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645章 耶耶,斬殺敵將
  “發現唐軍斥候!”

  值房外,軍士大聲稟告。

  赫連榮看著手中的文書,一動不動。

  “小人告退。”

  金澤擺擺手,等軍士走后,說道:“使者去了城頭。”

  “嗯!”赫連榮拿起毛筆,在硯臺里舔了一下墨汁,抬頭看著金澤,“皇太叔的立場緊跟陛下,對林雅等人,對權貴都不是好事。故而,他們都希望老夫在潭州栽個跟斗。”

  他低頭,在文書上寫下自己的意見,把毛筆擱在筆架上,文書合上,放在案幾右上角,“可歷來帝王與皇儲之間都很難和平共處。皇太叔在慢慢擴張自己的勢力,這是身為皇儲必須的舉動,否則有朝一日……難道讓皇太叔孤零零的繼位?放眼看去,都不是自己的臣子,這個大遼還能指望什么?”

  金澤苦笑,“帝王也知曉,可權力誘人吶!”

  “看看大唐,也是如此,帝王恨不能把皇儲弄成個傻子,丟在東宮中擺樣子。大遼,也是如此。”

  “使君,小心!”金澤起身出去,看看左右,回來坐下。

  “陛下既要用皇太叔,也在忌憚皇太叔。他們二人之間不會發生沖突。那么,火氣往哪撒?不就是撒在咱們頭上?”

  赫連榮難得的發牢騷,然后苦笑,“老夫失態了。”

  “楊狗大軍在側,使君重任在肩,哎!”

  “楊狗在側,老夫并不懼。”赫連榮淡淡的道:“他攻我守,陳州軍有多少人命來填?老夫,喜聞樂見!”

  金澤笑道:“使者就是在等楊狗鎩羽而歸,或是大敗虧輸的消息。”

  南征!

  消息已經確認了,大遼將會在今年發動南征。

  大戰之前,會有一些前哨戰,譬如說此刻的陳州潭州之戰。

  前哨戰對于試探對手的實力作用不小,但對于龐大的北遼帝國而言,更看重的是此戰能否給南征開個好頭。

  這一點,赫連榮知曉,金澤也知曉。

  使者也等著把好消息帶回寧興,興頭上的皇帝說不得能給他一個嘉獎。

  每個人都想在這場大戰中獲取好處。

  “去城頭看看。”

  赫連榮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

  蕭曼延就在城頭上,和使者相隔二十余步。

  這是一個可以互相放松的距離。使者和隨從不時指指外面,偶爾被風吹來只言片語。

  “使君來了。”

  赫連榮上來了,蕭曼延帶著人迎了過來。

  “如何?”

  蕭曼延問道,對左邊的使者微微頷首。

  蕭曼延說道:“楊狗的斥候兇狠,阻隔了我軍。”

  “預料中事。”赫連榮問道:“他如何?”

  蕭曼延看了使者一眼,“吹噓了許久,說若是他領軍,定然要堂堂正正的擊敗楊狗……擺開陣勢,大戰一場,爆捶楊狗。”

  “你覺著呢?”赫連榮不置可否。

  “堂堂正正一戰,我軍勝機不小。”

  “看來,上次你敗的不情不愿。”

  “是,若非伏擊,我軍不會敗!”

  時至今日,蕭曼延依舊忘不掉那一場伏擊戰。

  他眼眶微紅,深吸一口氣,把情緒壓下。

  “淡定些。”赫連榮單手按在城頭上,看著右側,“雁北那邊能堅守多久?”

  “至少半個月。”蕭曼延分析道:“四張床駑能壓制住楊狗身邊那群大漢,他只能選擇蟻附攻城。蟻附攻城……當年裴九命喪長安,大遼南下,便是蟻附攻城。”

  黃春輝挺身而出,帶著北疆軍擋住了北遼的攻勢。

  那一戰堪稱是血流成河,大遼死傷慘重。

  赫連榮問道:“若是再來一次,你可還敢蟻附攻城?”

  蕭曼延怔怔的看著遠方,雙手緩緩握拳。

  “再來一戰,老夫當率先攀登臨安城頭!”

  使者過來了,拱手,“說是斥候被陳州軍阻攔,可有法子獲取消息?”,他歉然一笑,“沒辦法,寧興那邊需要消息,陛下需要消息。”

  使者見官大一級,赫連榮也擔心他回去說自己的壞話,急忙解釋道:“陳州軍遮蔽了通往雁北一線的通道,證明正在酣戰。”

  “我需要知曉勝負。”使者說道:“如此,也好把消息傳遞回去。”

  還是用身份來壓制。

  赫連榮有些膩歪,卻誠懇的道:“使者放心,雁北進取不足,固守有余,定然能讓楊狗在城下撞個頭破血流。”

  使者頷首,“是好事。不過,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否則奏疏也不好寫。”

  含糊用詞是使者的大忌,一旦事情生變,赫連峰能剝了他的皮。

  使者幾番暗示,就是催促赫連榮打通去雁北的通道,至少要把戰況搞到手。

  赫連榮含笑道:“好說。”,接著,他對蕭曼延說道:“集結精銳游騎出擊,務必打探到消息。”

  “領命!”

  蕭曼延拱手,剛想下城頭。

  “看!”

  使者指著遠方,“斥候回來了。”

  這幾日去的斥候不少,但回來時多是死傷慘重。

  蕭曼延回身看了一眼,眸子一縮,“戒備!”

  城頭的將士握緊刀槍和長弓。

  數百騎潭州軍正在追逐著數十唐軍斥候。

  “是唐軍斥候!”

  蕭曼延冷笑,“這是,示威來了。”

  使者問道:“為何這般說?”

  這個蠢貨……蕭曼延說道:“若是打探消息,此刻便該回去了。可他們卻一直往城下來,這便是示威。”

  “咦!”

  使者指著打頭的一個唐軍斥候問道:“那人的馬后怎地煙塵滾滾?”

  “沒看清!”

  赫連榮迷惑的道:“莫非,是拖著什么?”

  “那人身后的兩個軍士……背著什么?鼓鼓囊囊的。”

  使者眼力不錯。

  一個軍士面色微變,“是王老二,那二人是他的隨從,專門背人頭的!”

  “人頭狂魔!”

  使者見軍士們面色不好看,就問道:“王老二,是誰?”

  蕭曼延說道:“楊狗麾下的將領,驍勇,癡迷于收割人頭。”

  “士氣跌落了。”使者搖頭,“潭州就沒有勇士?”

  王老二帶著麾下沖到了距離城下一里不到的地方策馬轉彎。

  數十騎齊齊轉彎,馬蹄子在地上刷出了一陣煙塵。

  王老二身后拖著的一串人頭飛了起來。

  他回身一刀,斬斷了繩索,那些人頭就搖搖晃晃的飛了過去,隨即重重墜落,往潭州城滑動。

  身后的追兵緊追不舍。

  王老二喊道:“扔了!”

  兩個長老拎著鼓鼓囊囊的麻袋,奮力丟去。

  麻袋是敞開的,落地后,人頭散落的到處都是。

  王老二心疼的道:“我的錢啊!走!”

  使者滿面鐵青,“不是攻城嗎?為何人頭那么多?”

  蕭曼延回身,“準備出城!”

  有人去召集騎兵。

  追兵一路追了上來。

  “放箭!”

  拖后的十余唐軍回身放箭,射落七八人。

  追兵氣勢一滯。

  噠噠噠!

  “去個人,斬殺了他!”使者面色難看。

  與此同時,一個陰影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

  雁北,怎么了?

  蕭曼延回頭,“金珠!”

  “領命!”

  一個渾身披甲的將領轟然應諾,接著沖向城頭。

  他腳下在城垛上奮力一踩,人就飛掠而去。

  “王老二!”

  人在半空之中,金珠拔出長刀,刀指王老二。

  王老二回頭,喊道:“干啥?”

  “這是個傻子!”

  使者覺得不可思議,“傻子也能為將?”

  “據聞此人乃是楊狗的心腹,兄弟般的情義。”赫連榮說道。

  “原來如此。”

  使者來自于寧興,見慣了那些關系戶,不禁會心一笑,“可能生擒?若是能,我便把他帶回寧興,南征時,也能多顆祭旗的頭顱。”

  “好說。”蕭曼延說道:“王老二實力不強,當初瓦謝部的一個高手就能讓他生死兩難。”

  “好!”使者暗自歡喜。

  帶個唐軍將領回去,對于皇帝而言便是個好彩頭。

  此次出行,也就圓滿了。

  使者雙眸含笑,跟隨著金珠的身影,贊道:“好快!”

  金珠奔勢驚人,快若駿馬,他喊道:“王老二,可敢與我一戰?楊狗的野狗,可敢嗎?”

  王老二突然調轉馬頭。

  “二哥!”

  胖長老驚呼,“回來!”

  這特么是潭州城下啊!

  后面就是追兵,一旦被纏住,城門打開,騎兵蜂擁而出,就算是寧雅韻來了也只能等死。

  “二哥,回來!”

  瘦長老喊道。

  王老二說道:“他羞辱我沒事,卻不該羞辱郎君,等著!”

  金珠見王老二掉頭,擔心他會跑,就沖著追兵喊道:“止步!”

  追兵勒馬,看著二人相對沖去。

  城頭,使者微笑,“好熱鬧!”

  金澤微笑道:“殺了他!”

  赫連榮捶打著城頭,“殺了他!”

  什么生擒,此刻都被氣勢給吹飛了。

  “殺了他!”

  城頭無數將士高呼!

  追兵高喊,“殺了他!”

  無數手臂高舉。

  金珠躍起,當頭一刀。

  他把所有的內息都聚于這一刀之上,刀風呼嘯,吹的王老二眉心刺痛。

  王老二同樣從馬背上躍起,半空中揮刀。

  “殺了他!”

  使者感覺自己就像是來到了賭場,面色漲紅的看著即將出現的結果。

  兩把長刀碰撞到了一起。

  碎片飛濺。

  王老二跌落馬背上,策轉馬頭,沖到了斥候這邊。

  他的右臂一直高舉著。

  “走!”

  手中,剩下的半截橫刀斷口參差不齊。

  所有人都看向了跌落地面的金珠。

  追兵趕來了。

  金珠的臉頰在顫抖。

  額頭出現了一條血縫。

  血縫漸漸蔓延下來。

  從眉心往下,經過鼻子,到嘴唇,下巴,咽喉……

  衣裳裂開。

  胸腹那里,鮮血猛地飆射。

  嘭!

  金珠重重的倒在地上。

  城頭靜悄悄的。

  所有人不禁看向了那高舉的手臂。

  王老二瘋狂搖動半截橫刀。

  “耶耶,斬殺敵將!”

  “萬勝!”

  數十唐軍斥候高呼,人不多,卻喊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王老二在馬背上站起來,舉刀高呼,“我陳州軍……”

  眾人振臂。

  “萬勝!”

  “萬勝!”

  “萬勝!”

  追兵被氣勢逼迫,竟然忘記了追殺。

  城頭,使者重重捶打著城垛,罵道:“無能之輩!無能之輩!竟讓陳州軍一個傻子立威了!”

  蕭曼延拱手,“老夫無能!”

  使君自然是沒錯的,錯的只能是他。

  “開門,出擊,絞殺了他!”

  赫連榮吩咐道。

  城門大開。

  數千騎兵一涌而出。

  “殺了他!”

  使者喊道。

  作為赫連峰的使者,親眼目睹敵軍斬殺了己方將領,這是赤果果的打臉。

  更是羞辱!

  王老二帶著數十麾下亡命而逃。

  “你的得意呢?”

  追兵在咆哮。

  “王老二,可敢回頭。”

  呵呵!

  王老二在馬背上回頭。

  氣得追兵七竅生煙。

  “追!哪怕是追到九幽地府,也得把他殺了!”

  城頭,蕭曼延說道:“這批騎兵正好去查探雁北的戰況。”

  使者有些憂郁的道:“確保能守半個月?”

  “自然是能的。”

  蕭曼延說道:“楊狗靠的便是那數十大漢,可床駑在,便是神靈也不敢當其鋒銳,何況凡人!”

  使者面色稍霽。

  “咦!”好眼力的使者突然指著遠方,“追兵怎么回來了?”

  蕭曼延瞇眼看去,半晌才說道:“是追兵,這是……斬殺了王老二?”

  使者笑道:“若是如此,也算是不錯。”

  他只要人頭。

  噠噠噠!

  追兵的速度快的嚇人。

  讓人不禁聯想到了先前王老二的速度。

  逃命的速度。

  “這是……”使者看看蕭曼延。

  蕭曼延說道:“怕是急著回來稟告。”

  “楊狗來了!”

  沖到城下的追兵高喊。

  遠方,煙塵大作。

  一隊隊騎兵在地平線上冒出來,大旗林立,臨風招展。

  “列陣!”

  厲喝聲中,騎兵們排著整齊的陣列,緩緩而來。

  隨后是步卒。

  嘭嘭嘭!

  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震動著大地。

  城中的一戶人家中,男主人側耳傾聽,“這是什么聲音?”

  妻子說道:“怕不是打雷了。”

  男主人搖頭,“打雷不是這個聲音。”

  妻子說道:“要不,就是楊狗來了?”

  男主人笑道:“潭州差不多二十載沒有戰事了,楊狗哪敢來?”

  鐺鐺鐺!

  警鐘長鳴!

  “戒備!”

  外面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接著便是呼喊。

  “所有人歸家,不得外出,違令者,當細作斬殺!”

  整個潭州城都楞了一下。

  接著……

  “是楊狗來了!”

  “天吶!快,快門!”

  “砰砰砰砰砰砰!”

  無數關門的聲音傳來。

  整座城池安靜了下來,偶有孩子啼哭,隨即被大人喝住。

  噗噗噗!

  整個世界,都充斥著陳州軍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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