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239章 祈福,驕傲
  太平。

  從楊玄率軍出征后,太平城對于人員進出的檢查嚴格了許多。以往不怎么搜身,現在卻逢人必搜身。

  曹穎帶著人來巡查,問道:“如何?”

  軍士指著邊上。

  “五十余把短刀。”

  “奸細可有?”

  “奸細十余人。”

  “身份。”

  “基波部的三人,馭虎部的五人,其他全是瓦謝部的人。。”

  “好。”

  曹穎負手回去。

  “老曹!”

  熟悉的聲音讓曹穎身體一震,苦笑,“你怎地來了?”

  怡娘下馬,“郎君可有消息?”

  曹穎搖頭,“信使回來過一次,說郎君率軍已經逼近瓦謝王庭。”

  怡娘看著有些郁郁,曹穎笑道:“倒是有個好消息,今日隼鳥能來。”

  “是好事。楊略那條老狗也不知如何了。”

  “別叫他老狗。”

  “就叫。”

  “和為貴。”

  “當年帶小郎君時,這條老狗屢屢和我爭執,殺伐漢也想帶孩子,有一次我不在,讓他小心些,等我回來一看,這條老狗在打盹,小郎君咿咿呀呀的爬了出來,差點碰到了炭盆。”

  曹穎苦笑,“男人帶孩子確實如此。”

  “哎!”

  “女人嘆息老的快。”

  “摸摸自己臉上的褶子,都能做夾子了。”

  二人到了縣廨后院。

  一個男子在等候。

  “見過曹先生,見過怡娘。”

  “何聰?”怡娘歡喜的道:“你等在那邊如何?”

  “還好。”何聰專門負責飼養訓練隼鳥。

  怡娘有些好奇,“我記得你原先話多,怎地這般言簡意賅了?”

  何聰身材瘦小,聞言一怔,“沒人和我說話。”

  “對鳥說也行。”曹穎安慰道。

  “來了!”

  何聰突然抬頭,“誰來接?對了,戴上臂套。”

  小小的黑點一頭栽了下來。

  “快,臂套!”何聰遞上臂套。

  怡娘抬起曹穎的手臂。

  “嗷!”

  隼鳥落在了曹穎的手臂上,鋒利的爪子毫不客氣的抓住了他的皮肉。

  “見血就熟悉了。”怡娘安慰道。

  “為何不是你來?”曹穎忍痛愛撫著隼鳥,看著小豆般的眼睛,覺得很是有趣。

  “我難道還能常駐太平?”

  取下隼鳥攜帶的小筒子,打開,里面一張紙。

  “楊略那邊已經帶著那些少年在劫掠了。”

  “那些少年大多見過血。”

  “劫案頻發,地方官府頗為頭疼,圍剿了他們數次,被擊敗了。”

  曹穎把這張紙遞給怡娘。

  “他們人數太少了些,若是南周起大軍圍剿,楊略很難周旋。”

  怡娘看了一遍,“我不擔心楊略,他逃命的本事天下無雙。不過帶著那些少年他沒法周旋。”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

  怡娘說道:“唯一的法子便是讓他帶著人來郎君這邊。”

  曹穎搖頭,“你要知曉,若是郎君的身邊多出數百人,會引發多少猜測?且楊略的容貌雖說變化不小,可鏡臺的密諜神出鬼沒,若是其中有人認出他來,這便是滅頂之災。”

  “在郎君羽翼豐滿之前,楊略和他手下那幫子人不適合回來。”怡娘覺著這就像是流放犯。

  喂了鷹隼后,何聰眼巴巴的道:“我可能見到郎君?”

  曹穎想了想,“能待多久?”

  “多待幾日吧。”

  “行。”

  何聰一蹦三尺高,“那些兄弟都想見見郎君,等我回去他們定然會嫉妒的發狂。”

  “得看此戰的結局。”曹穎神色從容,但心中并不平靜。

  “是攻打瓦謝嗎?”

  “對。”

  “人少了些。”何聰撓撓頭,“兩千五想滅了瓦謝部,除非他們縮在王庭中不動窩,否則郎君只能徒呼奈何。再有,兩千五沒法包圍兩萬人吧,此戰難。”

  第二日,曹穎正在處置公事,何聰坐在他的邊上了解楊玄現在的情況,回去好轉述給楊略。

  “郎君在陳州剛打開局面,要想征服陳州,還要下不少功夫。”

  “征服?”

  “對,這是郎君的原話。”

  “明府。”有小吏進來,“城門那邊鬧起來了。”

  城門處,十余男子站在一邊,對面是二十余軍士。

  “為何要搜身?”為首的男子氣息彪悍,桀驁不馴的問道。

  軍士冷笑,“誰進都要搜身。”

  “可我等上次來并無,難道是想羞辱我等嗎?”

  軍士按著刀柄,目光炯炯,“規矩乃人定,今日有了這個規矩,怎地,你不服?”

  男子退后一步,冷冷的道:“不服怎地?難道你還能殺了我等?這太平縣一向標榜廣納四方客,今日一看也不過如此,老子大不了以后不來了!”

  他的同伴也說道:“除去你太平縣,難道天下就沒了做生意的地方?呸!我們走!”

  那些圍觀的人都在竊竊私語,不時看守軍一眼,想看看他們的反應。

  守軍有些坐蠟了。

  這十余人當眾挑釁太平的規矩,但卻沒有硬闖,若是處置了,難免有嚴苛之嫌。可若是不處置,對太平的名聲是個打擊。

  就在軍士們為難時,曹穎到了。

  “何事?”

  “明府,這十余人不肯搜身。”

  敢于從草原來太平販賣貨物的,就沒有善茬……善茬早就被這一路的狠角色們干掉了。

  桀驁不馴不算什么。

  但時機不對。

  為首的男子看到曹穎出來了,氣焰也消了些,拱手道:“太平既然不肯接納我等,那告辭了。”

  這就屬于嘴巴不把門……走就走吧,臨走前還得甩個狠話。

  這番話直接得罪了曹穎和太平官吏們,除非這十余人此后不來太平,否則……

  但他們此刻就是這個念頭。太平軍出擊的時日不短了,可依舊沒有消息傳來。按照許多人的推算,太平軍守城有余,進取不足。此次主動進攻太莽撞了,十有八九會殘敗。

  太平軍殘敗,太平這個地方就失去了吸引力,所以,不來就不來了吧。

  一個軍士忍不住拔出小半截橫刀。

  錚!

  聲音很脆。

  十余大漢退后幾步,隨時準備上馬。

  為首的大漢笑了笑,“這是要強行留客嗎?”

  曹穎擺擺手,軍士壓下橫刀,但面色鐵青。

  曹穎微笑道:“楊司馬曾說過,太平來去自由。”

  大漢頷首,“如此最好。”

  遠方傳來了馬蹄聲。

  很是急促。

  怡娘低聲道:“可令人半路截殺。”

  這女人……曹穎滿頭黑線,“會鬧得沸沸揚揚的。”

  “那你說怎么辦?難道就咽下這口氣?”

  “老夫斷定他們會轉向臨安,老夫派人跟著,到了臨安,那邊有太平移民,尋幾個碰瓷好手,直接拿下。”

  “你好毒。”

  “過獎過獎。”

  馬蹄聲越來越急促。

  城頭有人高呼,“是我們的人。不對,是捷報!”

  三名騎兵背著小旗,旋風般的疾馳而來。

  “捷報!”

  所有人都盯著三騎。

  連那十余男子也是如此。

  “司馬領軍擊破瓦謝大軍,瓦謝……滅!”

  周圍安靜的就像是空無一人。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報捷的騎兵。

  從太平出兵開始,整個太平都在擔心此戰的結果。

  雖說不知道此次出兵要攻打誰,但僅憑著兩千五百人馬能攻打誰?

  連那些老人飯后蹲在家門外聊天都憂心忡忡,說太平軍雖然兇,可這是一打十啊!

  沒有太平軍,太平又會回到當年的模樣。失去了太平軍的保護,商人們會果斷把生意轉移到臨安去。很快,太平又會回到那個一窮二白的狀態。

  可現在捷報來了。

  所有的擔憂都煙消云散。

  “萬勝!”

  一個軍士振臂高呼!

  “萬勝!”

  無數人高舉手臂,聲嘶力竭的歡呼著。

  怡娘眼含熱淚,“郎君滅了瓦謝,他竟然滅了瓦謝!”

  曹穎紅光滿面,“這是陳州第一次滅掉三大部之一,郎君之名將會響徹陳州大地!哈哈哈哈!”

  何聰看著北方,眼中多了淚花,“我等沒有白白等待,郎君武功如此,大業……可成。”

  唯有那十余男子格外的尷尬,不高呼吧,顯得格外的刺眼。高呼吧……剛才把話說的太滿、太狠,此刻卻坐蠟了。

  一個男子湊過去,低聲道:“兄弟們方才得罪了,還請……”

  十余銅錢滑過來,軍士冷笑撇開,“太平不可辱!”

  十余男子面色慘白,灰溜溜的走了。

  身后,歡呼聲傳到了城中。

  “萬勝!”

  鄭五娘正在守攤子,聽到歡呼聲后站起來看著城門方向。那些人都往城外跑,鄭五娘擔心攤子,只能踮腳往外看。可放眼看去全是人和城墻。

  “急死人了,是哪的捷報啊!”鄭五娘額頭都急出了汗水,“可是司馬的嗎?”

  “萬勝!”

  這時前方爆發出了更為激烈的歡呼。

  一個年輕男子滿臉興奮的往回跑,“阿耶,阿耶,大捷了!”

  鄭五娘跺腳,喊道:“這位郎君,是哪里大捷了?”

  年輕男子本想不搭理,可看了一眼,發現竟然是個清秀婦人,就心軟了一下,“司馬率軍滅了瓦謝,哈哈哈哈!”

  鄭五娘一怔,接著喊道:“司馬可安好?”

  年輕男子已經跑遠了。

  一個腿腳不方便的老人也在旁邊守攤,聽到捷報咧開嘴笑,少了大半牙齒的嘴里看著黑洞洞的,“哎!傻女子喲!若是司馬不安,城門那邊早就哭起來了。”

  鄭五娘只覺得一股喜悅從心底涌了上來,從未有過的幸福感讓她紅了眼眶。

  老人兀自在教導她,“司馬就是咱們太平的神,他老人家若是出事了,那些人還笑得起來?傻女子,哎!怎地落淚了?告訴你,司馬這等俊美英武的年輕人,可不會娶你。”

  “我不是想這個。”鄭五娘噗嗤笑了起來,然后福身,“多謝老丈教導。”

  “哎!是個懂規矩,有禮儀的好女子,告訴你,若是喜歡司馬,那便苦練伺候人的本事,以后說不得還能憑著這門本事混到司馬的身邊,到時候……哎!多少女子會羨慕你!”

  噗通,鄭五娘跪了下去。

  老人被嚇了一跳,“哎!你跪誰呢?”

  鄭五娘低頭,眼中盡是虔誠:“信女愿以壽數為祭,懇請漫天神佛護佑司業。”

  ……

  臨安。

  自從楊玄走了之后,使君大人的脾氣就像是女人的情緒,陰晴不定。

  “賤狗奴,看看你干的好事!”

  “竟敢疏忽至此,打!”

  “滾!”

  州廨外的百姓聽著使君大人驚天動地的咆哮,心滿意足的走了。

  州廨上下都戰戰兢兢的,連衛王都不來了,說是懶得看劉擎那張臭臉。

  可今日衛王卻和李晗聯袂到了州廨。

  只因斥候回來了。

  “基波部蠢蠢欲動,大軍正在王庭集結。”

  劉擎冷著臉,“懷恩上次攻打章羽縣吃了大虧,怎會貿然為潭州火中取栗?這分明就是得了太平出兵瓦謝的消息!”

  “他的判斷雙方大概是不相上下。”盧強迅速分析了局勢,“至于集結,老夫以為這是想騎墻觀望,若是此戰瓦謝勝,懷恩會起大軍而來,報上次章羽縣兵敗之仇。”

  劉擎淡淡的道:“老夫等著他。”

  衛王問道:“可有太平的消息?”

  盧強說道:“前日來了消息,說是已經逼近了王庭。”

  “不該如此!”衛王最近和李晗,外加一個狗頭軍師黃坪推演過無數次,覺得楊玄的戰法有些問題,“應當步步為營,用騎兵在外圍游弋,步卒阻截敵軍主力的沖擊。太平步卒兇悍,只要能擋住敵軍的頭幾次沖擊,隨即就能發動反擊……”

  李晗說道:“兵力太少,只能如此。”

  這二人是想探出楊玄此戰方略的意思吧?盧強笑道:“楊司馬此戰的方略怕是只有他自己知曉,咱們也問過,使君不許,說怕泄密。再說了,將在外,咱們插手也不好。”

  衛王心中焦急,“那便快馬去打探消息。”

  劉擎看著他,淡淡道:“論別的,大王自然厲害。可論用兵,大王還是歇了吧!”

  眾人:“……”

  劉擎目光轉動,胡須翹著,“子泰用兵,強于你等太多,所以,北望即可,問什么問?”

  眾人:“……”

  衛王的臉有些掛不住了,剛想呵斥。

  “使君!”

  一個小吏沖了進來。

  “規矩也不顧了?”有人呵斥。

  小吏卻置之不顧,行禮后說道:“咱們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

  眾人心頭一跳。

  “進來!”劉擎單手托著下巴,意態從容。

  一個軍士進來,“楊司馬率軍大破瓦謝大軍,瓦謝滅!”

  眾人:“……”

  劉擎目光緩緩轉動。

  那眼中盡是嘚瑟和驕傲!

  “老夫方才說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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