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384章 皇叔
  身邊的將領說道:“皇叔,撤吧!”

  一千多大遼鐵騎在手,他有把握護著皇叔殺出去。

  赫連春淡淡的道:“孫營在等著老夫動手。”

  孫營正在大旗下看著這邊。

  “赫連春為何不退?”

  司馬韓濤說道:“使君,他怕是心有不甘!”

  “那又如何?難道他還想倚仗這點人馬和老夫大戰一場?”

  若是麾下騎兵再多一些,孫營就敢圍殺赫連春。

  兩軍對峙,但北遼軍帶的糧草卻漸漸不支。

  第三日。

  “皇叔,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糧草只夠回程了。

  可赫連春不為所動,。直至一騎趕來……

  帳篷內,赫連春陰郁的看著來人。“寧興是什么意思?”

  來人是他的心腹,“皇叔,柳先生說,寧興的意思……若是皇叔大勝,便調回寧興重用。”

  “重用?是弄死吧?”皇叔微笑道,“對了,若是敗呢?”

  “若是敗,便是辜負了陛下的重托。”

  “死有余辜,可對?”

  “是。”

  皇叔撓撓頭,“娘的!本王想著……若是戰死如何。”

  來人抬頭,“皇叔,也不成。”

  “為何?”

  “戰死便是無能,隨后清洗潭州。”

  皇叔苦笑,“柳先生呢?”

  “使者吩咐,王府眾人不得外出。”

  “這是要清洗之意,寧興猜忌本王何其深。”

  他艱難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將士們見他出來,回身行禮。

  “皇叔!”

  皇叔頷首,緩緩從眾人讓開的通道中走了出去,看著城頭。

  “此地……不是風水寶地,撤!”

  對面,孫營得報后,淡淡的道:“馬上去桃縣稟告……赫連春率軍突襲我奉州,老夫領軍六千與其對峙五日,赫連春黯然退兵。”

  韓濤笑道:“黯然二字用得好。”

  黯然,便有望而興嘆之意。

  孫營看著漸漸遠去的北遼軍,說道:“老夫并未私下出手,不過楊玄卻有難了。”

  韓濤說道:“潭州北遼軍越境攻打奉州,陳州失職,楊玄失職。”

  ……

  一路回軍,路過回龍縣時,林子鈺率軍盯著。

  “走了?”

  直至北遼軍遠去,林子鈺依舊緊張不已。

  斥候很肯定的道:“走了,遠遠的走了。”

  林子鈺大笑一聲,“來人,去臨安稟告,就說北遼軍攻打望餅縣,我軍斷其后路與糧道,北遼軍倉皇撤軍。”

  ……

  “人呢?”

  第二日楊玄就到了回龍縣。

  “逃了。”

  林子鈺激動的道:“下官領軍斷了北遼軍的糧道……赫連春惶然撤軍。”

  楊玄負手看著他。

  “扯你娘的淡!”

  他指指林子鈺,“在我回到州廨之前,若是看不到一份請罪書,你自己尋根繩索吊死吧!”

  林子鈺面如土色,“使君……”

  “我要看到從靈魂深處的懺悔!”

  楊玄策馬掉頭,“走!”

  “使君!”林子鈺淚眼朦朧。

  身邊人突然說道:“明府,明府,使君……這不是回臨安的路啊!”

  林子鈺一怔,“還來得及,趕緊,縣中文筆好的都叫來。”

  “明府,請來作甚?”

  林子鈺踹了小吏一腳,“為老夫寫請罪書!”

  沒多久,縣廨中傳來了林子鈺的咆哮,“要從靈魂深處懺悔,如何寫?”

  ……

  “回吧!”

  草原深處,皇叔一人一騎指指潭州方向。

  千余將士茫然不知所措。

  將領問道:“皇叔留在此地何意?”

  另一人說道:“此地最近出了一伙馬賊,

  為首的叫做宏春,修為了得,皇叔一人……危險啊!”

  將領捂額,“下官想起來了,那伙馬賊上次還劫掠了大遼的一個官員,殺了他全家,此事寧興都怒了。”

  赫連春微笑道:“回去告訴使者,本王罪孽深重,就從此地開始,本王一路步行前去寧興……請罪。”

  將領苦笑,“皇叔,我等任憑皇叔差遣。”

  這句話赤果果的在表忠心……哪怕皇叔要造反,他們也跟著。

  這些不是最精銳的潭州軍,因為最精銳的潭州軍赫連春并未拉攏。

  “不必,本王一人足矣。”赫連春淡淡的道:“聽令,滾!”

  將領吸吸鼻子,“那……下官晚些再回來?”

  “不必。”

  赫連春擺擺手,下馬,把馬韁交給將領,“早些回去,免得路上斷糧。”

  將領帶著人馬,一步三回頭遠去。

  赫連春就這么一路往前。

  前方出現兩騎,他視而不見。

  “那是誰?”

  “穿著倒是華麗,哎!好像帶著不少錢財哎!”

  赫連春背著包袱,包袱看著很重。

  他舉起手,沖著太陽看看。

  鑲嵌了寶石的戒指閃閃發光。

  一種叫做暴發戶的光芒,讓兩個馬賊激動了。

  “殺了他!”

  兩騎沖了過來。

  在他們看來,癡肥的皇叔便是個落單的商人。

  兩個馬賊舉刀。

  “跪地,饒你不死!”

  皇叔抬頭,笑了笑。

  跪地之后必然就是一刀。

  他沒拔刀,而是揮舞了一下胖手。

  呯!

  一個馬賊從馬背上倒飛了出去。

  另一個愕然。

  呯!

  一掌重傷。

  馬賊策馬掉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咳血。

  “老狗,你等著!”

  “要快些!”

  赫連春笑的很開心。

  他就這么蹣跚而行。

  一個多時辰后,前方烏壓壓數百騎出現。

  赫連春沒抬頭。

  “那年本王剛懂事,先帝就問本王,以后想做什么,本王沖著先帝吐口水。”

  “那年,本王修煉,先帝問本王,修煉成了好手,你想做什么。本王說……要為大遼廝殺。先帝很高興。”

  宏春瞇眼看著赫連春,“就是他?”

  那個重傷的馬賊一邊咳血一邊指著赫連春,:“就是他!”

  宏春冷笑,“殺了!”

  數十馬賊蜂擁而至。

  “那年,本王狩獵,第一次獵殺了巨熊,先帝問本王,你有獵殺熊羆的本領,可愿為朕獵殺對頭?本王說,愿意。”

  馬賊們近前。

  “太子赫連峰就在身側,那時的我洋洋得意,卻沒看到他眼中的陰郁。”

  “殺!”

  刀光中,赫連春的身形不斷閃動。

  慘嚎聲不絕于耳。

  尸骸不斷飛了出來。

  鮮血迸射。

  數十馬賊剩下一半潰逃。

  赫連春渾身浴血,身上多了幾個傷口。

  “此人竟然是用以命換命的招數,否則他能輕松擊潰那些兄弟。”有好手提醒了宏春,“莫非是個腦子有病的?”

  “有沒有病,殺了再說。”

  宏春動了。

  十余好手跟隨出擊。

  “第二年,太子一次宴請,席間問本王,以后志向如何,本王早已厭倦了這個問題,就說……當橫行。”

  橫行的含義很多。

  但更多的是指野心勃勃。

  “那時本王年輕啊!”赫連春看著沖來的馬賊,笑呵呵的道:“不知曉收斂,對上了太子…”

  “本王愚蠢的覺著那是本王的侄子,可沒想到的是,權力之前無父子,更遑論叔侄。”

  “這是取死之道,本王認了。”

  宏春掠空而來。

  一刀!

  赫連春咆哮揮刀,卻不防御。

  以命換命!

  要來嗎?

  啊!

  “可你為何殺了本王的阿母!”

  赫連春從小全家死光,唯一的親人便是乳母。

  他的眼中多了淚水,長刀連續劈斬,卻壓根不防御。

  宏春修為精深,卻也被這等不要命的招數給弄的節節敗退。

  他是瓷器,這個癡肥的男子是瓦礫。

  瓷器自然不能和瓦礫碰。

  宏春奮力一刀后,身形倒退,“上!”

  那些馬賊列陣而上。

  這是宏春的得意之作。

  在那一次被楊玄哄騙,以至于被唐軍擊潰后,他就對陣型產生了濃郁的興趣。后來竄逃的途中,不斷在操練麾下。

  麾下越發的強大了,宏春漸漸生出了一種念頭……為何我不能帶著這些麾下,去打下一片疆土呢?

  誰不是從底層爬起來的?

  看看三大部,原先也只是個小部族,后來勵精圖治,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他們行,我為何不行?

  理想永遠都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宏春生出了這個念頭后,就把根據地弄到了這邊。

  這里遠離三大部,但有些零散部族。他決定率領麾下在這里打下根基。剛開始很順利,他收復了幾個小部族,麾下漸漸強壯。

  但畢竟是馬賊出身,狗改不了吃屎,一次他的麾下劫掠了路過的官員,殺了那人全家。

  后續北遼軍幾度來清剿,宏春麾下那些小部族順勢溜了,他又變成了草原街溜子。

  那些馬賊在咆哮。

  赫連春也在咆哮。

  “赫連峰,你這條瘋狗!”

  宏春愕然,“看著是個北遼商人,竟敢罵皇帝,有趣。”

  赫連春氣喘吁吁,身上多了十余道傷口。

  流血過多,讓他有些虛弱,但更要緊的是內息損耗太大。

  “他不行了!”

  有馬賊歡呼。

  “野狗!”赫連春一刀斬殺了此人,周圍的馬賊竟然不敢再上。

  他杵刀歇息,笑道:“想知曉我是誰?”

  “野狗!”那是一次狩獵,太子赫連峰輕蔑的對他說。

  “你的父親是叛逆,你可知曉自己是如何活下來的嗎?”

  赫連春搖搖頭,赫連峰笑的愜意,“你的父親謀反,一家子當全數斬殺。你父親一生驕傲,可最后關頭卻跪在父親的身前學狗叫,說……臣便是野狗,一條野狗,只求陛下放過臣的狗崽子。”

  赫連春當時懵了。

  “學狗叫啊!”那時的太子赫連峰笑著說,“還學狗爬,宗室中最驕傲的陳王赫連密,發誓一生不對父皇低頭的那條老狗,卻跪下學狗爬,你可知曉自己的身份了?”

  那一刻,赫連春想殺了太子!

  巨大的羞辱讓他漲紅了臉。

  可太子身后站著幾個好手,而且他本人眼中多了殺機。

  顯然,那時候文武了得的赫連春讓他忌憚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狗崽子!”見他不敢出手,太子輕蔑的沖著他吐了一口唾沫。

  赫連春永遠的都記得那一天。

  從那一天開始,寧興權貴圈都流傳著此事,并悄然叫他狗崽子。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赫連春就變成了一個平庸的宗室。

  他想造反!

  他有這個能力,只要掌握潭州北遼軍,再徹底收服三大部,他就敢和寧興叫板。

  但他不能!

  先帝臨去前說他忠心耿耿,更是看出太子赫連峰有殺他之意,所以令他去潭州。

  這是讓他有自保之力。

  他永遠都記得那個老人。

  哪怕他知曉,先帝眷顧自己,屬于養寵物養出了感情。

  就如同彼時赫連峰的嘲笑:阿耶你這是養條狗養出了情義。

  為此。

  他蟄伏著。

  發誓此生絕不謀反。

  但寧興逼迫一步更盛一步。

  今日,他過不去了。

  不想造反,那就死個痛快!

  “殺!”

  赫連春低頭沖殺。

  身后,尸骸堆積如山。

  “戰死百余!”

  宏春眼神凝重,那些馬賊都在看著他。

  到了這等時候,老大不出手,大伙兒就要離心了。

  宏春深吸一口氣,“待我斬殺此人!”

  赫連春早已是強弩之末。

  宏春覺得自己能撿個便宜。

  呯!

  只是一刀,赫連春就連退兩步,手中長刀崩飛。

  “殺!”

  宏春揮刀。

  赫連春竟然不閃不避。

  不好!

  宏春心中一愣,長刀刺入了赫連春的小腹中,接著被一拳擊飛。

  赫連春站在那里,緩緩環視一周。

  沖著寧興方向艱難跪下。

  噗通!

  他微笑道:

  “皇兄,這輩子我對得住你,對得住大遼!下輩子,我必造反!”

  ……

  周圍尸骸堆積。

  馬賊人人變色。

  ……

  飛退中的宏春面色劇變,“是潭州皇叔!”

  “殺了他!”

  眾人變色,知曉若是今日讓赫連春逃出生天,回頭他們將會亡命天涯。

  噠噠噠!

  馬蹄聲從側面傳來。

  一騎出現。

  “皇叔?”

  楊玄目瞪口呆的看著尸骸堆里跪著的赫連春。

  揮手,“救命之恩啊!拿定了!出擊!”

  宏春見到楊玄,不禁雙目赤紅,“竟然是你!今日不殺你,我誓不為人!”

  若非楊玄,他還在吃香喝辣,哪會躲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他上馬疾馳,眼中只有楊玄。

  近前。

  舉刀。

  可楊玄的眼中壓根就沒有他。

  而是看著赫連春。

  “殺!”

  宏春心中大喜。

  側面。

  一桿長槍閃電般的刺出。

  從宏春的胸膛穿入,挑起。

  宏春飛在了半空中,看著楊玄一箭射殺了準備梟首赫連春的馬賊,一臉悲痛的下馬,走到赫連春的身前。

  原先此人被我追殺的如同野狗,可今日……他身邊一個人就能弄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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