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875章 報復
  帝王一言九鼎,金口玉言,說了要讓你死,你就活不過今日三更……閻王爺都救不了你。

  帝王相召,不管你在干啥事,都得丟開,趕緊飛奔入宮。慢了片刻,就有御史彈劾你跋扈。

  接著,你就會被打壓,直至淪為某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的官員,讓天下人看看怠慢皇帝的下場。

  這一套的作用就是豎立帝王威信。

  所以內侍出宮時覺得這不是事,他甚至還和相熟的宮女吹噓,說自己要去見見令長安頭痛的楊玄,看看此人是否長了三頭六臂。

  三頭六臂沒有,但一句話卻讓他心涼了大半截。

  許多人都猜測過楊玄此次回長安的姿態。

  是含笑而來,和諸位大佬握手言和,還是板著臉,一路火氣十足的咆哮。

  都沒有。

  只是神色平靜的說出了最狠的話。

  對!

  我就是抗命!

  你能如何?

  這是北疆之主對長安的姿態。

  羅才仿佛看到楊玄化身為一頭猛虎,正沖著長安咆哮。

  “子泰……”羅才虛偽的勸道:“和為貴。”

  楊玄微笑,“我說過,累了。”

  他上馬,“走!”

  內侍慌了,擋在馬前,閉上眼,“楊副使,咱就是個閹人,你何苦為難咱呢?”

  楊玄看了他一眼,內侍說道:“還請稍待,咱這便去稟告陛下!”

  楊玄說道:“也好。”

  羅才苦笑,“你這是何苦?”

  “許多事,得有個說法!”楊玄說道。

  皇帝自己出手,并坐視其他人出手打壓對付北疆和楊玄,這事兒難道一笑了之?

  楊玄的姿態就是答案。

  做夢!

  一到長安,他就先給了皇帝一個下馬威。

  面子!

  是自己掙的!

  你若是要玩什么帝王威嚴,對不住,我不奉陪。

  而且,小心打臉!

  羅才嘆息,那個將領卻冷笑,“這是要忤逆陛下不成?”

  楊玄沒作聲,在想著皇帝的想法。

  不見,這是一種姿態,也是一種發泄。

  皇帝心知肚明自己做了些什么,他若是采取強硬的姿態,譬如說派身邊的韓石頭來呵斥,楊玄也準備了應對之策。

  掉頭走人!

  邊塞大將勞苦功高,歸來后說累了想歇歇。

  不行?

  知曉長安和北疆恩怨的人,雖然會腹誹楊玄跋扈,但,也會默然為他給長安一巴掌叫好。

  打得好!

  那個將領兀自喋喋不休的道:“我就從未見過這等跋扈的人,也就是陛下仁慈能忍,換了個帝王,能……”

  楊玄抬頭看著他。

  蹙眉,指指將領。

  “抽!”

  將領面色一變,剛想退,一條鞭子從楊玄側后方席卷而來。

  將領想拔刀,可瞬間放棄,身體剛動,想閃避,皮鞭就到了。

  啪!

  將領捂著臉慘嚎一聲。

  裴儉收了皮鞭,隨即默然看著朱雀大道。

  長安,久違了!

  將領放開手,臉上一道鞭痕,他咬牙切齒的道:“今日之賜,不敢或忘!”

  兩個人打架,其中一個打輸了覺得丟人,就咬牙切齒的道:“你等著,總有一日老子要報復!”

  楊玄在琢磨局勢,聞言說道:“弄死!”

  嗖的一下!

  將領就消失了。

  艸!

  楊玄話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心想這是長安,不是北疆,怎地開口閉口就是弄死誰。

  可將領的反應卻太真實了,瞬間遁了。

  羅才嘆道:“你這個……”

  “習慣了。”楊玄說道:“北疆那邊事多,一件事說一遍就是了,三番五次的挑釁,不死何為?”

  “話是這般說,可這是長安啊!”羅才低聲道:“要低調!”

  楊玄看著他,“羅公可轉告那些人,我此來代表著北疆軍民,這些年的憋屈壓在肩頭,低調……不能!”

  羅才撫須,“老夫不和你爭執這個,對了,北疆當下局勢如何?”

  “流民在開荒。”

  “北遼呢?”

  “我不去打他們,他們就該偷笑了。”

  “這么說,局勢還好?”

  “不是小好,是大好。”

  宮中,內侍到了。

  “陛下,奴婢說陛下召見,那楊玄竟然說自己累了,奴婢攔住了他,趕來請示。”

  “跋扈!”韓石頭怒了。

  皇帝瞇著眼,“跋扈將軍啊!”

  他看了一眼內侍,“朕令你好生說話,你卻仗著自己是宮中人,囂張跋扈,來人,重責!”

  內侍被拖了出去。

  皇帝突然冷笑,“逆賊!這是想讓朕下不來臺!”

  韓石頭說道:“要不,奴婢去呵斥?”

  咱都許久未曾見到小主人了,著實想念啊!

  皇帝喝了一口茶水,眸色深沉,“他擺出了北疆和自己被打壓多年的委屈姿態,朕若是出手呵斥,他能順勢叫屈,當眾把這些年的所謂委屈抖落出來。

  楊松成能唾面自干,朕的臉卻不能這么任人踐踏。”

  原來,你也要臉?韓石頭說道:“此人太過跋扈,要不……此次……”

  皇帝瞇著眼,“周氏和王氏在盯著,朕的話被他們傳的滿天下都是。天下人都知曉朕和楊松成等人許諾,楊玄此行來去自由。楊松成可以不要臉,朕,卻不能不要。”

  韓石頭憤憤不平的道:“陛下的威嚴卻不能不顧!”

  皇帝放下水杯,“楊松成那邊就等著朕和北疆徹底翻臉,如此,有楊玄那個逆賊牽制,朕對他只能容忍。容忍……朕為帝王,卻不得不容忍這些亂臣賊子。”

  他劈手扔出了水杯,外面涌進來一群護衛。

  “出去!”韓石頭擺擺手,親自收拾碎屑,然后垂淚道:“奴婢恨不能殺了此人!”

  “起來!”皇帝溫聲道,然后嘆息,“趙嵩此次歸來,與楊松成等人合謀,已然成為一伙。

  隨后便是南疆。西疆南疆在手,楊松成想做甚?

  楊玄來長安便是一個契機,楊松成等三家圍攻周氏,他乃是北疆副使,豈會坐視不管?

  朕忍一時,看著這群逆賊自相殘殺。”

  這是坐山觀虎斗……韓石頭低頭,“陛下英明。”

  皇帝淡淡的道:“告訴楊玄,明日進宮。”

  “是。”

  ……

  楊玄和羅才在城門中納涼,說著彼此的境況。

  噠噠噠!

  十余騎出現。

  “姐夫!”

  楊玄抬頭,“德昌?”

  來人是周寧的弟弟周新。

  “姐夫為何還在此地?”

  周新是聞訊來迎,本去了皇城外,卻聽聞姐夫還在城門這里。

  “我先去拜見阿翁。”

  皇帝呢?周新一怔,“……”

  噠噠噠!

  幾個護衛簇擁著一個內侍來了。

  內侍滿臉堆笑,“見過楊副使,先前來傳令的那人跋扈,宮中已經處置了他。陛下令奴婢來告知楊副使。”

  這是皇帝的口信,按理,楊玄該束手而立,恭敬傾聽。

  可他只是站在那里,平靜的看著內侍。

  姐夫這是不給皇帝面子啊!

  自家被楊松成等三家圍攻,周新自然對皇帝沒啥好感。可世家門閥的教育卻令他知曉,哪怕是想殺了此人,場面上的禮節也必須無可挑剔。

  但姐夫卻直接就頂了回去。

  這樣的快意恩仇,才是男兒啊!

  周新心中萌發了一些蠢蠢欲動,覺著家中的約束太多了,如姐夫這般才是王道。

  內侍強笑了一下,“楊副使遠行疲憊,可先去歇息,明日再進宮。對了,陛下還賞賜了楊副使一些藥材。”

  “多謝!”

  楊玄拱手就走。

  “跋扈啊!”

  一個文人在街邊搖頭。

  身邊的好友問道:“可覺著忿怒?”

  “設身處地想想,只覺著爽快!”

  楊玄帶著人馬到了周家大門外。

  周家大門敞開。

  周遵的弟弟周虎笑瞇瞇的出來,“子泰!”

  “二叔!”

  楊玄拱手,“怎敢勞頓二叔相迎?再有,開大門也……”

  世家門閥的大門輕易不會開。

  周虎看了左側一眼,“那一夜你不知曉,宛若沙場,周家的大門也被撞壞了,這是新換的。

  按理,該帝王來了才開門。不過,那條老狗配不上。

  阿耶說了,子泰你來,正好新大門開開,透透風。”

  韓紀微微一笑,心想,這可不正好?

  楊玄和他一路進去。

  周勤難得正經的坐在大堂里。

  “見過阿翁。”

  楊玄行禮。

  “來了就好。對了,阿寧如何?”

  “阿寧孕像還好。”

  “阿梁呢?”

  提及阿梁,楊玄苦笑,“阿梁如今帶著愛寵在家中橫行,讓人頭疼。”

  “哦!你說的老夫都想再度去北疆看看了。”

  這話里有話,莫非周氏生出了去北疆安家的心思?

  楊玄又覺得不至于,對于世家門閥而言,家便是根基,不是生死存亡之際,不會搬遷。

  “楊松成那邊可有交代?”

  楊玄進來的路上沒看到廝殺的痕跡,但卻發現許多樹木都換了。

  周勤冷笑,“那條老狗,老夫第二日就去砸了楊家的大門。潁川楊氏,嘿!”

  “阿翁威武!”

  楊玄覺得周勤是真的猛人……能和武皇做交易的人,豈是等閑?

  “你此來的目的什么?”周勤問道。

  “皇帝放話,說保我來去自由,誠意丟出來了,我若是不來,便是存心想謀逆,到時候天下人都會戳我的脊梁骨。

  其次,天下人一直說我桀驁不馴,我此來,也想扭轉一番這股風氣。”

  “那你想換個什么風評?”周勤好奇的問道。

  “霸道!”

  周勤:“……”

  楊玄說道:“這幾年長安頻頻出手,我剛執掌北疆,諸多事務纏身,無法分心解決。此次來了,自然不會做縮頭烏龜。”

  “于是你一來就先給了皇帝一巴掌?”

  “說一巴掌夸大了些,在外人看來,我這便是覺著憋屈了,尋個地方發泄。我也想試探皇帝的姿態,他若是來硬的,那么,回去我就會錘煉大軍,及早發動對北遼的攻勢。”

  周勤點頭,“你攻伐北遼,只要不斷取勝,長安任何污蔑都會在戰績之前灰飛煙滅。其次,還能免除后顧之憂,與長安相抗衡。”

  北遼是中原數百年來的最大威脅,楊玄率領北疆軍不斷攻伐這個大敵,在天下人的心中就是加分。

  “不錯!”周勤對孫婿的謀略很是贊許。

  “再有,王氏是什么態度?”

  孝敬皇帝的兒子這個名頭是值錢,可也僅僅是值錢。

  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

  別人好好的官做著,好好的日子過著,就算是你賣慘讓人潸然淚下,可抹去淚水,日子依舊要過下去。

  討逆,是要掉腦袋的。

  支持討逆,成功也就罷了,失敗了呢?

  一家子跟著陪葬!

  憑何?

  相反,天下人會紛紛喊打。

  楊玄知曉,自己需要不斷強大。同時,這個天下在漸漸紛亂,當天下人對皇帝不滿時,就是他舉旗的時機。

  這個皇帝不行!

  那,咱們換一個啊!

  換誰?

  自然是換英明神武的楊老板!

  什么是大勢?

  這便是大勢。

  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那一夜三家出手,皇帝默許……王氏唇亡齒寒,出手相助。

  子泰你想拉攏王氏,卻不容易。

  王豆羅兄弟二人深謀遠慮,當年看出楊松成太過風光,卻難以下臺,故而疏離了一家四姓,自成一脈。如今你想拉攏他們,憑何?”

  周勤喝了一口酒水,“你能給王氏帶來什么好處?不能!

  若是和你成為盟友,以后一旦北疆崩潰,皇帝與楊松成就能借此為由對付王氏。

  風險與收益相差太大了,王氏兄弟很難答應。”

  這是世家門閥家主的思維角度,周勤給他分析了一番。

  最后,周勤問道:“周氏難道還不夠?”

  穩住北疆是夠了。

  但我的目標不只是北疆啊!

  “呵呵!夠了!”

  晚些周遵提前回來,翁婿見面又是一番話。

  當夜,楊玄在周家喝的半醉。

  “歇下吧!”

  周遵讓他今夜留宿周家。

  “不了,明日還得進宮。”

  楊家。

  楊松成和幾個幕僚在商議事情。

  “楊玄來了,此人行事兇悍,必然會為了周氏出頭。最近,讓家中子弟少外出。若是要外出,多帶好手。”

  楊松成說道。

  “國丈。”一個幕僚說道:“他在長安最多半月,此次一走,下次再來估摸著不知什么時候了。忍一忍就過了。”

  楊松成說道:“家中子弟總是有跋扈的,不知天高地厚,告誡他們。”

  “是!”

  楊氏現在威勢驚人,外界普遍看好越王入主東宮,成為下一任帝王。在這樣的背景下,楊氏子弟跋扈些,正常。

  “半月,等此子走了之后,就全力襄助越王入主東宮!”

  楊松成定下了未來的戰略方向。

  “是!”

  剩下的,便是這些幕僚的事兒。

  他們會根據楊松成的吩咐研究如何把越王推入東宮。

  上位者,事必躬親的只是極少數。

  幾個幕僚小聲商議了起來。

  楊松成很滿意這個氣氛,吩咐人準備宵夜給幾個幕僚享用。

  “多謝國丈!”

  幾個幕僚笑著道謝。

  楊松成起身準備去歇息。

  “著火了!”

  外面有人喊道。

  楊松成心中一緊,疾步出門,“何處著火?”

  奔跑來的仆役看到楊松成,止步說道:“是大門!”

  幕僚們也出來了,有人說道:“那大門堅實,就算是舉著火把都點不燃,怎會著火?”

  一個管事跑了過來,滿頭灰黑的飛塵。

  “國丈,有人在大門外倒油縱火!”

  “誰?”

  “楊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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