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842章 錢啊
  在出發之前,楊玄就帶走了十余箱金銀。

  金銀不是流通貨幣,但卻是壓箱底的重要貴重金屬。

  也就是說,一般情況下,金銀是不能動的。

  但在楊玄的眼中沒這回事,在他看來,金銀的作用就是花銷。若是不能花銷,那便是廢物。

  此刻,十余箱廢物令這些北遼蛀蟲丑態畢露。

  他覺得,值了!

  “如此,老韓!”

  站角落里欣賞了許久舞蹈的韓紀上前。

  一雙眸子掃過這些商人,溫潤如玉,“諸位,請跟著老夫來。咱們去另一處合計合計。”

  十余商人爬起來,隨即告退。

  耶律書留下了。

  “副使。”

  女子福身告退。

  樂師們也走了。

  “說。”楊玄看著手中的金杯,他真心不喜歡這玩意兒,覺得太俗氣,且里面的紋路不容易洗干凈,臟。

  唯有渴望被人尊重的人,才會喜歡這等器皿吧!

  楊玄覺得還是瓷杯最好。

  “這些商人大多都是見利忘義之輩。”耶律書說道。

  楊玄微笑,“你,難道不是?”

  這臉打的趴趴響,姜鶴兒都為耶律書感到難堪。

  “小人自然也是。可小人知曉誰能給小人更大的利。”

  耶律書很坦然。

  “我喜歡坦然的人。”楊玄欣賞的說道:“喜歡錢財不是錯,錯在于,喜歡錢財還裝作厭惡!”

  耶律書說道:“北遼能給小人的也就那么多,這幾年,小人多番經營,可卻無法再進一步。

  想擴張,可寧興那邊早已有了自己的規矩,小人這等邊疆豪商去了,沒有靠山,只會被人欺凌,弄不好生意都會被那些權貴給吞噬了。”

  這是做生意碰到了天花板。

  至于吞噬,這個正常。

  豪商,必然背后會有勢力作為支撐,否則錢財越多,危機就越大。

  “小人想到了副使,副使慷慨大氣,且言而有信,相形之下,桑元星之流只配給副使提鞋子。小人想,若是北疆的貨物能給小人多一些……”

  北疆和北遼的生意往來都是走私。走私,必須得有規矩。而這個規矩就是按照關系來分配。

  “你想多要些份例?”楊玄玩味的問道。

  “是。”

  “那么,你能給我什么?”

  “小人愿為副使效死。”耶律書叩首,額頭和地面相碰,呯呯作響。

  “這等話,以后不必說了。”楊玄冷冷的道:“惠而不實。”

  耶律書咬牙,“敢問副使,要如何?小人愿為副使赴湯蹈火。”

  赴湯蹈火……楊玄覺得這火,弄不好哪一日能燒到自己的身上,他問道:“聽說過投名狀嗎?”

  “還請副使賜教。”

  “北疆與北遼之間的貿易,特別是糧食貿易,是一項關乎北疆軍民生存的大事。我以為,怎么慎重都不為過,你覺著呢?”

  “是,小人誓死也要把糧食運到北疆。”

  “這么崇高的事業,最怕的是什么?內奸!”

  耶律書身體一震,“副使是說,我等中間有內奸?”

  “聽我說完。”

  楊玄蹙眉,“要想讓今日在場的人都同心同德,都死心塌地的為這項崇高的事業努力,怎么,也得讓他們殺個人不是?”

  耶律書心中一動,“副使的意思……”

  “看,你又多嘴了。”

  “小人該死!”耶律書舉手抽了自己的臉頰一下。

  “今日,定然有人不愿意,想退出。”

  耶律書愕然,“副使,這些人既然來了,自然都是愿意的。”

  否則,沒事兒跑那么遠作甚。

  腦子抽抽了?

  楊玄微笑,“大家殺了這個反骨仔,也就是奸細,隨后,自然同心同德了。

  若是誰想反水,今日殺人便是罪狀,難逃一死。

  這,便叫做投名狀。”

  耶律書一個冷戰,“是,小人明白。”

  “去吧!”

  楊玄擺擺手,就像是趕走一只蒼蠅,“對了,那個舞……肚皮舞,看著挺得勁的,叫進來。”

  晚些,肚皮舞又開始了。

  耶律書回到了自己的帳篷內,把最貼心的一個豪商叫來,說了楊玄的交代。

  “這……既然都來了,自然都愿意賣糧食給楊副使,沒人不愿意啊!”

  耶律書低聲道:“你還不明白,楊副使的意思是說,讓咱們自行選個人出來,弄死他!大家都要動手,如此,都犯下了大罪,以后就沒有了顧忌。”

  豪商脊背發寒,“看著這般溫和的一個人,竟然……老夫有些后悔了,怕以后死無葬身之地。”

  “晚了!”耶律書冷冷的道,“再說了,有錢你不想掙?”

  豪商咬牙切齒的,“當然想!可老夫想掙的更多些。”

  “什么意思?”

  “這生意少一個人咱們就能多掙些錢。”豪商雙眸中閃過厲色。

  記著,壓低聲音,舉起手,猛地揮下。

  “能否,再多殺幾個!”

  ……

  楊玄欣賞了一場舞蹈,很是滿意,“這舞蹈,有些意思。”

  回來的耶律書笑道:“副使只管帶回去。”

  “不了。”

  楊玄擺擺手,失望的舞女告退。

  “可商議出來了?”楊玄問道。

  耶律書說道:“都答應了,不過,有兩人言辭間頗為猶豫,小人擔心他們……”

  “這,我不管!”

  楊玄看著他,“我只管一件事,糧食!”

  “小人定然弄到糧食。”

  在楊玄的注視下,耶律書不禁跪下。

  楊玄負手看著他,“從此刻起,北疆的貨物,坤州只有你才能販賣。”

  “啊!”

  耶律書抬頭,狂喜之下,俯身捧著楊玄的靴子,虔誠的舔舐著。

  楊玄忍住一腳踹飛這貨的惡心,蹙眉,“我給你的,才是你的。”

  “是。小人此生唯副使馬首是瞻!”

  楊玄擺擺手,“去吧!”

  耶律書起身,走兩步又回頭,“小人家中有個孫女兒,國色天香,愿意侍奉副使。”

  “我不缺女人。”

  楊老板想到了寡婦珞,據聞她會跳舞。哪日,也領略一番。

  耶律書遺憾告退。

  楊玄突然問道:“可查清楚了?”

  赫連燕說道:“這些商人都查清楚了,身份,籍貫,住址。”

  姜鶴兒說道:“查清了這些,誰若是敢反悔,就把罪證遞過去。”

  “不。”楊玄搖頭,“回頭攻破他們所在的城池,抄家!”

  赫連燕:“……”

  姜鶴兒:“……”

  幾個虬龍衛:“……”

  “老子掙點錢,容易嗎?”楊老板幽幽的道:“吃了我的,都給吐出來!”

  ……

  楊玄走了。

  商人們集體歡送。

  楊玄的目光掃過眾人,“下次,再見。”

  有人估摸著是再也見不著了。

  姜鶴兒說道:“人真狠。”

  楊玄說道:“人不狠,站不穩。老賊。”

  楊玄往北疆方向去,前出十余里后,突然轉向。

  他前腳剛走,后腳耶律書就提議慶賀一番,“弄些酒菜,咱們痛飲!”

  “不了,老夫要趕緊回去,準備糧食。”一個商人急不可耐的說道。

  楊玄把錢亮出來了,就等著他們把糧食送到南歸城,錢貨兩訖。

  當然,若是能把糧食送到桃縣更好,運費加一成。

  商人,總是喜歡利潤最大化。

  這個商人就是想把運費也掙回來。

  “呵呵!”

  耶律書和自己的好友相對一視,眼中閃過猙獰之色。

  就是他了。

  但,錢總是不嫌多,再來一個比較好。

  “還有誰想走?”

  耶律書問道。

  一個商人說道:“老夫也想回去了。”

  “如此也好,你二人先走吧!”

  耶律書笑吟吟的道。

  二人拱手,隨即叫齊自己的隨從,趕著大車走了。

  他們前腳一走,就有商人問道:“耶律書,酒菜呢?”

  耶律書說道:“在路上。”

  “嗯?在哪?”眾人看看,沒看到酒菜。

  “說了在路上。”

  耶律書獰笑道:“山珍海味都吃過吧?”

  “地上飛的除去蝗蟲,水里游的除去水蛇,都吃過。”那商人拍拍鼓起的小腹,“少說吃了幾萬錢的東西。”

  “吃過人肉嗎?”

  ……

  那兩個商人策馬并行。

  “說實話,老夫不想和楊狗做生意。”

  “誰說不是呢?老夫更想看到他跪著哀求,呵呵!想想就樂呵。”

  “沒辦法,他給的太多了。”

  “下一次他需要給的更多。”

  “沒錯,下一次,少于三成,他就別想拿到糧食。”

  “誰來了?”

  二人聽到了馬蹄聲。

  前方,出現了十余騎。

  “哎!那不是耶律書嗎?”

  后面,出現了數十騎。

  左右,同樣如此。

  “不對!”

  兩個商人變色,“你等要作甚?”

  耶律書說道:“每個人必須砍一刀。誰不動手,弄死!”

  “有數!”

  這些商人大多沒殺過人,此刻有些緊張。

  “殺啊!”耶律書舉刀喊道。

  雙方很快就殺作一團。

  兩個商人叫罵著。

  “你等瘋了?”

  “天神會懲罰你們這些蠢貨!”

  “饒命!”

  兩個商人的隨從被砍殺殆盡,二人倒在地上,看著十余商人獰笑著走過來,心中惶然。

  “為何?”

  一個商人問道。

  耶律書舉起長刀,“人太多了。”

  刀光閃過,商人下意識的舉手格擋,手臂被斬斷。

  耶律書退后,“輪到你們了。”

  一個個商人上前,揮刀。

  鮮血飛濺。

  慘嚎聲不斷。

  “這便是人啊!”

  不遠處的一個小土包上,老賊搖頭嘆息。

  楊玄勒馬看著,“這是錢!”

  一頓砍殺后,十余商人踉踉蹌蹌的后退,看看自己身上的血跡,再看看眾人身上,臉上,手上的血跡,不禁哈哈大笑。

  笑一笑的,有人跪地嘔吐,有人興奮的道:“哪還能殺人?”

  耶律書忍住惡心,“都殺了人,那么,此后榮辱與共,共富貴。”

  “對,共富貴!”

  耶律書說道:“一人計短,咱們聯起手來,能與寧興的豪商爭斗,能漸漸控制邊疆的生意。到了那個時候,諸位,誰還敢小覷咱們?”

  眾人不禁興奮了起來。

  一種創造歷史,為自己尋到了一條出路的感覺,讓他們輕輕顫栗著。

  耶律書蠱惑道:“大遼歧視商人,而北疆卻一視同仁。此次,咱們務必要把這筆生意做的漂漂亮亮的,以后……”

  他伸出雙手,一只指著北疆,一只指著南方,“左右逢源,懂了嗎?”

  商人們鼻息咻咻。

  “散了!回頭再聚!”

  眾人散去,耶律書把他們一一送走,剛想離開,一騎過來。

  “耶律書!”

  耶律書看到此人,心中一顫,“二哥。”

  楊玄一直在邊上看著……耶律書心想方才但凡自己等人猶豫不決,或是改變了主意,那么,此刻大概都變成了尸骸。

  “郎君叫你!”

  “是。”

  耶律書跟著過去,見到楊玄后,跪下。

  “見過副使。”

  “你做的不錯,我很歡喜。”

  養了狗,該敲打時就敲打,但,狗子做事麻溜,該夸贊時,就得伸手捋捋它的毛。

  楊玄說道:“你想要什么?”

  耶律書說道:“小人原先想掙錢,可掙到錢后,那些官吏卻頗為無禮。

  小人就在想,商人,難道就不能為官?

  小人想做官,可大遼歧視商人。

  老夫一次送錢給桑元星身邊的管事,想通過他謀求一個吏目之職。

  可他收了錢卻不辦事,還說什么,商人重利輕義,也配為官?

  小人想不通,小人這般才華為何不能為官。

  要說重利忘義,難道那些官吏不是?”

  姜鶴兒低聲道:“他竟然想為官。”

  瘋了!

  “小人知曉副使對商人一視同仁,這才愿意販賣糧食給副使。小人不求什么,只求副使縱橫天下時,能讓小人出仕。”

  “好!”

  楊玄答應了。

  耶律書歡喜過望,跪下,再度捧著楊玄的靴子,深情的舔舐著。

  楊玄蹙眉,耶律書大概是舔夠了,抬頭諂媚的道:“小人愿為主人效命。”

  隨后,耶律書表了一番忠心,這才告退。

  走了一段路,隨從忍不住問道:“郎君能掙錢就好,為何認了楊玄為主?”

  “你以為老夫愿意去舔別人的靴子?”

  “那……”

  “楊玄此次丟出了投名狀,便是對老夫的威懾。老夫若是還端著架子,他就能丟出老夫上次配合他盜走坤州錢庫之事。桑元星能活剝了老夫!”

  “啊!”

  隨從面色慘白。

  “擔心什么?”耶律書冷笑,“誰能讓老夫掙錢,誰能讓老夫為官,誰便是老夫的爹!”

  遠方,楊玄策馬,“去南歸城。”

  王老二說道:“郎君,這些商人也太無恥了些。特別是那個耶律書,恨不能把北遼給毀了。”

  楊玄想到了那個世界的大明末年,一群商人越過邊墻,給異族帶去了無數資源,以及消息。

  那些人在想什么?

  他一直想不通,后來想通了。

  姜鶴兒以前聽到過楊玄對豪商的評價,覺得有些偏頗,有些想不通。

  今日看到耶律書和那群商人的表演后,她,想通了。

  “原來,他們有錢就是爹!有奶便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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