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225章 爾虞我詐,誰是棒槌
  上次在長安時,楊玄為自己和曹穎謀了出路,刻意避開了貴妃兄妹的幫助。這讓梁靖有些惱火。作為‘補償’,楊玄和梁靖要了蜀錦的經銷權。

  梁靖兄妹是蜀地出身,近水樓臺先得月,梁靖輕松的拿到了蜀錦的出貨權。

  而楊玄現在便是大唐蜀錦北疆總經銷。

  “喝酒!”

  玉景踉踉蹌蹌的過來,拉住楊玄就不撒手。

  “為了基波和大唐的友誼。。”玉景高舉玉碗。

  真特娘的有錢!

  楊玄把視線從玉景手指上的幾個鑲滿寶石的戒指上移開,老賊低聲道:“小人能把他的老底都摸出來。”

  楊玄搖頭,“要與人為善。”

  老賊有些悻悻然。

  空有一身打洞技能,卻不得施展。老賊勾著王老二的肩膀,“老二,回頭老夫教你打洞如何?”

  王老二搖頭,“臭烘烘的。”

  娘的,老賈家的盜墓絕技,難道要斷了傳承不成?

  那邊,楊玄和玉景也在勾肩搭背。

  “就不能多給一些?”玉景一個酒嗝,一股子酒水混合了食物的味道沖的楊玄想吐。

  “那東西連宮中的貴人都無法多用。”

  “呵呵!”

  “呵呵!”

  二人相對一笑。

  玉景舉起玉碗。

  “我不勝酒力。”年輕人喝酒,臉紅的讓人覺得好笑和稚嫩。

  “喝!”玉景硬是灌了楊玄一碗酒,見楊玄嘴歪眼斜的模樣,心滿意足的說道:“我等能收買將領,可一旦進入陳州那三十里草原,誰來保障我們的安全?”

  “呃!”楊玄打個嗝,目光有些呆滯,“陳州不會動手。”

  “如果說基波部的游騎是野狗,那大唐的斥候便是狼。成群結隊的出沒,一旦發現草原商隊,毫不猶豫的出手。而且一出手就不會留下活口。”

  那些悍匪……楊玄咳嗽了幾下,“我只是司馬,你等接著收買就是了。”

  “收買不了。”玉景覺得大唐斥候就是一群悍匪,“有人試過,過了一陣子,他和他的伙計只剩下了骸骨,貨物全數被大唐斥候劫掠了,肉倒是喂了草原野狼。”

  “我只是司馬,司馬無法干涉軍政,犯忌諱。”楊玄很嚴肅的道。

  楊玄放低聲音道:“司馬就是個虛職,我此來是想尋個功勞。”

  冒險來基波部尋求打通商路,隨后利用這個功勞去爭奪權力,膽大。

  “我可以提出這個要求,但臨安軍如何做,卻不是我能干涉的。”楊玄指著那些軍士說道:“此次我帶著他們來了此處,一路上好話說盡,可你看看……”

  那五百將士沉默的就像是五百個雕塑。

  玉景有些頭痛,“此事必須要解決,否則我們每次都帶著大隊人馬前去,遲早會被懷恩發現。”

  老賊低聲道:“郎君,咱們也能給他們好處。”

  春林贊賞的對老賊說道:“正是,咱們這邊收買將領。你們那邊也能收買。讓將領來壓制那些野狼。”

  “代價不菲,我的俸祿還不夠塞牙縫。”楊玄伸出一根手指頭,“蜀錦提價一成,作為收買他們的花銷。”

  “太高了。”玉景不滿的道:“我的利潤正被你侵蝕。”

  楊玄冷笑,“我并未禁止你售賣給那些北遼權貴。想想,北遼積累了多年的財富,這些蜀錦送過去,幾乎能換來同等大小的金銀。還等什么?”

  “可你的出貨價也不低。”

  雙方一番討價還價,最終達成協議。

  平白無故就提價一成,這滋味太特么爽了。

  這一頓酒喝到天邊浮現了魚肚白。

  楊玄覺得自己渾身都是酒氣,毛孔中都在往外噴酒水。

  娘的!

  下次絕對不能再這樣喝了。

  喝酒的人每一次喝多后都會這樣詛咒發誓,但第二次依舊如故。

  “我在陳州翹首以盼。”

  “我會盡快帶著牛羊皮毛出發。”

  分別時,楊玄和玉景執手相望。清晨的露水打濕了他們的眼睫毛,看著就像是無語凝噎。

  這個發現把楊玄給惡心壞了。

  “慢走!”

  玉景依依不舍的揮手作別。

  轉過頭,春林說道:“主人,楊玄能控制大唐斥候。”

  “我知道。”玉景笑的很得意,“楊玄以為提高蜀錦一成的價錢就收獲頗豐,可他卻不知北遼那些權貴的奢侈,這些蜀錦能賣出令他瞠目結舌的價錢。可他卻不知最大的好處落入了我的囊中。”

  春林笑道:“他估摸著此刻正在洋洋得意,卻不知主人早已看破了他的底細。”

  玉景看著那些遠去的人馬,淡淡的道:“秋高馬肥,可汗在蠢蠢欲動。他們還得保證自己不會在接下來的侵襲中被弄死。”

  楊玄在馬背上晃蕩著,覺得肚子里全是酒水。

  李晗的酒量明顯能碾壓他,依舊清醒,“你說什么無法壓制大唐斥候,我在邊上看著,玉景連一根頭發絲都不會信。”

  衛王說道:“可他還是答應了提價一成。”

  李晗搖頭,“他答應的太爽快了,唯有一種可能,那便是他能獲取的利益遠遠大于提高的一成價錢。也就是說,北遼那邊積累多年的財富,那些權貴怕是能出天價來采買蜀錦。子泰,你還是吃虧了。”

  衛王此次只殺了兩個人,有些手癢,“子泰畢竟不是生意人。”

  楊玄有些痛苦,老賊拿了水囊,“郎君喝一口。”

  楊玄喝了一口水,覺得肚子里越發的翻江倒海了。他趕緊下馬,“娘的,要吐。”

  “圍著。”烏達帶著人擋在了楊玄的身后。

  這讓楊玄想到了皇帝在野外方便的場景,就差一個輕紗籠罩,外加兩個含羞帶怯的宮人舉著尿壺。

  艸!

  我想什么呢?

  嘔!

  把那些酒食吐出來后,楊玄舒服了許多。

  他坐在草地上,看著東邊太陽露出了半個腦袋,精神為之一振。

  “此次就算是不帶蜀錦,我也有法子讓玉景答應貿易。”

  “蜀錦珍貴,在北疆賣不起價錢,基波部也差些意思,唯有北遼那邊有錢人多。”

  李晗一怔,瞬息就明白了,“好你個子泰。玉景等人拿到了蜀錦,為了掙大錢,定然也會想辦法往北遼販賣。你一旦切斷了蜀錦供給,那些北遼權貴自然會令人來想辦法買回去。到時候玉景等人反而是為你做了嫁衣。”

  他嘖嘖搖頭,“你這個家伙,我收回那番話,你若是去做生意,玉景這等商人怕是會被你吞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最后還得感激你。”

  北遼商道不好打通,唯一的通道便是皇叔。但皇叔貪婪的令歷代貪官都為之自慚形穢。楊玄若是和他直接做生意,價錢不會太好。

  而通過玉景等人,楊玄的選擇余地就大了。

  做生意,從來都是狡兔三窟。

  臨安。

  當楊玄再度歸來時,秋雨淅淅瀝瀝的帶著霧氣籠罩了整座城池。

  守門的軍士懶洋洋的縮在城門洞中,但一雙看似懶洋洋的眼睛卻不會錯過任何可疑的物體。

  長安的看門狗比他們看著還盡職,更威風,但楊玄敢打賭,雙方對陣的話,北疆軍能輕松擊潰長安諸衛。

  他甚至在想,這些年長安針對北疆弄了這么多手腳,是不是某位大佬也看出了這個問題。

  強枝弱干會助長臣子的野心……當一個國家最為強大的力量長久握在自己的手中時,人類的欲望會漸漸摧毀所謂的忠心耿耿。

  “見過司馬!”

  守城的軍士齊齊行禮。

  看向這位司馬的眼神中帶著些敬畏。

  這位司馬敢于全程和他們一起操練。站能站的他們渾身麻木;跑能跑的他們跪地嘔吐,而這位司馬卻面不改色。

  這個和修煉無關,修煉能讓一個人強大,但忍耐力卻依舊如故。而軍中操練便是在考驗人的忍耐力。

  楊玄頷首。

  到了州廨外面,正好遇到外出歸來的韓立。

  韓立拱手,“見過司馬。”

  “韓參軍。”上位者最大的優越感便是看著下屬行禮。

  曾經的上位者韓立給了楊玄一記背刺,“說是司馬去探商路,這是……找到了?”

  楊玄出發后,州廨甚至有人開盤,賭楊玄此行的結果。韓立悄然令人去下了注,五百錢,算不得小賭怡情,而是想掙一筆外財。

  楊玄點頭,隨即進去。

  韓立站在那里楞了一下。

  “使君。”

  “回來了?”劉擎看了他一眼,老頭的眼神依舊炯炯,只是下面的眼袋好像大了些,就像是兩個小魚鰾。

  “此行如何?”盧強忍不住問道。

  韓立后續進來,說道:“自從司馬走后,那些商人就聚集在一起,今日青樓,明日酒樓,嘴里都是即將打通的商道。他們開始囤積貨物,讓臨安城成了商城,若是商道無法打通,這些貨物只能被賤賣,否則再度轉運的代價商人們承受不起。”

  老韓一本正經的模樣真的很假啊:雙眉挑起,一邊高一邊低,連帶著抬頭紋也是如此。為了強調這番話的嚴肅性,他還瞪著眼,眼珠子微微凸出,讓楊玄想到了酒蒙子。

  他側臉看著楊玄,一臉關切,“不過能平安回來就好。”

  這演技最多給六十分。

  劉擎淡淡的道:“他還沒說話,你急個什么?”

  韓立尷尬的笑道:“下官心中掛切此事。”

  劉擎干咳一聲,頓時所有人都閉上嘴。

  老頭的威懾力太強大了……楊玄看了一眼他手邊的棍子,態度也嚴肅了些,“使君,此行基波部,下官遇到的商人都對兩邊通商如饑似渴。”

  “詞不好。”劉擎冷著臉。

  但老頭的下巴一翹一翹的,胡須也跟著如此,分明就是樂了。

  “是,下官還得多讀書。”

  這事兒只能怪梁靖和趙三福,還有江存中和張度,四個老蛇皮把我帶壞了……楊玄一臉正氣,“聽聞臨安開貿易后,基波部商人們異常興奮,對使君的開明贊不絕口,若非下官攔著,此次定然會有商人前來拜見使君。”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劉擎依舊板著臉,但楊玄知曉,老頭在暗爽中。

  “也就是說,成了?”盧強在邊上忍不住問道。

  “成了。”楊玄說道。

  劉擎看看眾人,那眼神驕傲的一批。

  看看小崽子!

  看看!

  “都說老夫偏愛他,看看,看看!”

  老頭看樣子也憋了一肚子氣,此刻近乎于咆哮的問道:“老夫偏愛錯了?”

  韓立低下頭,心中卻多了些疑惑,抬頭問道:“懷恩放話不許基波部與陳州通商,那些豪商難道不擔心被處置?”

  棒槌太多了,難怪陳州的發展一直到死不活的。

  楊玄微微蹙眉,“在說此事之前,我有必要讓你等知曉一事。為何從陳國開始,一直到大唐,對商人的態度是既要扶持,也要壓制。”

  “商人可鄙。”

  “商人重利輕義。”

  眾人一番嘀咕。

  呯!

  眾人循聲看去,老頭拎著棍子敲打了一下案幾,黑著臉道:“話太多。”

  眾人束手而立。

  楊玄說道:“商人重利,這話沒錯。可商人如何重利?”

  他緩緩看向眾人,腦海里全是卷軸里那個世界的歷史,以及陳國和大唐的歷史。

  “陳國衰微時,有不少豪商與叛逆勾結,瘋狂走私違禁貨物。”

  “大唐立國時,有商人為北遼提供消息。”

  有人說道:“可后續的報復也格外慘烈。”

  楊玄笑了笑,“可如今大唐走私生意卻越發的紅火了,那些商人不知曉被抓到會掉腦袋?不知曉一家子都會因此而變成奴隸?”

  他目光炯炯,“他們知曉!可他們卻義無反顧!為何?皆因貪婪!”

  “我敢打賭,只要陳州有讓基波部商人不舍的利益,懷恩的阻攔就如同是沙堆砌的堤壩,一沖即垮!”

  這個時代的人對于商人,不,是對于豪商的心態壓根就不了解,也不屑于去了解。

  所以他們在決策時,總是各種奇葩想法。

  劉擎問道:“你所以決斷的根源是什么?”

  “豪商無國!”

  楊玄斬釘截鐵的道:“為了掙錢或是別的利益,他們愿意販賣絞死自己的繩索,捅死自己的橫刀。”

  這話……

  有人嘀咕,“有些危言聳聽了。”

  外面傳來了號角聲。

  “發現敵軍!”

  外面有人在喊。

  劉擎罵道:“賤狗奴,這是不讓老夫輕省!走,上城頭。”

  一個軍士飛也似的跑來。

  “使君。”

  “多少敵人?”劉擎問道。

  軍士搖頭。

  “是基波部的商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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