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831章 狠狠地抽了皇帝一耳光
  長安。

  王守接到了消息。

  “黃春輝當年和人交惡,毒打了那人。那人好賭,把妻女都輸給了青樓。

  如今那人的妻子老邁,依舊在接客。

  那人的兒子也學了賭錢,輸光了就去和賭場的人借貸,沒錢還,也是把妻女送給了青樓……”

  “黃春輝干的!”王守拍拍這張紙,“證據確鑿!”

  趙三福默然,心想這等炮制罪證對于鏡臺來說不是事。若非要對付的人是黃春輝,頃刻間就能弄出來。

  “監門。”

  一個主事進來。

  “黃春輝兒子當年說親,那家人知曉黃春輝觸怒了陛下,擔心以后會被牽連,故而拒絕了。去年那女子抱病而死……”

  王守摸摸眼罩,“黃春輝干的!”

  一個個‘罪證’被送來,王守一一審核。

  他起身,“差不多了,黃春輝必死無疑。咱這便進宮,你等枕戈待旦,等著咱回來就動手。”

  “領命!”眾人轟然應諾。

  趙三福瞇眼退了出去,看著王守遠去,看著那些主事一臉幸災樂禍。

  “別說話。”辛全走到他的身側。

  “我知曉。”趙三福冷笑道:“這些人巴不得把那些重臣全數拉下來,拉到鏡臺的獄中拷打折磨。等他們的妻女進了教坊司,便第一個去享受……”

  “人性本貪,看到比自己過的更好的,他們會嫉妒,會仇恨。

  若是有機會看到這些人倒霉,他們會毫不猶豫的上去踩一腳,吐口痰。

  若是可能,他們更愿意親手來結束那些人的一切。這,就是人。”

  “可黃春輝對大唐有功!”

  “功勞與罪過,只在于上位者一念之間。”

  “那律法成了什么?”

  “律法?”

  辛全看了他一眼,有些遺憾的嘆道:“老夫以為你早就領悟到了律法只是上位者擦屁股的草紙這個道理,原來,還沒有。”

  王守進宮,把‘罪證’給了韓石頭。

  “陛下,這是鏡臺送來的。”

  韓石頭把‘罪證’送進了梨園。

  皇帝看了看,“有些意思,不過不夠狠。罷了,足夠處死他一家子就夠了。讓王守進來,朕,親自過問此事。”

  ……

  鐵匠鋪中,打鐵的聲音中斷了。

  “你說什么?”

  “陛下想處死黃春輝。”

  最近忙著照顧懷孕的黃大妹,未曾進宮議事的衛王放下錘子,“他瘋了?”

  “你瘋沒瘋我不知曉。”李晗雙手抱胸,“我只知曉,所有人都小看了子泰。

  他們以為子泰會為了掌控北疆而坐視長安弄死黃春輝。

  可他們不知曉子泰的性子。

  當年他為了你這個倒霉皇子敢冒險,如今為了對他有知遇之恩的黃春輝,他會坐視?”

  “他不會!”

  衛王沉著臉,“若非北遼在側,子泰會如何?本王不敢想。”

  李晗嘆息,“我覺著,他會提兵南下,索要兇手。你那位父親就不擔心玩脫了嗎?”

  衛王搖頭,“他有的是手段,王守執掌鏡臺多年,他估摸著正在尋借口弄死此人。

  若到時候下不去臺,把罪名丟給此人就是了。一杯毒酒,或是一刀了事。”

  他看著李晗,“黃家……通個消息吧!以黃春輝的手段,當能為自己留下血脈,否則子泰會埋怨咱們。”

  “他是為了子泰和北疆出頭,我自然會出手。”李晗說道:“我如今掌著府中的事,得了消息時,就令好手悄然去傳遞消息。”

  “鏡臺的人會盯著黃家,這等時候,沒人能潛入進去。”

  “傳遞消息的法子……我多的是。”

  ……

  鏡臺的人,以及數百軍士把黃家圍了個水泄不通。

  “就算是一只鳥也飛不進來。”

  主持此事的鏡臺主事得意的道。

  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

  “陛下要殺黃春輝!”

  這嗓門,堪稱是渾厚無比。

  傳的黃家的鄰居都聽到了。

  鏡臺主事變色,“抓人!”

  另一邊,衛王蹙眉,“這便是你說的傳遞消息的法子?”

  “如何?”

  “好用,只是有些丟人。”

  消息迅速蔓延。

  ……

  宮中。

  皇帝說道:“黃春輝辜負了朕的厚愛,一族全數拿下。”

  先拿下,接著公布罪名,再處置。

  王守低頭,“鏡臺的人已經圍住了黃家,只需令下,即可動手。”

  皇帝點點頭,“朕乏了,打個盹,希望醒來時能聽到好消息。”

  “是。”

  王守躬身,原地倒著后退,直至到了殿門那里,才轉身出去。

  皇帝躺下,側過身體,單手撐著腦袋,閉上眼,“石頭。”

  “陛下!”

  韓石頭過來,拿了一床薄被給皇帝輕輕蓋上。

  皇帝的身體動了動,眼睛依舊閉著,“召集群臣,朕打個盹,晚些叫醒朕。”

  “是。”

  王守一路出去,半路遇到鏡臺的人,“監門,先前有人在黃家外圍高喊,陛下要殺黃春輝。”

  王守止步,“可抓到人了?”

  “未曾。”

  “蠢貨!不過好在無需在意。”

  動黃春輝,自然要王守親自去坐鎮。

  他走出了宮城。

  外面聚集了數十鏡臺好手。

  荒荒過來,“并無好手。”

  王守為皇帝做了多年的狗,得罪的人太多了。故此每次出行都帶著不少好手。

  他曾說,自己能活到今日,靠的是謹慎。

  “好!”

  王守上馬。

  “我鏡臺這兩年蟄伏著,今日,當借著拿下黃春輝來重振聲威,讓天下膽寒!”

  一群人簇擁著他往皇城外去。

  一路上,兩側都是官吏。

  大家都默默看著他們,大多人眼中多了憂慮。

  那是黃春輝啊!

  一輩子奉獻給了北疆的老將。

  鏡臺出動,代表著帝王。

  也就是說,要動黃春輝的是皇帝。

  這,最低流放。

  荒荒低聲道:“就這么招搖過去?”

  畢竟,那是黃春輝。

  王守往上提了提眼罩,“陛下要殺雞儆猴,三只猴,北疆,南疆,外加一個朝中。”

  ……

  宮中,皇帝起身。

  “更衣!”

  今日,他將用黃春輝的腦袋來告誡這個天下。

  “朕,才是天下之主!”

  韓石頭看著他,一臉歡喜。

  “是啊!”

  ……

  王守帶著人,一路到了黃家大門外。

  “撞門!”一個主事吩咐道。

  “要雅致,客氣些!”

  王守搖頭,“畢竟是宰相,給他最后一個面子。”

  一個主事過去,準備敲門。

  噠噠噠!

  馬蹄聲從左側傳來。

  “是咱們的人。”荒荒看了一眼。

  王守舉起手,攔截的人退開。

  來人一路疾馳。

  叩叩叩!

  主事敲門。

  門開。

  管事面色慘白,顫栗著道:“何事?”

  咿律律!

  馬兒長嘶,來報信的樁子說道:“北疆楊玄令人傳話!”

  王守冷笑,:“說!”

  “誰敢對黃春輝動手,便是我北疆軍民的死敵。北疆健兒枕戈待旦,只等楊某一聲令下,當討伐無道!”

  無道的后面往往連著一個詞……

  昏君!

  王守面色劇變。

  樁子接著說道:“誰敢動黃春輝,我誅他滿門!”

  “他這是要造反?”

  王守尖利的道:“楊逆這是要謀反嗎?”

  趙三福在人群后面,輕聲的道:“果然是你!”

  他不知曉長安是誰,用了什么手段把消息飛快傳到了北疆,并再度把楊玄的話帶了回來。

  但他知曉,楊玄本可坐視。

  沒有人會指責他……他能做什么?難道帶著大軍飛到長安來?

  他想到了當初的那個少年。

  為了晏城的逝去難以釋懷,乃至于出手,弄死了何家的幕僚。

  多年后,他本以為楊玄會變成一個殺伐果斷的北疆之主。

  但沒想到的是。

  骨子里,他還是那個執拗的少年。

  黃家的管事也呆住了。

  啥?

  北疆楊副使,要為了阿郎起兵?

  還說,誰動了阿郎,就誅他滿門!

  這是長安啊!天神!

  誰敢在長安說誅人滿門?

  皇帝!

  他呆呆的看著敲門的鏡臺主事,“有事?”

  主事緩緩回頭,“監門!”

  楊玄放狠話了。

  怎么辦?

  瞬間,王守心中各種念頭轉動。

  不管不顧,繼續動手。

  隨后,北疆若是不出兵,楊玄威望掃地。

  但,若是北疆出兵,天下將會震動。

  到了那時……

  他便是最好的替罪羊!

  “且住!”

  鏡臺主事退后。

  呯!

  管事重重關門,一路小跑著進去。

  “哇!”

  黃春輝的孫女兒在嚎哭。

  幾個孫兒看著還好,甚至有個昂首挺胸,正在說什么大丈夫死則死耳。

  管事跑到了后院。

  黃春輝對黃露說道:“鏡臺在脅迫,除非為父改口施壓楊玄,否則,黃家不出五載,便會煙消云散。

  為父也想過改口,可張不開嘴。那是北疆,為父寧可死了,也不肯沖著北疆說一句違心的話。

  為父對得住北疆,對得住楊玄,卻對不住兒孫……”

  黃露苦笑,“說不怕是假的,不過既然大事臨頭,阿耶,我不會丟你的臉。”

  “別怕。”黃春輝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就像是他小時候那樣,“老夫一直讓老四在外,便是在防著皇帝這一手。”

  “阿郎!”

  管事違規沖進了后院。

  “大事大事!”

  黃春輝蹙眉,“何事?”

  管事止步,歡喜的道:“方才外面鏡臺的人報信,北疆楊副使令人傳話……”

  “什么話?”黃露眼中多了一絲期冀之色。

  “誰敢對黃春輝動手,便是我北疆軍民的死敵。北疆健兒枕戈待旦,只等楊某一聲令下,當討伐無道!”

  黃春輝愕然。

  黃露狂喜。

  “還有,誰敢動黃春輝,我誅他滿門!”

  黃春輝眼中水光閃爍,“子泰!”

  ……

  宮中,皇帝和群臣在一起。

  一個官員在大聲的念著黃春輝一家子的‘罪名’

  半晌,數十項‘罪名’才念誦完畢。

  皇帝干咳一聲,“令人震驚!”

  鄭琦馬上接話,“陛下,黃春輝多年來深受陛下信重,每年賞賜不斷,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此人卻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陛下,當嚴懲此人!”

  國丈在看著左相陳慎。

  陳慎開口,“證據確鑿?”

  官員說道:“人證物證俱全。”

  皇帝這是鐵了心要弄黃春輝!

  陳慎心中嘆息,“陛下,此事可否再慎重些?臣以為,可令人復查,臣,愿意帶人行此事。”

  老狐貍終于忍不住出手了……楊松成淡淡的道:“每年多少人犯事,左相往日不動如山,今日卻格外急切。”

  陳慎平靜的道:“老夫在長安也不算是睜眼瞎,若是黃春輝一家子惡行如此之多,老夫不可能一無所知。

  更何況,其中一事老夫就正好知曉。

  當初黃露與那李氏說親,李氏擔心黃春輝見罪于貴人,便主動拒絕。

  黃家當時說了,如此正好,免得就此成了一家人,到時候生出齟齬來。

  這是好說好散,何來的事后下毒手?

  況且,黃露隨后尋的娘子比李氏更好,他吃飽撐的?”

  左相,鋒芒乍露!

  楊松成說道:“據聞,左相與黃春輝當年交情不錯?”

  陳慎剛想開口,皇帝冷冷的道:“此事既然證據確鑿,就令大理石復核!”

  大理寺,皇帝上次準備讓大理寺卿去北疆接任節度副使,卻被楊玄給搶了。

  而楊玄能搶了節度副使的職位,和黃春輝的信重和提拔分不開。

  斷人進階之路,如同殺人父母啊!

  進了大理寺,黃春輝能有個好,陳慎能當即乞骸骨回家吃老米飯。

  皇帝看了他一眼,“陳卿覺著不妥?”

  這是來自于皇帝的敲打。

  陳慎垂眸。

  皇帝淡淡的道:“如此,散了吧!”

  眾人起身,準備恭送皇帝。

  “陛下!”

  王守出現在了殿外。

  皇帝蹙眉,“讓他進來。”

  王守進來,群臣緩緩而退。

  走到殿外,就聽到王守稟告。

  然后,呯的一聲。

  眾人忍不住回頭。

  就看到皇帝大步走下來,一腳踹倒王守,接著,就這么一腳一腳的踢著。

  就像是踢著一個圓滾滾的草球。

  王守滿地打滾,卻不敢慘嚎,只是連聲認罪。

  “奴婢有罪!”

  “奴婢有罪!”

  群臣愕然。

  “走!”

  陳慎說道。

  眾人知曉這是出了大事兒,但不好問。

  一路出了宮城,外面早有各自的心腹隨從在等候。

  國丈的隨從先過來,附耳低聲說著。

  楊松成城府深沉,不說巨石崩落于眼前而不眨眼,但至少一般消息無法令他動容。

  但,周遵看到他的整張臉猛的紅了一下。

  然后恢復了平靜。

  但,他的右手卻握成了拳頭。

  周遵的隨從也過來了。

  低聲道:“姑爺令人在長安傳話……”

  “嗯?”周遵愕然。

  “誰敢對黃春輝動手,便是我北疆軍民的死敵。北疆健兒枕戈待旦,只等楊某一聲令下,當討伐無道!”

  周遵身體一震。

  “姑爺還說,誰敢動黃春輝,誅他滿門!”

  周遵緩緩抬頭。

  那些重臣顯然都得了消息。

  人人面色凝重。

  皇城中的官吏們止步,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起。

  神色肅然。

  大唐的北疆節度使,在威脅皇帝:你若是動了黃春輝,老子便領軍殺到長安來,滅你滿門!

  這是大唐開國至今從未有過的事兒。

  這是把皇帝的威嚴踩在了腳下!

  他的女婿。

  狠狠地抽了皇帝一耳光!

  順帶。

  重重地踩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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