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226章 力量
  數十輛大車在城門外依次停著。

  數百騎兵作為保護,看似有些夸張了,以至于城頭的守軍張弓搭箭,城下的守軍也嚴陣以待。。

  “我們只是來貿易。”

  春林笑的很商人。

  “等著。”守將冷冷的道:“另外告訴你們的人,手最好從刀柄上離開,否則城頭的弓箭手說不準會手滑。”

  手滑的代價就是死人。

  春林微笑回去。

  “主人,看來我們來早了。”

  玉景淡淡的道:“他前腳剛到臨安,我的商隊便緊隨著浩蕩而來。今日我能及時趕到臨安,明日同樣能快速趕到北遼。做生意,要緊的讓對手和你的伙伴感受到你的實力。”

  春林笑道:“那位楊司馬應當感受到了,我如今只擔心他是否準備好了交易的貨物。”

  “他來了。”

  楊玄帶著一群官吏出現了。

  玉景笑著走了過來。

  “啊哈!楊司馬。”

  “玉景。”

  二人就在城外來了一次擁抱。

  “你可以勒死他,隨后霸占他的商隊。”朱雀最近脾氣有些大。

  楊玄笑著和玉景寒暄了一番。

  “看看,都是上好的皮毛。”玉景帶著他檢閱了一番自己帶來的貨物。

  “不錯。”

  看完后,玉景認真的問道:“那么,陳州準備好交易了嗎?”

  在展示了自己的實力后,他需要看看伙伴的實力。

  “陳州時刻為朋友準備著。”

  楊玄沒回頭,往后招招手。

  一群商人從后面涌了上來。

  楊玄矜持的問道:“你需要什么,需要多少,在這里,一切應有盡有……”

  在被玉景玩了一次突襲后,楊玄準備了一次商品展示,所以才來晚了些。

  進城后,沿著街道兩側全是貨物。

  “這是云州的帽子。”

  “這是常州的繡鞋,草原貴女的最愛。”

  “這是霸州的首飾,若是能賣到北遼去,能掙回同樣大小的金銀。”

  “這是……”

  玉景從頭轉到尾,再回頭時,眼中全是貪婪。

  欲望已經籠罩了這個人。

  “你覺著陳州如何?”楊玄問道。

  玉景由衷的贊美道:“這里是商人的天堂。”

  楊玄說道:“我知曉你等還有些疑慮,譬如說使君對此事的看法。”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楊司馬也!

  玉景點頭。

  稍后,玉景進了州廨。

  “小崽子整日就給老夫尋事做。”

  劉擎罵罵咧咧的換了一身舊官袍,然后坐下。

  盧強在邊上仔細端詳了一番,“使君,要親切些。”

  “還要如何親切?”劉擎不滿的擠出了一絲笑意。

  看著就像是閻羅王的微笑。

  分外猙獰。

  “如何?”劉擎問道。

  盧強默然。

  有小吏冒死進言,“小人覺著……使君還是不笑為好。”

  娘的!

  劉擎調整了一下笑容,問道:“如何?”

  盧強說道:“使君不笑時看著更為可親。”

  劉擎:“……”

  玉景來了。

  行禮后,劉擎發表了一番熱情洋溢的講話,深情回溯了陳州與基波部之間的友誼,又展望了雙方燦爛的未來。

  最后以玉景落淚感動而告終,他發誓要為陳州和基波部之間的友誼赴湯蹈火。

  玉景出了州廨,淚水神奇般的沒了。

  大堂內,劉擎把笑容一收,“茶水。”

  喝一口茶水,老頭問楊玄:“如何?”

  老頭子表現的太完美了,不能再好了。楊玄豎起大拇指,

  他出了州廨,街道兩側的貨物依舊還在,就像是一個集市,吸引了不少百姓。

  楊玄看到了岳二,他帶著岳三書在出攤。

  “岳二。”

  岳二見到楊玄,起身行禮,順手拍了岳三書一巴掌,“趕緊行禮。”

  “打孩子作甚?”楊玄摸摸一臉茫然的岳三書的腦袋,笑瞇瞇的道:“過兩年也該去讀書了。對了,大兒子呢?”

  “臨安縣學說是還得等半個月方能開學,小人想著等妥當后再去信太平,讓他跟著送貨的車隊一起來。”提及大兒子,岳二分外驕傲。

  楊玄不大理解這種心態,“孩子讀書如何?”

  “好著呢!”岳二滿面紅光,“隔三差五先生就會夸贊他,說是用功,還聰明。哎!小人別的沒有,就是這個聰明……大郎便是趕了小人的聰明。”

  男人不要臉時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楊玄笑著再摸摸看著呆滯的岳三書的腦袋,又轉了過去。

  岳二目送他遠去,隔壁擺攤的本地小販羨慕的道:“岳二,你認識楊司馬?”

  岳二淡淡的道:“當年老夫與司馬做過鄰居。”

  “鄰居?”

  縣廨斜對面,那不是鄰居是什么?岳二點頭,矜持的道:“在太平時,老夫每日出門都能遇到司馬。”

  小販有些嫉妒,“難怪楊司馬會摸你兒子的腦袋。”,他見岳三書神色憨傻,覺得找到了些優越感,“哎!岳二,你這兒子看著不怎么聰慧啊!不如我兒子。”

  “呵呵!”岳二笑道:“是啊!”

  岳三書低聲道:“阿耶,先生還說大兄會哄人。”

  岳二淡淡的道:“你大兄哄的先生對他貼心貼肺,這也是本事。二郎啊!以后你就得學你大兄,不騙人,咱們哄人。”

  “哎!你這布匹如何賣?”一個婦人掂量了一下布匹的重量,有些不滿意,“輕了些。”

  岳二皺眉,眉心三道深紋,那微怒卻又強忍著的模樣,讓婦人不禁一怔。

  “這是上好的葛麻織的麻布,加了絮。看看,這絮與麻布多貼合?只需搗幾下就能制寒衣……”

  婦人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不由自主的說道:“正好家中要制寒衣,我看看。”

  岳二訝然看著婦人,“這位娘子好眼力,更是好魄力。老夫冒昧,娘子在家可是說一不二?”

  男女之間的暗戰延綿數千年,先是女子上居上風,接著男人扳回一城。大唐女子少有束縛,所以女子地位不低。

  但女子在家中說一不二,依舊是一個夢想。

  岳三書見婦人面色微紅,連臉頰上的幾粒雀斑都仿佛在閃光,就奶聲奶氣的道:“阿耶,你回家莫要罵阿娘!”

  婦人鄙夷的看了岳二一眼,但一種優越感卻莫名涌起,“我要一些,若是好,回頭我讓幾個交好的也來看看。”

  “多謝娘子。”岳二一臉感激。

  婦人走后,全程目睹過程的小販艷羨的道:“岳二,你那等話隨口就來,看著就和真的似的,這是什么本事?”

  “本來就是真的。”岳二淡淡的道:“做生意和做人一般,要用心!”

  小販喃喃道:“原來如此啊!”

  岳三書翻個白眼,覺得阿耶越發的會騙人了。

  ……

  楊玄回到家中,順口問道:“怡娘,今日城中熱鬧,你可去看了?”

  “看了。”怡娘把小簸箕放在膝上擇菜,笑道:“先前就去了,好熱鬧的,兩邊全是東西,奴還順便買了不少,東西太多,幸虧隔壁李郎君幫忙。”

  那個混吃混喝的棒槌竟然做好事不留名?楊玄納悶,“建明既然幫了忙,為何不留在家中吃飯?這不是他的為人。”

  怡娘捂嘴笑,“我買了個好大的石缽用來舂東西,他說幫忙扛回來,我還提醒他太重,誰知他卻說小事。”

  楊玄去了隔壁。

  “哎喲!清點!”

  李晗趴在床上,御用神醫陳花鼓正在給他捏按腰部。

  “閃著了?”楊玄進來問道。

  “哎!沒事。”李晗嘴硬,“地上有個小坑,我沒注意,就撇了一下,明日就好。”

  陳花鼓說道:“沒個十天半月的,李郎君的腰不好發力。”

  李晗羞刀難入鞘,“那你可有法子?”

  陳花鼓說道:“是藥三分毒,這等腰傷最好的法子便是靜養。”

  這話有些意思,可李晗一想到要趴十日,不禁想吐血。

  “針灸也行。”陳花鼓遺憾的道:“不過老夫卻不會。”

  針灸需要傳承,而太平神醫顯然有些百搭,號稱什么病都能治,但什么病都沒多少研究。

  這便是傳承無序。

  衛王不耐煩的道:“本王用內息為你疏通一番,定然能好。”

  李晗意動了。

  “想癱瘓就試試。”楊玄覺得這兩個棒槌在一起,遲早會弄出事兒來。

  “什么意思?”衛王微怒。

  楊玄說道:“腰部特別是靠近脊柱的地方不可輕動。”

  “為何”

  “和你說不清楚。”

  楊玄覺得短時間內沒辦法和他們解釋清楚神經系統是個什么東西。只是一個神經系統控制人體就能讓這兩個棒槌把他當做是神經病,隨即讓陳花鼓出手,或是請人來跳大神。

  “怡娘會針灸。”

  楊玄令人去請了怡娘來。

  不算長的銀針閃爍著寒芒。

  李晗哆嗦著,“要不……我還是等十日吧。”

  怡娘淡淡的道:“奴出手從不空手而歸。”

  嗖!

  嗖!

  嗖!

  李晗的脊柱邊上轉瞬就插了好幾根銀針。

  楊玄和衛王覺得脊背發寒,二人相對一視,就說出去吹吹風。

  “先前本王聽到有人說懷恩定然不會善罷甘休,那些商人弄不好會倒霉。”衛王下意思的反手揉揉后腰。

  “一個玉景就有五百余號稱不弱于懷恩護衛的鐵騎,你想想基波部有多少豪商?加上那些期冀與陳州貿易的商人聯手起來,懷恩不敢動!”楊玄很是自信。

  衛王不置可否的道:“長安的商人就算是敢聯手,帝王也能翻手就滅了他們,你太高看基波部的那些商人了。”

  楊玄默然。

  衛王怕他輕視,“這不只是本王的看法,陳州不少人都是這般說的。”

  那是因為你們不了解資本的力量。

  “我說的從不只是商人。”

  “那是什么?”

  “資本!”

  “資本……什么意思?”

  “我說你估摸著也聽不懂。”

  “你想說本王蠢?”

  “每個權貴都是資本,譬如說梁王。”

  “可梁王府先是宗室才是商人,所以算不得商人。”

  “我說的是資本,資本比商人還恐怖。”

  “呵呵!”

  “呵呵!”

  楊玄雙手抱臂,神色平靜。

  在天下人的眼中,商人便是資本。

  可什么叫做資本?

  耕地、商品、人口、山林。農業、畜牧業……

  皇帝和權貴們的手中握著最大份額的資本。

  資本能滅國。

  豈是虛言!

  這一刻,楊玄的腦海里閃過了卷軸里的那個世界。

  唐宋元明清……每個王朝的覆滅,資本的影子都在其中若隱若現。特別是大明的覆滅過程中,那些資本滲透到了大明的每一個角落,從宰相到皇親國戚,都在資本的驅動下拼命的挖掘大明的墻角。

  唯獨孤立了一個想勵精圖治的皇帝崇禎。

  ……

  懷恩最喜帶著一家人散步。

  孩子鬧騰,妻子呵斥,甚至出手拍打孩子……這一切在他看來都是如此有趣。

  云娜拎著小皮鞭追趕著小兒子,嘴里還惡狠狠的說著要抽個半死才行。

  懷恩笑吟吟的看著秋日下的這一幕。秋風吹過,令他神清氣爽。

  “可汗!”

  占碧急匆匆的趕來,“有些商人在準備貨物,他們想去臨安貿易。”

  “大膽!”懷恩變色,這時云娜回首看過來,懷恩微笑搖頭,示意無事。

  他壓低聲音,嘴角掛著微笑,“誰?”

  “帶頭的是玉景。”

  “那個號稱麾下五百騎能媲美本汗護衛的蠢貨?”

  “是,另外還有不少商人摻和,對了。”占碧面色凝重,“有人說有大唐人進了草原與云玉景商談貿易之事,后來玉景去了臨安貿易時,楊玄親迎。”

  懷恩的眼中多了些戾氣,“楊玄?是了,上次狼狽逃竄的那條野狗。臨安窮困,他這是想用貿易來振興臨安。手段是不錯,可再多的手段卻不及鮮血的震懾。”

  占碧說道:“其中一個豪商離咱們這里不遠。”

  “拿了來。”

  上千騎兵轟隆出了王庭。

  懷恩走過去,對妻子說道:“起風了,先帶著孩子回去。”

  兩個時辰不到,一個鼻青臉腫的商人就被帶到了王庭。

  “本汗說過,誰與陳州貿易便處死誰。可如今卻有人想挑釁本汗的決斷。來人,用戰馬拖死他!”

  繩子綁在雙手上,戰馬一起速,商人跌跌撞撞的跟著跑。很快他就跌倒在地上,被戰馬拖著前行。

  慘嚎聲中,懷恩看著聚攏來的權貴們,淡淡的道:“此次參與貿易的,全數拿下,處死!”

  這是一個可汗的命令。

  一個權貴干咳一聲,“可汗,貿然處死,怕是有些不妥。”

  “是啊!處死了豪商們,以后誰來為基波部貿易?”

  “再有,他們麾下也有護衛,若是廝殺起來,基波部顏面無存。”

  “是啊!可汗三思。”

  這不對……懷恩環視一周。

  那些權貴或是微笑,或是默然,或是一臉平靜。

  但一種暗流涌動的感覺讓懷恩有些不安。

  第二日,斥候帶回了消息。

  “那些商人聯手了,數千騎正在戒備。”

  “誰泄露了消息!”昨日下午才將決定要動手,可第二日那些豪商就做好了準備。也就是說,昨日他剛做出決定,隨即就有人把消息捅給了那些豪商。

  “是誰?”

  懷恩看了一眼大帳內。

  忠心耿耿的護衛,還有來稟告的斥候。

  可他卻覺得遍體生寒。

  占碧進來,說道:“可汗,先停手吧。”

  懷恩面色鐵青,仔細衡量利弊后,罵道:“一群逆賊,竟敢和咱們的敵人做生意。”

  占碧嘆息,“可汗,那些權貴大多都有生意,他們也希望能去陳州掙錢。”

  懷恩雙目赤紅,“他們這是在資敵!”

  “可汗……”

  懷恩舉起手,想用力揮舞,最后卻無力垂落。

  “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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