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260章 黃雀在后
  “一家五姓的周氏?”

  “對。”

  怡娘久在后宅,楊玄幾度去長安也未曾跟隨,所以下意識的看向老賊。

  就像是自家學渣孩子突然回家說自己被先生夸贊了似的,一臉不敢置信。

  老賊尷尬的點頭。

  “美不美?”怡娘雙目放光。

  “美。”

  “老賊你的眼光不成,老二。”

  “怡娘,美不美怎么看?”

  “自然是看臉蛋。。”

  “可老賊說要看大腿,又不許我看。”

  嘁!

  怡娘再度問老賊,“可有人追求?”

  大唐這方面的風氣還算是開放,男女遇到心儀的對象,就敢大膽表白。

  老賊點頭,“很多。”

  怡娘心中一松,然后又笑了起來,就像是一只得意的老母雞。

  “一家四姓的女兒啊!”

  這是刨了一家四姓的墻根。

  “郎君一定要把她娶了來。”

  怡娘摩拳擦掌的給楊玄出主意。

  “少女最喜歡輕飄飄的滋味,郎君記得要多說些好話,夸贊她。”

  “若是遇到她動心時,要毫不客氣的出手。”

  “多請她出去用飯,出游。”

  “要學會甜言蜜語,女孩子總是喜歡的,說的多了,她們就暈乎乎的,覺著你是良人。”

  “若是周氏不答應呢?”老賊提出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畢竟是對頭。”

  “我有個法子。”怡娘挑眉,“私奔!”

  ……

  楊玄覺得怡娘的這套理論都是建立在宮中貴人們的基礎上,那些人更多的是講利益,赤果果的追求利益。

  阿寧自然是不同的。

  怡娘悄然走了,臨走時把王老二也拽走了。

  “老二。”

  “哎!”

  “吃吧。”

  怡娘給了王老二一塊肉干。

  王老二吃的很歡喜,一邊吃一邊說著在桃縣吃了什么好吃的,給怡娘帶的那些肉干是如何的好。

  怡娘慈祥的看著他,突然問道:“那個周寧對郎君如何?”

  王老二愕然,“怡娘你怎么知曉她叫做周寧?”

  老娘能說是聽過郎君的夢話嗎?怡娘:“……”

  “我聽說過。”

  “說是什么國子監的第一美人呢!”

  “哦!對郎君如何?”

  “還會治病。”

  “對郎君如何?”

  “還會做飯。”

  “我問你,她對郎君如何?”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郎君看著她,就像是老賊看著白花花的大腿。”

  怡娘:“……”

  敗給你了!

  第二日,楊玄又要準備出發了。

  “郎君去何處?”

  怡娘一邊幫他收拾東西,一邊問道。

  “帶著臨安軍出去轉轉。”

  吃了早飯,楊玄出門。

  門外,衛王和李晗早已等候多時了。衛王拿著羊腿在啃,李晗在矜持的吃著胡餅。

  “大王,形象!”楊玄有些痛心,覺得皇室的臉都被大侄子給丟光了。

  衛王撕咬食物時有些猙獰,咀嚼幾下后就咽下去,看著就像是沒吃過似的。

  “可是奇怪本王的吃相?”

  “是啊!”

  “當年本王差點弄死一個嬪妃,被罰餓五日,本王餓的不行,阿娘在外面想送飯,哭了半日也沒人通融。第四日,本王遇到了一只老鼠……”

  李晗猛地加快了吃胡餅的速度。

  就特么像是餓死鬼投胎。

  衛王也加快了說話的速度,“本王一巴掌拍死了老鼠,心急了些,都成了餅。那味道……有些甜,有些腥……”

  李晗與此同時吃完了胡餅,隨后拿起水囊一口灌下去。

  這一下想吐都吐不出來了。

  娘的!

  皇家就沒幾個正常人!

  “大王去何處?”楊玄問道。

  “不是去草原轉悠嗎?”

  “不對,是掃蕩。”李晗打個嗝。

  “有些辛苦。”楊玄心中暗喜,心想大侄子修為高,李晗滿肚子壞水。當初突襲建水城時,若是有這兩個棒槌在,他敢封住城門慢慢圍剿潰兵。

  “本王吃過的苦你想不到。”

  “哎!大王在臨安也頗為無趣,出去散散心也好。”

  衛王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柔和。

  隨即上路。

  校場上,臨安軍在等候。

  “司馬來了。”

  眾人默然。

  楊玄策馬到了陣列前。

  “你等都心心念念想著去殺敵立功,今日我便帶著你等出擊。若是遭遇敵軍,可敢以弱勝強?”

  “敢!”

  “可敢堅守不退?”

  “敢!”

  楊玄提高了聲音,“可敢一往無前!?”

  “敢!”

  州廨都聽到了呼喊聲。

  剛進值房的劉擎嘟囔道:“若是十年前,老夫也能帶著大軍殺入草原。”

  盧強笑道:“使君也不老啊!”

  使君大人摸摸袖口里的小瓷瓶,里面幾丸藥輕輕晃蕩。

  回春丹,她好,你也好。

  ……

  霍度是一個小部族的首領。

  原先瓦謝還在時,霍度隔一陣子就會咒罵華卓的貪婪,隨后心痛如絞的把牛羊送去王庭,當做是賦稅。

  如今瓦謝沒了,可汗據說也死了。

  霍度剛開始很開心。

  沒人來收稅了,他這個小頭領的日子格外滋潤。

  “首領!”

  大清早霍度就在喝酒,這樣的日子太愜意,他甚至還在烤羊肉。

  一個男子進來,“基波部的人靠近咱們這邊了。”

  霍度丟下刀子,“誰?”

  “基波部。”

  “多少人?”

  “十余騎。”

  霍度罵道:“賤狗奴,這是斥候,是來查探的!”

  “霍度,咱們該怎么辦?”

  隨即小部族的‘長老’們聚攏了,就此議論紛紛。

  “逃吧。”有人說道:“咱們卷著牛羊走就是了,草原大的很,有牧草的地方就能安家。”

  霍度陰著臉看著其他人。

  他也曾做過可汗夢,在華卓死后,這個夢就越發的強烈了。

  他準備冬季就帶著部族勇士們去劫掠。

  不但劫掠牛羊,還有人口。

  當你把牛羊劫掠走后,只要你流露出一些愿意帶走人口的意思,那些牧民就會帶著家眷和可憐的家產跟上。

  沒有人是賤皮子,而是因為,失去了牛羊后,他們注定熬不過這個冬季。

  一個老人用憂心忡忡的目光看著霍度,“首領,瓦謝沒了,我們就如同失去了頭羊的羊群,野狼在虎視眈眈,我們要么順從于他們,要么就只能成為他們的食物。”

  “基波部不會輕易放過我們,他們也需要進補。就算是基波部不動手,馭虎部也會來。所以,我們何去何從?”

  這番話贏得了眾人的尊重,可說話的老人卻神色悲哀,“這便是小部族的悲哀,我們必須要找到一條出路,而這一切,不只是首領的決斷,更要看我們的勇士。”

  一個年輕人振臂高呼,“和他們拼了。”

  眾人木然看著他,年輕人有些不知所措。

  “出去!”一個老人指著外面。

  年輕人出去后,老人對霍度說道:“首領,必須要做出抉擇了。”

  “我知。”

  霍度看著眼前的烤肉,再無一點胃口。他拿起酒杯,“我這幾日一直在想著咱們能否趁著這個冬季擴張,等到了春暖花開時,咱們已經漸漸強壯了,就算是基波部來,咱們也能周旋一二。”

  “可潭州呢?”有人問道,“沒有那位貪婪皇叔的認可,這一片草原就不許出現如三大部般的勢力。”

  “他不會管,只要給牛羊。”霍度早已琢磨過了這些事兒,“可惜基波部來勢洶洶。”

  “歸附吧!”老人建議道:“我們無法阻擋基波大軍。”

  “可我們的基業將會成為他們的基業。”霍度痛苦的閉上眼睛,近乎于夢囈般的說道:“我們的牛羊會成為他們的牛羊,我們的勇士將會聽從懷恩的召喚,為他去奪取牛羊,去出生入死,為什么?”

  霍度睜開眼睛,怒吼道:“我們每日辛勞,可換來的收獲卻要被他們剝奪無數。我們的勇士捍衛自己的家園,可卻要為了別人的野心而付出代價。憑什么?”

  帳內的氣氛很嚴肅。

  老人壓低了聲音,“首領,可我們無從選擇。除非……我們離開。”

  “為何要離開?”霍度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我們先裝作順從的模樣,等他們進了營地之后,再突然暴起。瓦謝有許多小部族,我們只需要打響名頭,那些惶然不安的小部族就會紛紛來投靠。

  和基波部的那些人比起來,最可靠的還是自己人!只要我們能頂過最后的半個月,基波部就會在寒冷之前打住出兵的念頭。只需要一個冬季,咱們就能強大起來!”

  霍度看著帳內的老人們,看到的大多是遲疑,甚至是反對。

  為首的老人謹慎的道:“他們會很謹慎,我們用什么來作為誘惑?”

  霍度放下酒杯,眉間多了悲壯,“我!我去跟著他們。首領跟著,他們才放心。”

  首領跟著,就算是事敗,大伙兒也能說是首領的謀劃,大家被迫施行……老人眼中多了一抹輕松,“霍度,你一直是個出色的年輕人,我們會遵從于你的吩咐。”

  若是成功了,他們作為部族里的話事人,好處多不勝數。

  成敗都有好處,這才是鐵算盤。

  霍度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妻子和三個孩子都在。

  “夜里你帶著孩子們去投奔丈人。”

  妻子默默收拾東西。

  最大的孩子十六歲了,霍度把他叫來。

  “我如你一般大時,已經能撐起一個家了。此后,這個家就由你來撐起,行不行?”

  孩子猶豫了一下,臉色漲紅,顯得有些興奮,“行。”

  霍度笑著揉揉他的頭頂,“我的兒,你要記住,這個世間都是欺軟怕硬的人最多。你若是軟弱了,那些人就會如豺狼般的涌來,想辦法奪走你的財物,奪走你的牛羊,最后奪走你,讓你為他們放牧。所以,該狠的時候一定要狠。”

  “嗯!”

  霍度解下自己的長刀,為兒子佩上,退后一步,欣賞了一下,笑道:“就如同我當年。”

  妻子收拾好東西,過來,眼中沒有淚水,“金銀我都帶走嗎?”

  “帶走。”

  “我不會改嫁。”

  “……”

  “你要活著。”

  “我盡量。”

  “其實,不做可汗也好。”

  “我也不想做可汗。”

  “那你為何要冒險?”

  “只因頭上的東西太多,壓的我不舒服,我想掙扎一下。”

  第二日,霍度的妻兒都不見了,老人們默然。

  隨即使者去尋到了基波部游騎。

  “我們愿意歸附。”

  數百游騎不禁笑了。

  他們出來了很長時間,甲衣破損,帶著刀槍的劃痕,也帶著血跡斑斑。由此可見,瓦謝部的那些小部族并不好收服。

  這會兒來了個愿意歸附的,對于他們來說,就是一次難得的享受和修整機會。

  作為征服者,他們有權享用部族里的一切,包括那些女人。

  想到溫暖的火堆和女人的溫暖,游騎們激動了。

  到了小部族,看到霍度在外一人等候,游騎們的戒心一下去了三成。

  “我們需要庇護。”霍度苦笑,有些悻悻然,“有個部族一直想吞并我們。”

  “是嗎?”

  游騎們下馬進了營地,看著那些猬集在周圍的人,其中女人不少,而且看著竟然不錯。

  鮮血能刺激一個人的神經,讓他興奮起來。但神經繃的太緊也需要松弛。在這等時候,女人就是最好的放松劑。

  “檢查牛羊。”

  “檢查兵器戰馬。”

  仿佛是有一種默契,無需交代,女人們回去了。

  晚些,一群正在發泄的基波人發現身下的女人變成了餓狼。

  或是從身后鉆出來一個少年或是老人,用手中長刀或是長矛給他們一擊。

  “啊!”

  正在霍度陪同下喝酒的將領聞聲就沖了出去。

  他的手下大多都在享受,只有數人跌跌撞撞的沖出來,渾身是血。

  神經松弛下去后,再度繃緊需要時間,而死人是沒有時間這個概念的。

  在警戒的百余人此刻正趕來馳援。

  但,數百部族勇士已經上馬,勇敢的迎了上去。

  “殺!”

  一方是部族勇士,帶著保護家園的信念義無反顧。

  一方是被哄騙后的基波部游騎,惱羞成怒的要報復。

  一場廝殺慘烈無比。

  和基波部訓練有素的游騎相比,霍度的勇士差些意思,但畢竟人多勢眾,最終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后,終于滅掉了這股游騎。

  “哈哈哈哈!”

  霍度游走在尸骸邊,興奮的道:“那些部族將會聽聞我們的勇名,他們將會趕來依附我們。快,去各處報信,告訴他們,無敵的基波人被我們全滅了。”

  “帶著人頭和兵器。”老人睿智的提醒道。

  “沒錯。”霍度快活的笑道:“讓他們看看,告訴他們,基波部要三倍賦稅,我們忍無可忍,所以奮起反抗。他們也不怎么樣,被我們殺光了。速去!”

  信使們上馬,帶著基波人的人頭和兵器。

  馬蹄聲卻先到了。

  “哎!郎君,不用咱們動手了。”

  “為何?”

  “都被這個小部族殺光了。”

  “誰那么勇猛?”

  千余騎兵疾馳而來。

  霍度面色慘白,身體搖晃了幾下,“看看是誰!”

  老人苦笑,“咱們辛辛苦苦殺光了基波人,他們就來了,希望……是友非敵。”

  “老二。”

  “在!”

  “打起我的大旗。”

  騎兵如林,簇擁著前方一個將領。

  一面大旗迎風飄揚。

  “是楊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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