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956章 出去
  曾幾何時,北遼不來打北疆,北疆上下就會歡欣鼓舞。

  可現在,北疆之主卻懶洋洋的說興許吧!

  就像是玩兒般的,決定攻擊方向。

  赫連榮嘆息,覺得這個局勢持續下去,北遼會有大麻煩。

  “嘆息什么?”赫連燕問道。

  “國公決心已下,要持續攻打北遼。在這等時候,北遼唯一的希望便是那幾位能摒棄前嫌,聯手應對。”

  “你覺著可能嗎?”

  赫連榮搖頭,“積怨太深,林雅一心要篡位,故而,他與帝王只能是不死不休。”

  “當初先帝在時,兩邊斗的難分勝負,如今赫連春登基,根基遠不如先帝,只能引入大長公主為幫手。可沒多久二者近乎于反目……”

  赫連燕搖搖頭,“這是天意啊!”

  “這是,命!”

  回到節度使府,楊玄宋震商議出兵的事兒。

  地圖擺在案幾上,兩杯茶水。

  宋震坐下,摸了半晌,從袖口中摸出了一個油紙包,打開,竟然是堅果。

  “這東西非得要烈酒才好,不過,濃茶也成。”

  老宋吃了一枚堅果,抬頭,“你也吃啊!”

  楊玄搖頭。

  “你繃得太緊了,老夫便給你松散一番!”

  宋震自然不是那等荒唐之人,議事還弄包堅果,就差來一壺酒。

  楊玄啼笑皆非,喝了一口茶水,說道:“如今天氣還冷,且雪化后道路泥濘,故而大軍不好出動,這也是林駿敢于派人來談什么和平的底氣。否則只需來人,我便能判斷出他的處境并不太好,順勢出兵,就算是不能攻破泰州,也能讓他焦頭爛額。”

  “嗯!”宋震看看地圖,“兩萬勇士還差八九千,你不想動兵,是否想等他們操練一番,也好去體驗戰陣?”

  “果然瞞不過您!”

  新兵要想成熟,操練必不可少。

  操練就是教導他們如何殺敵,如何保護自己。但這一切都是紙上談兵,最好的先生是沙場。

  新兵進入軍營會有一個適應期,在此期間,操練狠的能讓人尿血。

  所以,真正的軍隊,一般不會招募年歲大的,不為啥,年歲大的禁不起新兵期操練的那股子狠勁。

  操練完畢后,若是沒有戰陣體驗,這些新兵遠遠談不上什么精銳。

  宋震說道:“北疆當面,左面坤州,龍化州;正面泰州;右側辰州,潭州。潭州偏僻,說實話,拿下唯一的好處便是為那片草原尋到了遮蔽之處。但從大局而言,意義不大。”

  楊玄點頭。

  宋震原先在軍中多年,后來在兵部一直待到了被皇帝趕回家,堪稱是大唐軍事方面的活化石。

  這樣的人,說實話,楊玄覺得是無價之寶。

  可李泌卻輕飄飄的就把宋震趕走了。

  娘的!

  崽賣爺田不心疼啊!

  “打泰州,便是掏心,往縱深處打。不過有個壞處,打下泰州之后,便會面臨兩側的合圍。若是寧興下定決心,以一股人馬隔斷泰州與內州之間的聯絡,那便是孤城。孤城啊!最是難守。”

  一番話,結合楊玄的戰略目標,和當下的局勢,把利弊分析的一清二楚。

  “說實話,李泌放您來北疆,虧大了!”楊玄由衷的贊道。

  宋震莞爾,“說實話,老夫當初沒想著來北疆。那時候老夫在家中也不甘寂寞,整日打聽北疆戰事,卻不是為了來北疆,而是想再度回顧長安,再度回歸兵部。那日接到消息,說長安召見,老夫心中那個興奮吶!”

  楊玄笑了,“人之常情。”

  “老夫屁顛屁顛的跑到了長安,滿心歡喜,以為自己能再度被重用,誰知曉卻是讓老夫來北疆。那一刻,老夫心都涼了半截。”

  “這不還剩下半截嗎?”楊玄笑道。

  宋震嘆道:“當時是讓老夫來北疆勸說你,可老夫畢竟在軍中待了多年,知曉你但凡順從長安,必然沒有好下場。

  你若是蠢還好,偏生和你有限的幾次見面,老夫發現你這人格外狡黠。如此,老夫此行自然會無功而返。”

  “那您當時是什么心態?”楊玄饒有興趣的問道。

  “這是想看老夫的笑話?”宋震笑道,然后眼神蒼涼,露出了回憶之色,“老夫知曉此行必然無功,只是做了帝王的刀。回到長安后,定然會被再度趕回家去。

  老了老了,卻做了帝王的刀和狗,若是帝王英明神武也就罷了,可那人,娘的,最擅長的是蠅營狗茍。老夫那時心想,要不,就留在北疆吧?”

  楊玄心中一喜,“您那時候就想著……”

  “投靠你?”宋震搖頭,“老夫那時候就想著裝病,死了算逑!”

  這是心灰意冷了。

  “回家養老不好嗎?”

  “若是江山穩固,老夫自然愿意歸家,含飴弄孫也好,悠游林下也罷。

  老夫站在廟堂之高,看到的卻是江山搖搖欲墜,廟堂中的君臣卻置之不顧,只顧著爭權奪利,只顧著謀取私利。老夫回家作甚?回家看著江山板蕩?”

  “可來到北疆,老夫卻看到了一片火熱景象,加之你和劉擎極力相邀,不禁便心動了。”宋震突然笑道:“后來老夫才想到,當時自己想留在北疆,不只是對長安絕望,更是對你的期許。在那個時候,南疆內部矛盾重重,唯有北疆,不但能抵御強敵,更能積極進取。”

  我就像是暗夜中的螢火蟲,引得宋震飛來。

  楊玄笑了笑,“后來可曾想過北疆的結局?”

  宋震點頭,“你沒透露身份時,老夫也想過。最有可能的一種……是你自立,自成一國。隨后若是你能擊敗北遼……你會忍不住調轉刀口,沖著長安咆哮。隨后出兵,滅了大唐。”

  “那您為何還在為我效力呢?”

  宋震嘆息,眼神蒼涼,“你,好歹是大唐人!”

  “那皇帝不是?”楊玄覺得這個邏輯有問題。

  宋震搖頭,“他的一舉一動,更像是大唐的敵人!”

  楊玄默然。

  耳畔,朱雀說道:“天下人心中都有一桿秤,小玄子,你干的真不賴!”

  是啊!

  楊玄微笑,我干的真不賴。

  能在不透露身份的情況下,令宋震盡心輔佐。

  宋震屈指叩叩案幾,“準備打哪?”

  楊玄的手指頭在地圖中緩緩一動,抬頭。

  “兵無常形,隨機而動!”

  他的手指頭點在了坤州上。

  “坤州?”

  “坤州!”

  ……

  “國公。”

  楊玄剛和宋震商議完畢,有小吏來尋他。

  “何事?”

  楊玄把地圖卷起——上面有些炭筆畫的線條,若是被有心人發現,這便是重大情報。

  小吏說道:“州學里有學生鼓噪。”

  “為何?”

  “說是讀書不能科舉……荒廢時光。”

  “這是對我不滿了?”

  楊玄笑了笑。

  可他的笑容落在宋震的眼中,卻像是獰笑。

  宋震勸道:“子泰,那些都是年輕人,好生說.”

  楊玄笑道:“您知道的,我歷來都是講道理的。”

  宋震點頭,隨即去尋劉擎。

  “州學鬧事?”

  劉擎最忙,剛得空,還沒來得及喝口茶水,聞言罵道:“一群人吃飽沒事干的!”

  “子泰不會……”宋震有些擔憂最近越發果決的楊玄會下狠手。

  “州學中,多有豪強子弟。子泰對豪強的態度你是知曉的。”劉擎也為之頭痛,“按他的手段,弄不好就會把州學給拆了,重起爐灶!”

  “沒錯,老夫就擔心這個。”宋震說道:“子泰以前還能隱忍,如今卻越發的犀利了。”

  劉擎嘆道:“你覺著,能威壓北遼的子泰,還需要隱忍嗎?”

  “好像,不需要了。”

  ……

  對于北疆節度使府來說,最重要的是人才。

  有了劉擎,楊玄才能肆無忌憚的率軍征戰。

  有了宋震,楊玄才能不時給自己放個假。

  人才不嫌多,但在這個關鍵的當口,人才必須是信得過的。

  陳國之前,人才多是征辟而來。而征辟的對象,多是世家門閥,豪強人家。

  有人說那是以門第取士,可在那個時代,普通人家能不餓死就算是幸運,讀書的耗費能讓他們破產。

  故而讀書人幾乎都出自于上等人家。

  所以,人才征辟自然也只能從那些人家挑選。

  這便是上品無寒士。

  到了大唐,這種情況好了些。各地都有學校,雖說進學校的多是殷實人家,可好歹平民也有些。

  這就給平民逆襲提供了機會。

  雖說少。

  但總算是開了一道縫隙。

  “學校和科舉是最大的善政!”

  直至執掌陳州之后,楊玄才深刻理解了科舉對于中原的重大意義。

  他此刻站在州學門外。

  韓紀點頭,“就說老夫,若是千年前,老夫這等出身休想出頭。故而提及武皇,老夫總是充滿敬意。”

  科舉乃是前朝發明,不過彼時社會環境僵化,平民就算是能參加科舉,也只是陪殺場。

  直至到了武皇時期,科舉才正兒八經的成為大唐取士的渠道。

  州學教授湯偉急匆匆的出來,見到楊玄,松了一口氣,行禮,“見過國公。”

  “在鬧騰?”楊玄指指里面。

  站在這里,隱約能聽到嘈雜的聲音。

  湯偉苦笑,“國公贖罪。從國公與長安鬧翻之后,長安就斷了咱們科舉之路。州學出來的學生,竟然只能留在北疆……”

  “等等!”

  楊玄打斷了他,“只能留在北疆,你的意思,留在北疆不妥?”

  老夫竟然口快了,該死……湯偉苦笑,“許多學生家中殷實,讀書的目的都是為了為官。長安乃是他們心中的圣地,不能去長安科舉,讀書便成了雞肋……”

  “明白了。”

  楊玄點頭,韓紀說道:“郎君執掌北疆后,北疆學子出仕頗多。他們這是不知足啊!”

  這話殺氣騰騰的,湯偉心中一跳,“國公,畢竟都是年輕人。”

  “去看看。”

  楊玄不置可否的道。

  “那些年輕人就喜歡鬧騰,國公莫要……”

  湯偉跟在楊玄身側,化身為婦人,喋喋不休的念叨著。

  若非看在他年歲不小的份上,忍無可忍的楊玄定然會一腳把他踹出去。

  楊玄之前,北疆學校招收的學生并不多,比如說縣學,不過三五十人罷了。

  楊玄開始關注教育后,第一件事兒就是擴招,讓縣學成為有教無類的地方。

  州學卻不好弄。

  要想去長安科舉,就必須通過州學……也就是說,州學是人生的一道門檻,類似于另一個世界的高中。

  但這個世界的州學,學生不過六十人。

  不是楊玄不想擴招,圍繞著州學,有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好弄。

  故而他讓李文敏執掌陳州州學后,依舊進展艱難。

  按照李文敏的說法,除非重起爐灶,否則州學的革新就像是在爛泥潭中行走,無比艱難。

  “爛泥潭嗎?”

  楊玄吩咐道:“讓李文敏來。”

  “是。”

  楊玄進了學堂。

  前方就是課堂,嘈雜的聲音席卷而來。

  “當初武帝視察北疆學堂,曾說學子乃天之驕子,天子門生。可如今我等卻只能蟄伏在北疆。”

  “不能科舉,那讀書何用?”

  “我阿耶都說了,準備一家子搬到關中去,把戶籍都遷徙過去,如此,我便能去長安科舉了。”

  “艸!你家竟然能把籍貫遷過去?”

  “哎!諸位諸位。”

  一個有些清朗的聲音傳來,等課堂內安靜后,就聽此人說道:“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我北疆學生數十年之內,應當沒法參加科舉了。”

  課堂內嘆息聲不斷。

  “如今就兩條路,其一把戶籍遷徙到別的地方去。其二,便是放棄讀書,繼承家業。”

  楊玄微微偏頭,問道:“此人是誰?”

  湯偉哆嗦了一下,“王厚。”

  “不厚道!”

  楊玄丟下這句令湯偉膽戰心驚的話,緩緩走了進去。

  “……我等可去節度使府請愿,請秦國公……”

  “不用請了,我在此!”

  楊玄站在門內,負手看著學生們。

  和縣學的有教無類相比,州學依舊是往來無寒士的格局。

  學生們維系著方才各自的動作,僵硬了一般。

  楊玄走上了先生的位置。

  方才一直在打盹的先生惶然起身。

  “出去!”

  楊玄指著外面。

  先生面如死灰。

  楊玄看著學生們,“說的是你等!誰不想在州學就讀的,出去!”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