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772章 無人能敵
  韓紀帶著十余騎出發了。

  “郎君讓老韓去弄這個,就不怕他被弄死?”

  老賊蹲在地上,扯著枯草,“可老韓卻興高采烈的,這份諂媚的功力,老夫佩服。”

  另一處,赫連燕隱在了一棵樹下,身后是捷隆,“娘子,郎君這是讓韓先生去冒險呢!”

  赫連燕搖頭,“沒看到韓紀興高采烈的?”

  “怕是裝的吧?”

  “不,韓紀沒那個本事。”

  韓紀的演技還比不過老賊。

  此刻他確實是很高興。

  他帶著十余騎,就像是游山玩水般的,一路指指點點。

  直至遇到了百余騎北遼軍。

  “是唐軍的文士!”

  文士就是幕僚。

  “看,那些燒荒的火!”

  燒荒的火頭和煙霧很遠就能看到,但范圍很廣,所以必須要派出斥候來打探。

  “他們跑了!”

  韓紀率先掉頭跑路。

  “追!”

  百余騎追殺十余騎,天經地義。

  韓紀一邊策馬跑路,一邊回頭看。

  直至營地邊緣。

  那些北遼斥候這才退回去。

  楊玄站在木屋下,靜靜的看著心腹們的反應。

  “老韓,你逃跑的模樣比老二還狼狽。”老賊在怪笑。

  “哈哈哈!”韓紀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韓先生方才可真是狼狽啊!”

  “可不是,往日看著云淡風氣的,沒想到也有這般狼狽的時候,真是爽。”

  韓紀來到了楊玄身邊。

  “肖宏德來到了內州,我需要試探他的應對,看看此人手段如何。可我若是打起了楊字旗,那些北遼軍怕是會聞風喪膽。所以,令你去試試,做個魚餌,如今看來,應當是起了作用。”

  楊玄看著韓紀,“你往日云淡風輕,一副高人模樣,看著是不錯,可卻不大接地氣。和兄弟們也疏離了。

  說實話,于我而言,讓麾下互相制衡才是王道。可看著你形單影只,難免生出了同情心……”

  韓紀在他的心腹圈子中是個另類,久久無法融入。

  “其實,老夫挺享受這等形單影只的感覺。”韓紀說道:“不過,郎君既然給了老夫機會,那就和他們親近一番。”

  隨后,韓紀就和老賊等人打成一片,老賊等人拿他先前狼狽而逃取笑,他就拿老賊不學無術說事兒,很是熱鬧。

  赫連燕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楊玄的身后,“郎君是想讓韓先生打進老賊他們中間嗎?”

  “你直接說我讓韓紀去做密諜也可以。”

  “其實,錦衣衛也能做到。”

  “你想錯了。我讓韓紀和老賊他們混在一起,不是想監控什么。”

  “制衡?”

  楊玄如今的攤子越來越大,麾下文武們也越來越多。

  人一多,自然就會拉幫結派,楊玄對此不加干涉。

  “北疆原先的文武官員也分為幾派,和他們相比,我身邊的人散了些。”

  若是不聯手,他的核心圈子會疲于奔命,隨后分崩離析。

  “郎君可以打散那幾派官員。”

  “打散了,其他人會再度聯手。官場險惡,必須聯手才有安全感,才能為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這是人性,變不了。”

  楊玄伸個懶腰,“今夜無恙。”

  這一夜,果然什么事都沒有。

  凌晨起床,楊玄發了一會兒呆。

  天有些冷,焚燒草原的味道依舊還在,嗅著嗅著的,楊玄就出神了。

  整個人都空了下來,格外寧靜。

  從執掌北疆開始,他就少有這等寧靜時刻,所以很是珍惜。

  “郎君。”

  外面,姜鶴兒一邊按著頭發,一邊打哈欠。

  “我已醒了。”

  楊玄坐在還散發著新鮮木材氣息的床榻上,從出神狀態中回轉,有些惱火。

  那種感覺太美妙了,仿佛整個世間就只剩下了自己,天地間空蕩蕩的,卻又生機勃勃。

  姜鶴兒進來,楊玄起身,她開始收拾床鋪。

  洗漱完畢,昨夜值夜的老賊來稟告。

  “昨夜有幾批北遼人接近,被發現后就撤了。”

  “這是要動手的先兆。”

  “是。”老賊期待的看著老板,“郎君,小人請命。”

  如今他在軍中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想來祖宗們在地底下很是高興。但距離大將軍的目標還是有些……不,是有很大的距離。

  要努力啊!

  “一夜未睡,不困?”楊玄問道。

  老賊指指自己的眼睛,“小人家傳的本事,三五日不睡也無事。”

  “盜……見貴人還得有這個本事?”楊玄有些好奇。

  “自然得有。一般來說,從發現一位貴人,到出手,這中間得間隔十天半月的。

  主要是觀察,琢磨這位貴人的身份。

  若是貴不可言,就得多準備些東西下去,否則,那些機關就能要人命。

  一旦進了洞里,最好是一口氣到底下。這個過程長的得幾日幾夜,只能苦熬著……”

  “不能出來歇息?”

  “不能,一旦出來,心不誠,貴人會生氣。”

  “貴人……不該是巴不得你等趕緊走嗎?”

  “嘿嘿!”老賊笑笑,“祖上傳下來的話,一旦有生人下去,貴人就能察覺。

  要趁著貴人久睡昏沉的機會動手。否則等貴人徹底醒來,再下去,便是送命。

  故而,一旦動手,便要不眠不休,直至見到貴人。”

  “規矩還不少。”

  楊玄覺得自己也算是長見識了。

  “辛苦了。”他笑道。

  老賊諂媚一笑,“為郎君效命,甘之如醴。”

  “去歇息吧!”

  楊玄擺擺手。

  老賊愕然,“郎君,這等小陣仗,您出手,這不是牛刀殺雞嗎?小人愿意效勞。”

  楊玄搖頭,“周儉!”

  身材雄壯的周儉上前,“副使。”

  楊玄指指外面,“我的大旗不能出現,此戰,你去。”

  能讓黃春輝兩度介紹的人,自然不同凡響。

  今日,楊玄想看看他的成色。

  周儉眼中多了異彩,“領命!”

  五百騎,他只要了三百。

  “膽略,不差!”

  太陽出來了,曬的人微暖,但風吹過時,依舊有些冷意。

  姜鶴兒此刻才吃早飯,端著一個碗,碗里是凝固成一大坨的馎饦團子。

  楊玄的早飯是單獨做的,一小鍋馎饦他得了大半,剩下的就給了姜鶴兒。

  這個舉動有些像是大家少爺和貼身婢女的生活習慣,主人吃剩下了,婢女接著吃。

  還覺得榮幸。

  楊玄沒那等惡心人的習慣,就是一鍋,他盛了大半,剩下的干干凈凈,給了姜鶴兒。

  “怎地現在才吃?”楊玄問道。

  姜鶴兒咬了一口馎饦團子,含胡不清的道:“頭發……翹起來了。”

  楊玄看了一眼她的頭頂,此刻一頭秀發很順。

  赫連燕正在甩手,為了幫姜鶴兒把頭發弄順,她沒少出力。

  但你不該在我的身邊甩手啊!

  被別人看到了難免誤會。

  楊玄搖搖頭,“可要我給你揉揉?”

  他只是玩笑。

  可一只玉手卻伸到了他的眼前。

  “多謝郎君。”赫連燕很有禮貌。

  “我試試。”楊玄一臉正經的揉捏著。

  手感不錯!

  關鍵是,滑!

  他摸的順手,忘卻了時間。

  韓紀過來,目不斜視,“周儉出擊了,就帶了三百騎,有人說他太這是顯擺,郎君以為如何?”

  楊老板摸著玉手,脫口而出,“不夠潤!”

  ……

  周儉帶著三百騎就出擊了。

  “左翼一百騎,右翼一百騎!以號角為令!”

  呃!

  眾人一怔,心想咱們就三百騎啊!你還要打散?

  敢于來北疆挑事的敵軍,少不下一千。

  “聽令!”

  周儉不給麾下質疑的機會。

  三百騎分為三隊,散開了。

  老賊在后面看到了,不禁愕然。

  “這是何意?”

  他的兵法素養無法理解裴儉的決定。

  三百騎就這么一路搜索前進。

  蕭衍帶著一千騎也在逼近。

  昨夜,幾波斥候逼近營地,回來后,發誓里面除去開荒的人之外,最多數百騎。

  他本想夜里突襲,可金馳卻強烈建議在早上突襲。

  ——敵軍已經發現了咱們的斥候,夜里定然會有戒備。不如早上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他聽從了這個建議。

  金馳并未高興,因為他知曉,一旦出了岔子,自己就是罪魁禍首。

  為官,千言不如一默……這是某位前輩的話。

  當時金馳還納悶,問道:少說話,那如何做事?

  做事你得和同僚交流。

  前輩意味深長的看著他,說,“這年頭,都去做人了,誰還做事?”

  這番話,他在以后的宦途中反復咀嚼,越來越覺得有味道。

  可昨日他卻違反了自己的規矩,開口了。

  他本想著蕭衍會反對,自己順勢收回建言,如此,也算是盡職盡責了。

  沒想到!

  看著粗豪的蕭衍,原來也是個會做人的。

  老夫,蠢!

  前方有人高呼,“發現敵軍,百余騎!”

  金馳心中的郁郁一下就消散了,喊道:“殺上去!”

  擊敗這股敵軍,順勢突擊營地,大事定矣。

  而他的建言也將會成為此戰中最大的亮點。

  金馳看了蕭衍一眼,擔心他否決,拔刀率先沖了出去,“殺啊!”

  老子先斬后奏!

  一場大勝之后,難道你還敢處置我?

  一千北遼游騎沖了上去。

  “五騎往大營方向,其余的,跟著我來。”

  五騎脫離大隊,往大營方向疾馳。

  裴儉帶著麾下一個轉向,往左側逃竄。

  “這是想引著咱們遠離他們的營地!”金馳喊道。

  蕭衍也看出來了,“追擊兩里!”

  裴儉落在后面,減緩了馬速,等追兵上來后,就策馬掉頭。

  一把橫刀在追兵中掀起了血雨腥風。

  若是楊玄在,定然會說裴儉隱藏了大半實力。

  斬殺十余人后,裴儉渾身浴血,狼狽繼續逃。

  什么情況下潰兵會轉身廝殺?

  絕望的時候!

  在絕望的時候,必須要丟下一部分來阻截敵軍,給麾下緩解壓力。

  一直沉默的蕭衍眼前一亮。

  到了此刻,他才判定這不是一個坑。

  “金馳,你領五百騎去追殺敵軍,老夫去突襲營地。”

  看,老夫把追殺的好事兒交給你了,剩下的敵軍大營這塊硬骨頭,老夫去啃。

  可在金馳的眼中,那不叫大營,而是農戶的莊子!

  這百余騎若是往大營方向逃竄,那么多半大營里有能抵御追兵的力量,如此,他們需小心。

  可裴儉卻率軍往左側跑,這說明什么?

  這是想引走他們,讓那五騎通知大營應變。

  也就是說,大營那邊的力量很是孱弱。

  金馳咬牙切齒的,“領命!”

  此行的任務是突襲北疆墾荒大營,這任務被蕭衍拿了,他就打了一次醬油。

  恨啊!

  但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唯有帶著五百騎緊追不舍。

  若是讓這股北疆軍跑了,他此行就是兩手空空。

  雙方不斷疾馳,轉瞬就消失在視線內。

  “走!”

  蕭衍笑吟吟的,帶著麾下出發了。

  嗚嗚嗚!

  牛角號聲中,正在逃竄的裴儉看著右側,“走!”

  左翼的一百騎,聽到號角后,迂回到了后側。

  裴儉減速,“回身!”

  一百騎迂回掉頭。

  “機會!”金馳歡喜的道:“圍殺!”

  敵軍掉頭,這是發現追兵少了一半,想馳援大營!

  圍殺了他們,還來得及去大營分一杯羹。

  敵將竟然率先沖了過來。

  金馳喊道:“活擒敵將,重賞!”

  活擒敵將,外加破大營,這兩份功勞能碾壓了蕭衍。

  至于以后,有這兩份功勞在手,他升遷在望,自然無需在意蕭衍。

  一人一馬,裴儉沖進了敵軍中間。

  刀光閃爍,宛若銀河傾瀉而出。

  鮮血仿佛是河流,與銀河交相輝映。

  一股股的噴濺。

  那把刀,竟然無人能擋。

  一人一馬,十息,就沖到了金馳身前。

  馬背上的裴儉看著金馳,鄭重的道:“第一顆!”

  裴九離去后,裴氏一直在沉寂。

  裴氏刀法,也從此遠離了沙場。

  今日再度出現,當用一顆人頭來慶賀。

  “不!”

  金馳尖叫,揮刀。

  眼中全是刀光。

  隨后,人頭高高飛起。

  看到敵將輕松伸手過來,隨即,無盡黑暗降臨。

  裴儉舉起人頭,敵軍殘余看著他的眼神中都是恐懼。

  “跑!”

  當你遇到一個無法匹敵的對手時,那種絕望感難以言喻。

  裴氏刀法久違沙場,第一次出場,竟然是沖著一群小卒子。

  堪稱是牛刀殺雞。

  裴儉舉著人頭,“跟著我來。”

  “萬勝!”

  裴儉揮手,“吹號!”

  嗚嗚嗚!

  右翼的一百騎,迂回出現在了蕭衍之前。

  “擊潰他們!”

  蕭衍喊道。

  同時,心中釋然。

  一個營地中,不可能只有一百騎,所以,當這一百騎出現后,蕭衍心中最后的疑慮消散。

  “壓上去!”

  他歡喜的喊道。

  雙方絞殺在了一起。

  北疆軍雖然頑強,但很明顯,是在強撐。

  只需半刻鐘,蕭衍確信就能擊潰這股北疆軍。

  他深信不疑!

  噠噠噠!

  身后傳來了馬蹄聲。

  他回頭一看。

  一百余騎正在趕來。

  為首的敵將高舉橫刀。

  橫刀頂上插著一顆人頭。

  面目有些熟悉。

  “金馳!”

  大營的哨塔上,瞭望手正在觀察此戰。

  老賊等人在下面,老賊問道:“如何了?可要增援?”

  瞭望手沒吭氣,只是看著遠方。

  “哎!說話啊!那周儉如何?”老賊追問。

  瞭望手終于清醒了,低頭。

  “無人能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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