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211章 心有靈犀一點通
  淳于間幾乎是被架出去的。

  “可鄙!”劉擎最后還咆哮了一嗓子。

  “咳咳!”他看了盧強一眼。

  “給使君上茶。”盧強笑道:“使君今日可是辛苦,咆哮聲怕是能傳到長安去。只不過那小崽子正在長安樂不思蜀,弄不好正在謀劃到富庶的地方去為官。哎!使君的一番咆哮都白費了。。”

  劉擎再咳嗽幾聲,“你想多了。楊玄若是愿意去富庶之地為官,去歲便走了。他既然不肯走,那自然是想建功立業。”

  盧強說道:“那他至今沒有動向……有人壓住了他升遷之事?”

  茶水來了,劉擎喝了一口,淡淡的道:“太平原先人稱罪惡之城,來太平任職便是進了地獄。是楊玄把太平從地獄中拉了出來。他在太平的威望之高,不作二人想。

  淳于間乃淳于氏出身,一家五姓精于權謀,淳于間要來,必然會先按住楊玄,等淳于間站穩腳跟后再放開。”

  “可淳于間才來了數日。”

  “狗曰的曹穎,老夫往日看著他像是個正經人,沒想到下手穩準狠,幾下就把淳于間給弄走了。”

  “使君,他的手段太狠,淳于氏不會看不出來。”

  “看出來又能如何?老夫在陳州,淳于氏的手要想越過老夫拍死曹穎,就得先把老夫拍死!”

  “使君還得小心為好。”

  “不怕,老夫頭鐵!”

  ……

  秋季的曲江池多了不少游人。

  楊玄和周寧也在其中。

  二人并肩而行,楊玄的手垂在身側,不小心就會觸碰到周寧的手背,隨即心跳就加快一下。

  “看,有人唱歌。”周寧舉手指著前方,雖說楊玄的觸碰很輕,但她總覺得手背那里火辣辣的。

  有貴人出游,隨行的歌姬正在唱歌。

  “不是歌姬。”楊玄看到唱歌的女子衣著華麗,再走近些后,竟然頗為俏麗。

  “這是淳于燕回。”周寧低聲道:“是太子妃的幼妹,淳于山狠辣,對這個幼妹倒是頗多疼愛。”

  淳于燕回看著二十歲不到,起身唱歌也盡顯從容。

  十余男女席地而坐,身前皆有案幾。仆役侍女來回穿梭伺候。

  一曲罷,十余人贊不絕口。

  “好詩,歌聲更妙。”

  “這首詩是誰作的?可是三娘子?”

  淳于燕回搖頭坐下,接過侍女手中的酒杯,剛想喝一口,卻瞥見了周寧。

  她眼中多了愕然,旋即笑了笑,“周寧。”

  周寧頷首,“三娘子。”

  她低聲道:“我們走。”

  楊玄點頭,他也不想和這群人交流。

  有人笑道:“那便是周氏的二娘子嗎?她身邊這人我卻認得。”

  “哦!誰?”淳于燕回微笑不變,但明眸卻微微瞇著。

  “楊玄,此人乃是貴妃的走狗。”

  淳于燕回的嘴角微微勾起,提高聲音說道:“周寧,既然來了,何不如喝杯酒。”

  因為年齡接近,從小她就被人拿出來和周寧相比。直至到了周寧離開周氏之前,她落于下風。而理由就一條:氣質不如周寧。

  周寧那等帶著圣潔之意的氣質令人怦然心動,但卻難以生出輕薄之心來。

  可此刻的周寧卻少了一分圣潔,多了幾分活潑,不時看身邊的楊玄一眼,顯然極為看重他的意見。

  “走不走?”

  “當然不走。”

  淳于燕回一看就對周寧沒好感,而且神色中帶著挑釁之意……為了自己的心上人出頭,是每個少年都義無反顧,趨之若鶩之事。

  這一刻,楊玄精神百倍。

  “少年,你騷動了。”朱雀說道:“不過人不輕狂枉少年,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上啊!碾壓他們!”

  周寧看了他一眼,知曉淳于燕回他們會用自己最擅長的東西來打擊楊玄……他們不會打擊她,而會迂回,利用打擊楊玄來達到目的。

  但楊玄不肯走,自然是看出了這些。

  “你行不行?”

  “我自然是行的。”

  “不行就不搭理他們,我來。”

  周寧此刻看著就像是一頭小老虎,就差齜牙沖著淳于燕回他們咆哮了。

  “咳咳!阿寧!”

  “什么。”

  “這是男人的時刻。”

  “他們會用琴棋書畫來打擊你。”

  “呵呵!”

  淳于燕回起身,“請!”

  眾人起身相迎。

  周寧看著楊玄。

  等待他的決斷。

  有人嫉妒的眼睛發紅,“周寧竟然有了心上人?”

  “艸!我的夢中娘子啊!”

  “你看,她仰頭看著楊玄的眼神,分明就是歡喜。”

  “完了完了!”

  楊玄搖頭,“坐就不必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

  “可是有話要說?”楊玄笑著問道。

  這一刻他覺得腎上腺素在噴涌。

  淳于燕回微笑,“我與周寧交好,沒想到她竟然有了心上人,如此,豈能無詩酒為賀?”

  身后的權貴子弟摩拳擦掌,聞言有人說道:“我有了一首詩,還請指教。”

  “我來吧。”一個男子起身,從容走過來。

  周寧低聲道:“是陳玉正,詩才了得。”

  呵呵!

  楊玄笑的很憨實。

  他上前幾步。

  淳于燕回順勢走到周寧的身邊,“你竟然找了個普通人,周氏可會同意?一家四姓榮辱一體,這楊玄我偶有耳聞,據說乃是貴妃的人,是一家四姓的對頭。”

  陳玉正開始作詩了。

  這是一首情詩,陳玉正一邊吟誦,一邊看著周寧。

  淳于燕回的眼眸深處有些嫉妒之色,旋即消散,一語雙關的問道:“你覺著如何?”

  周寧默然。

  淳于燕回笑道:“陳玉正一直喜歡你,今日他詩才壓了楊玄一頭,回去定然會請了家人去周氏提親。只需提及你與楊玄交往之事,周氏定然會勃然大怒,弄不好還會當場許婚,把你嫁給陳玉正……以此來消除隱患。”

  她說了一堆,周寧看著她,蹙眉道:“他敢于上前就讓我很是歡喜,至于什么勝敗,我為何要在意?至于婚事,我在國子監,沒有我的同意,難道誰還能強搶不成?”

  這時陳玉正一首詩吟誦完畢,堪稱是纏綿深情。

  眾人一陣叫好。

  陳玉正看了楊玄一眼,“我方才故意吟誦慢了些,便是讓你多些功夫去醞釀,如今可有了?”

  這話自信、自傲到了極點。

  有同行女子心神皆醉的看著陳玉正,恨不能那首詩是獻給自己的。

  女子笑道:“陳郎君詩才有目共睹,他豈敢應戰?”

  這個小馬屁拍的不錯,更難得的是女人拍的。哪怕不喜歡對方,陳玉正的臉上依舊多了春風。

  楊玄回頭看了周寧一眼。

  周寧回以一個俏皮的眨眼。

  我滴神!

  那十余男女看得真真的。

  “周寧何曾有過這等嬌俏的時候?”

  “啊!我的心酸透了。”

  楊玄回頭。

  “我有了一首。”

  陳玉正風度極佳的退后幾步,“請。”

  各種意味不同的目光瞬間就聚焦在楊玄身上。

  淳于燕回輕聲道:“你倒是知曉回護他,不過男人無才華,便如同是一段枯木。和這樣的男子共度一生,何其悲哀。”

  楊玄開口。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咦!

  有人輕咦一聲。

  陳玉正面色微變。

  淳于燕回握緊右拳。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楊玄走到了周寧的身前,“阿寧。”

  周寧仰頭看著他。

  “我們走吧。”

  “好。”

  楊玄牽著周寧的手,就這么緩緩而去。

  這首詩前面半闕纏綿,令人心動不已。后面半闕卻有些頹廢。楊玄也不吟誦出來,而是和周寧灑脫而去。

  十余男女呆住了。

  淳于燕回看著楊玄的背影,輕聲道:“此人竟然有此詩才嗎?”

  一個女子開口,“可惜只是半闕,他為何不作完?”

  一個旁觀者笑道:“只需半闕便能碾壓你等,何須再作半闕?”

  ……

  淳于燕回回到了家中。

  “大兄。”

  “嗯。”淳于山難得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今日我遇到了周寧和那個楊玄。周氏最近和咱們家有些利益糾紛,我本想利用這個機會讓周氏丟個人,可那個楊玄竟然頗有些詩才。”

  淳于山笑道:“無需如此。此人在太平頗有政績軍功,十二郎已經去接任了,算是摘了他的果子。另外,他的升遷之事被我尋了人暫時壓下,且等十二郎站穩腳跟再說。”

  淳于燕回笑道:“大兄果然是神算。”

  下午,一騎沖到了淳于氏的大門外。

  “急報!”

  此人滿臉風霜之色,急匆匆的去了書房。

  “郎君,十二郎出事了!”

  “他才將到了太平沒多久,出了何事?”

  “說是棄城而逃……”

  ……

  周寧回到了國子監。

  一人正在她的值房外面負手而立。

  “阿耶!”

  周氏家主周勤多病,常年休養,實際上周氏做主的便是他的兒子周遵。

  周遵四十余歲,面色無須,微微瞇著眼,不怒自威。

  他沉聲道:“為父查過了,楊玄乃是元州人,出身農戶之家,少年進山狩獵,說是好獵人也不為過。到了長安后,機緣巧合救了貴妃,就去了太平任職。”

  周寧默然。

  這個女兒的性子讓周遵頗為頭痛,“他選擇了去北疆,便是熱血少年,意氣用事。為父不說什么一家四姓和貴妃乃是對頭之類的話,可這等愣頭青豈是良伴?”

  周寧看著他,“阿耶,莫非蠅營狗茍方是俊杰?”

  “你!”

  哪怕知曉女兒會懟自己,周遵依舊雙目一瞪,“和為父回家!”

  “去為周氏聯姻嗎?”

  “你!”

  周遵舉起手。

  周寧只是默默的看著他,神色冷漠。

  晚些,周遵出現在楊玄家的外面。

  “敲門!”

  隨從敲門。

  “來了。”

  年輕人的聲音聽著朝氣蓬勃。

  門開,楊玄見一個中年男子被幾個隨從簇擁著,就問道;“敢問老丈尋誰?”

  老丈?

  這個稱呼讓周遵微微皺眉,“老夫周遵,進去說話。”

  阿寧的父親?

  楊玄心中狂跳,“請進。”

  眾人進去。

  周遵隨便看了一眼,見庭院灑掃的頗為干凈。

  “你喜歡阿寧?”

  周遵開門見山。

  楊玄點頭,“是。”

  “周氏養了許久的花朵,要被你連盆一起端了,老丈人定然要發泄不滿,小玄子,憋著。”綠燈閃爍著,好似很快活。

  周遵看了他一眼,少年看似恭謹。

  怎么和阿寧都是一個模子?

  周遵蹙眉,“老夫深信你并非出于利益而喜愛阿寧。老夫的女兒老夫知曉,便是皇后也做得。”

  楊玄默然。

  老丈人來了,看樣子不怎么喜歡我,想棒打鴛鴦,我該如何應對?

  “你是貴妃的人,周氏和貴妃不是一路人。明白嗎?”

  周遵轉身準備回去……他覺得這個警告已經足夠了。

  身后的隨從說道:“還請以后莫要去尋我家二娘子。”

  周遵走到門外。

  身后,楊玄說道:“我非阿寧不娶!”

  周遵回身,眼中多了厲色,“莫要以為老夫會看在阿寧的面上對你手軟。年輕人,血氣之勇固然可敬,可許多時候你只是高看了自己。”

  周遵的聲色俱厲并未嚇到楊玄,若非此人是阿寧的父親他此刻肯定會呯的一聲關掉大門。

  周遵瞇眼看著他,“你好自為之。”

  呵呵!

  楊玄心中呵呵,但一股子氣就涌了上來。

  “阿寧不是那等貪慕富貴之人。”

  周遵笑了,覺得眼前的真是個愣頭青,剛想批駁,就見楊玄認真的道:“我會讓別人仰望她。”

  “可笑。”周遵失笑,“少年大言!”

  他隨即走了。

  他剛出巷子,一個人就摸了進來。

  “子泰!”

  楊玄再開門,見是包冬,就納悶的道:“你怎地來了?”

  “你以為我愿來?”包冬沒好氣的道:“周助教讓我來傳話。”

  “什么話?”

  “心有靈犀一點通。”

  包冬覺得這句詩很妙,但也很莫名其妙。

  “哎!子泰,你怎地這般歡喜?”

  “喝酒。”

  “哎!我的生意啊!”

  一頓酒把包冬喝的嘴歪眼斜的,楊玄卻精神抖擻。

  周遵在半路遇到了一群有些喝大的年輕人,正是陳玉正等人。

  “見過周叔父。”

  一家四姓同氣連枝,眾人急忙行禮。

  陳玉正今日心中悲憤,所以借酒澆愁,此刻見到周遵難免就激動了。

  “好教周叔父得知,周寧如今和一個鄉下小子在一起廝混,周氏的名聲啊!叔父為何不出手……”

  啪!

  陳玉正捂著臉,呆呆的看著周遵。

  周遵森然道:“你在教老夫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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