,身后有宮人在為她梳頭。

  宮人笑道:“上次那個賤人還當著陛下和娘娘的面夸贊了那個小縣令,如今被打臉了,也不知何等煎熬。”

  皇后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淡淡道:“上次我提及了楊氏中的后起之秀頗為不錯,陛下也為之點頭。那個賤人見狀便提及了太平縣令,一番夸贊,什么屢戰屢勝,什么年輕有為。她想打我的臉,如今卻返了回去。賤人!”

  她神色平靜,但一聲賤人中卻帶著刻骨的恨意。

  宮人梳好頭,隨即告退。

  皇后看著空蕩蕩的寢宮,眼中多了一抹茫然。

  “那一年我進了王府,你英氣勃發,我笑顏如花。我們也曾恩愛纏綿。可轉瞬你成了太子,從此眼中只余下權力。為此你把親情拋在一旁。”

  “我世家門閥的家主也是如此,所以我忍了,想著帝王無情。可你卻不要臉的去奪了兒媳進宮。”

  “不要臉到了你這等境地,我聞所未聞,從那一刻開始,我知曉你在乎的從不是什么情義,你的眼中只有自己。”

  “原先你和那賤人也是逢場作戲,取樂罷了。如今卻漸漸用了情。”

  “老狗,你也有情義嗎?”

  “今日我便抽那個賤人一耳光,讓你心疼一番。哈哈哈哈!”

  皇后的笑聲回蕩在寢宮之中。

  貴妃也得知了消息。

  “貪墨?”

  “是,說是貪墨了兩筆糧食。”

  貴妃瞇眼,斷然道:“此人沒用了,斷掉。”

  焦麗有些呆,慢了半拍,“是。”

  隨后皇帝進來。

  “臣妾有罪。”

  “鴻雁何罪之有?”

  韓石頭在外面,眼中有些迷惑之色。

  晚些傳來消息,有人北上,準備把楊玄弄回來訊問。

  而且要快!

  據聞是楊氏使勁了。

  打貴妃臉的機會不常有,要抓緊,越快越好。

  伺候完畢后,韓石頭今日回了皇城外的住所。

  他坐在書房里發呆。

  “不應該啊!”

  “小郎君就算是想貪墨,他身邊的人怎會不阻攔?”

  別人可能貪墨,楊玄不會!

  否則陛下當年安排的人手就是嚴重失職,殺了都不解恨。

  難道是陷害?

  韓石頭蹙眉,覺得楊玄不該走貴妃這條路。

  哪怕換個左相也好。

  但左相此人太深沉,小郎君在他的手中怕是后果難料。

  他想來想去,竟然覺得唯有靠著貴妃這條路最快,最好。

  ……

  秋風輕輕吹拂之際,十余騎進了長安城。

  王玉貴也跟著回來了。

  進城后,他看了被夾在中間的楊玄一眼,拱手道:“楊明府,好自為之,咱們后會有期。”

  他輕聲補充一句,“牢里再見。”

  楊玄木然。

  梁靖正好進宮。

  “娘娘,楊玄被押解回來了。”

  梁靖看著有些唏噓難受。

  “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了。”

  貴妃冷著臉,“他若是缺錢,難道不能想別的法子?卻去貪墨,蠢貨!”

  “娘娘,皇后來了。”

  梁靖沒法,只能告退。

  出去時他看到了皇后,一臉雍容。

  隨后二龍……不,是二鳳爭鋒相對。

  貴妃事后摔了自己心愛的花瓶。

  梁靖再度回去。

  “那個賤人竟然譏諷我,說我什么死牛爛馬都攬在身邊,當做是人才。”貴妃面色鐵青,“那個賤人還托言她所謂親戚之舊事,自己的救命恩人入獄,不救,心中不安,晚上會做噩夢。救了卻是有礙律法。賤人!”

  楊玄救過貴妃,這事兒被皇后提出來,貴妃坐蠟了。

  救不救?

  不救便是薄恩寡義。

  救了……

  梁靖面色一變,“這不只是打臉,他們的人怕是正等著你出手相救,隨后彈劾。弄不好楊松成都會親自出手,娘娘,不可救!”

  “我知。”貴妃坐下,氣鼓鼓的道:“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

  梁靖嘆道:“楊玄為人不錯,只可惜沒管住貪婪。若是缺錢徑直尋了我,難道我舍不得?”

  “說這些作甚?!”貴妃依舊氣呼呼的。

  梁靖隨后去打聽了消息,得知楊玄進了刑部。

  刑部尚書鄭琦便是國丈養的頭號打手。

  “子泰,你……哎!”

  楊松成在和鄭琦喝茶。

  這等訊問的事兒鄭琦不會出面,丟人不說,還會被人說心胸狹隘。

  “此事運作好了,便能給那個賤人重重一擊。”鄭琦微笑著。

  “老夫知曉。”楊松成笑的愜意,“皇后和太子被壓制的太久了,也該趁勢出來轉轉。至于那個賤人,她不出手相救,咱們難道就不能為她廣為傳播?”

  鄭琦心領神會,“貴妃娘娘的救命恩人下獄,貴妃卻視而不見,這心腸啊!比蛇蝎還毒。”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當輿論掌握在旁人手中時,帝王也會身不由己。

  “國丈。”

  隨從進來,對鄭琦頷首,鄭琦不敢怠慢,也頷首回禮。

  “如何?”楊松成問道。

  “梁靖出宮時頗為悻悻然,還打聽了楊玄去了何處,聽聞是刑部時,那臉色難看之極。”

  楊松成心中一松,“這是不準備出手相救,如此,只等楊玄罪證確鑿,咱們這便就開始放話。”

  鄭琦點頭,“老夫這便回去盯著,免得小人插手。”

  楊松成淡淡的道:“辛苦了,此事成了之后,來老夫家中飲酒。”

  “一定。”

  鄭琦笑了笑,隨即回了刑部。

  此事皇帝沒交給鏡臺,這便是知曉國丈和他身后一家四姓的決然態度,做出了退讓。

  國丈的威勢啊!鄭琦幽幽的道:“男兒當如是!”

  到了刑部,鄭琦問了楊玄情況。

  “說是餓了,咱們畢竟不好動刑,就給他買了一張胡餅,可這人竟然說不是東市那個胡女家的胡餅,味道不對,不吃。”

  “他這是在拖延,想等著宮中那人施救,給他買來。”

  作為貪腐的官員,楊玄被安排在值房里問話。

  胡餅買來了,楊玄嗅了一下,再嘗了一口。

  “還是那個味。”

  胡餅吃著,熱茶喝著。

  問話的幾個官吏只是冷笑。

  “胡餅吃了,熱茶喝了,你若是再不說,咱們動手誰也說不出個錯來!”

  “別以為有人撐腰,咱們這里是刑部,你宮中的后臺在此不好使!”

  “說!”

  楊玄吃了胡餅,喝了熱茶,打個嗝,這一路風餐露宿的苦頭算是補償了一半。

  “說什么?”

  “說你貪腐之事。”

  “我何曾貪腐?”

  “不見棺材不落淚,不見女人不……”

  “咳咳咳!”

  主持的官員被楊玄磨的火冒三丈,竟然脫口而出自己私下和女人調笑時說的話,差點丟人。

  朱雀補充道:“不見女人不掛旗!”

  官員拍打著案幾,“那兩筆糧食哪去了?”

  另一個官員陰惻惻的道:“官員貪墨糧食,多是用的這等借口,咱們一看就知曉。你裝什么清廉。說!”

  “霉變,不堪食用,你的身邊有老吏在指點吧?”

  “若是咱們沒盯著你,此事怕是就石沉海底了。”

  官吏貪墨是常事,一般來說,只要貪墨的數目不大,在當地沒有引發大的負面影響。或是沒有誰在盯著你,那么恭喜你,你平安落地了。

  你要說清查,除非上面盯著誰,否則誰沒事了滿世界去清查官吏?

  也沒那個人手。

  在許多時候,大唐的吏治更多是靠官員自身的道德修養,自我約束力。

  但世風日下啊!

  官吏們越來越大膽,每年貪腐案的數目越來越多。

  官員獰笑道:“那些糧食早就消散無蹤了,咱們憑著賬簿就能定你的罪,明白嗎?就算是你沒貪腐,賬簿貪腐了!”

  另一人笑道:“就算是糧食真的不能吃,也該反饋戶部,而不是私下處置了。”

  他走過來,俯身,森然道:“你想說并無實證?告訴你,從霉變二字被記在賬簿上開始,你就有罪。”

  楊玄抬頭。

  “可是,我真沒貪腐啊!”

  “誰能證明?”

  “北疆許多人。”

  “誰?”

  這是大案啊!

  幾個官員相對一視,興奮不已。

  外面的鄭琦也心中一振,低聲道:“記錄清楚。”

  楊玄開口:

  “太平縣軍民。”

  “陳州軍民。”

  “北疆軍民。”

  ……

  太平縣縣廨。

  “此事老夫以為不妥!”

  錢吉坐在值房里,瞇眼看著曹穎,“曹縣丞難道想一手遮天嗎?老夫在此,休想!”

  曹穎看著他,神色平靜。

  后宅。

  怡娘在做衣裳,偶爾抬頭看著南方,嘟囔道:“也不知郎君何時回來?”

  章四娘蹲在她的身邊,“怡娘。”

  “嗯!”

  “為何你們都不擔心郎君呢?”

  怡娘笑了,“因為郎君會回來。”

  ……

  陳州。

  “奏疏應當到了吧?”

  劉擎問道。

  盧強點頭,“應當比楊玄晚到些時候。”

  “別太晚,若是小崽子挨了打,定然會來老夫這里打秋風。”

  盧強笑道:“放心,緊隨其后進城。”

  劉擎點頭,“哎!小崽子們越發的出息了,老夫去種菜。”

  ……

  北疆。

  桃縣。

  天氣不錯,黃春輝坐在那里很是舒坦的打盹。

  一覺醒來,廖勁正好進來。

  “相公。”

  “嗯!”

  廖勁坐下,拿起蒲扇給自己扇了幾下,愜意的道:“舒坦。”

  “此次出手,你以為如何?”

  廖勁說道:“正如相公所言,朝中歧視我北疆不是一朝一夕,若是再忍下去也成,可北遼不斷在壯大,而北疆卻只能原地踏步。這般下去如何得了?所以干脆翻個臉,讓那些人看看北疆人的脾氣。”

  “北疆忍多少年了?錢糧被克扣,糧食壞的無數,老夫為了北疆大局都忍了。”黃春輝耷拉著眼皮,“此次朝中要來人巡查,來的還是楊松成的狗,陛下若是出手阻攔一下,或是令自己人來主持此事,那老夫還能忍。可陛下他竟然不管。”

  “梨園樂悠悠啊!”廖勁唏噓,“他們寧可把好東西丟給逍遙度日的南疆,也不給在凜冽寒風中抵御強敵的北疆,賤狗奴!”

  “老夫不管這個,可小崽子們火氣卻不小,那個誰……”

  “楊玄。”

  “對,小崽子派人來問話,問老夫想不想干一票大買賣,老夫當時還好奇,這什么買賣?”

  廖勁笑道:“這不是買賣,這是大坑。”

  黃春輝莞爾,“江存中和張度還出謀劃策,說什么用賬簿挖坑不夠狠,最好是讓軍隊嘩變,小崽子知曉嘩變的后果,這不過是激老夫罷了。哈哈哈哈!”

  廖勁說道:“是不夠狠,若是按照老夫的手法,少說要讓楊松成蛻一層皮!”

  黃春輝愜意的道:“咱們別管,就替小崽子們把把關,看著他們折騰。折騰出個什么……只要不死,好歹咱們還在,還能把他們拉回來。”

  廖勁笑道:“使君這是在磨礪他們。”

  “不磨礪不行了。”黃春輝說道:“北疆文武也要漸漸替換了。那些外面調來的官員老夫不知底細,自己人要抓緊磨礪出來,以后繼續為大唐戍守北疆。”

  廖勁點頭,“對了,楊玄此次之后,相公有何打算?”

  黃春輝張開老眼。

  “一個縣令罷了,老夫若是插手他的宦途,你覺得……大唐宰相就這么不值錢?”

  廖勁打了個哈哈。

  晚些,黃春輝從打盹狀態醒來。

  “別讓那個小崽子離開北疆!”

  ……

  長安。

  趁著皇帝臨朝的時機,刑部尚書鄭琦提及了案子。

  “陛下,雖說這是個小案子,可臣在想,一個太平縣縣令就敢貪墨兩筆糧食,那整個北疆呢?臣,不敢想。”

  順勢往北疆那邊潑一盆臟水再說。

  皇帝卻不接這個話題,“那個縣令處置了吧。”

  鄭琦笑道:“他一直在喊冤。”

  “可有冤情?”皇帝照例問道。

  “此人把好糧食說成霉變的,或是說不堪食用,盡數貪墨了。”鄭琦肅然道:“鐵證如山!”

  事關皇后,也就是自己的女兒,楊松成也破例補刀。

  “陛下,此事不可小覷,免得引發效仿。”

  這是在提醒皇帝莫要被枕頭風吹昏了頭,放過貪腐的官員。

  “陛下。”

  有官員在殿外。

  皇帝點頭,官員進來,手中拿著一個木匣子。

  “是什么?”

  “奏疏。”

  “哪來的?如此之多。”

  “北疆。”

  “何事?”

  “北疆諸州刺史,北疆節度使,北疆副使等人上疏。”

  大事件!

  皇帝也為之一怔,“說!”

  官員說道:“北疆諸多官員彈劾戶部。”

  他看了楊松成一眼,“戶部每年下撥的糧食都少了兩成,剩下的八成,至少兩成到三成或是霉變,或是不堪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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