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1052章 可敢造反嗎
  @@對于楊玄而言,北疆就是自己的領地。每日事務多不勝數,雖說大多可交給劉擎等人處置,但如今局勢紛雜,他必須要坐鎮桃縣應對。

  若只是鹽井,韓紀來就夠了,無需他親自跑一趟。

  “為了老夫和桑州?”

  吳云面色慘白,“國公是要謀逆嗎?”

  是討逆……老賊無聲的道。

  他看了韓紀一眼,老韓看著吳云的目光中多了些殺機。

  老韓啊!

  太狠,眼中除去國公之外,再無他人!

  楊玄點頭:“當下的局勢你應當知曉。”

  韓紀說道:“拿下龍化州后,北遼那邊,赫連春、林雅、長陵大長公主摒棄前嫌,聯手準備反攻北疆。長安那邊,陛下與楊松成聯手,虎視眈眈。如今,長安甚至與寧興合謀.就如同老鼠與貓同床共枕,令人不齒。“

  吳云默然。

  楊玄說道:“誠如那位別駕所言,紙,包不住火。長安各方勢力在北疆有不少眼線,當他們發現在被掐斷了食鹽走私之后的北疆,依舊有食鹽供給時就會順藤摸瓜尋到桑洲來。”

  “老夫愿意辭官,并發誓此生絕不外泄此事一句話,否則天人共誅。”

  吳云舉手發誓。

  “你的誓言,我信。”楊玄點頭,就在吳云心中一松時,他說道:“既然要護住這條食鹽通道,桑洲,我必須要控制住。若是換了個刺史”

  你想讓老夫做傀儡.吳云苦笑,“國公,老夫雖說并無雄心壯志,可卻也不肯做過國賊!”

  “擔心青史斑斑,自己淪為叛徒?”韓紀莞爾。

  眼前這位國公才是正朔啊!

  “你是長安權貴家族的長子!”楊玄沖著赫連燕點點頭。

  當知曉桑洲有鹽井時,楊玄就心動了。

  拿下龍化州后,赫連督的大軍不走了,就駐在倉州一線,堤防北疆軍的再度入侵。

  大戰后,北疆軍需要修生養息,楊玄還得針對長安的手段做出應對,故而,他把目光轉向了南方。

  長安和寧興聯手,看似危機重重,可危機中往往孕育著機會。

  拿下桑洲!

  當楊玄開口時,劉擎扯斷了幾根胡須,宋震被一口茶水嗆的差點歸西.唯有韓紀,雙眸中迸發出了異彩,開口道:“好!”

  楊玄甚至想過扯起大旗,可此刻北遼依舊是個龐然大物,一旦他爆出身份,李泌會抓狂,隨即把所有的道義都丟在一旁,把家國天下丟在糞坑中,歇斯底里的要弄死楊玄,滅掉北疆。

  而北遼會很樂意于這個變化,赫連春會和林雅聯手組建大軍南下。

  長安的大軍同時北上.

  楊玄搖頭,把這個誘惑拋之腦后。

  北疆在不斷強大,但沒法同時應對兩個強大的敵人。

  所以,他和長安翻臉后,卻謹守北疆,不越雷池半步,便是迷惑長安和天下——楊老板只是跋扈,并未曾有反心。

  同時,他冒著被天下人詬病窮兵黷武的風險,頻頻對北遼發動進攻。

  他也想牛逼轟轟的兩線開戰,但那不現實不是。

  先擊倒北遼,然后掉頭,轉向南方。

  這才是王道!

  這個戰略是老早就定下來的,按照推演,若是一切不變的話,用不了幾年就能把北遼削弱到一個無法干涉北疆軍南下的地步。

  但沒想到局勢沒有變化快。

  這不,長安斷掉食鹽走私,就給了楊玄機會。

  桑州地處北疆身后右側,在長安的東北方向,拿下桑州,以后突襲長安就縮短了一大截距離。

  楊國公瞬間就心動了。

  心動就行動,他仔細揣摩了一番,決定親自來

  一趟。

  赫連燕說道:“吳氏在長安也并未無名之輩,祖上曾跟隨武帝征伐有功封伯。吳使君作為家中長子,按理,不該在桑州停滯數年。且吳使君每年都說想回歸長安,卻無功。”

  “百姓挽留!”吳云說道。

  “是嗎?”赫連燕笑道:“百姓挽留的官員多了去,萬民傘什么的,官員們玩這些比上青樓還溜。可古怪的是,長安那邊的吳氏卻無動于衷,不說幫襯一把吧,據聞,還出手阻攔。這個長子,是不是太失敗了些?”

  錦衣衛,贊!

  楊玄微笑,卻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另一個世界的錦衣衛。

  帝王鷹犬,權傾朝野,說拿誰就拿誰,一時間,正人君子們人人自危。

  可一旦局勢變化,錦衣衛就成了帝王的替罪羔羊,被丟出去當靶子。摻和了君臣政爭,自然不可能善終。

  赫連燕有分寸,這一點楊玄很滿意,就是時不時的給他一個“驚喜,,比如說得罪某個官員。

  這等遞把柄的事兒讓他哭笑不得,想說開吧,卻擔心赫連燕會自危。

  權力啊!

  一旦沾染上了,就沒法干凈。

  楊玄看著吳云,問道:“聽聞,你家中幾個兄弟都頗為……兄友弟恭?”

  吳云嘆息一聲,“錦衣衛名不虛傳,那么這位是……”

  他看著赫連燕,赫連燕拱手,“赫連燕!”

  “赫連指揮使鼎鼎大名,想來吳氏那點破事也瞞不住。”

  吳云苦笑道:“當年老夫在長安,雖說愛畫,可也未曾到癡迷的地步……

  這是……有戲?

  韓紀微微一笑。

  “六年前,老夫出游,和友人喝的酩酊大醉,隨后歌舞……”

  一群大老爺們圍著圈跳舞,弄不好還會袒胸露那個啥,只是想想,楊玄就覺得雞皮疙瘩一身。

  “沒想到卻遇到了家中的對頭,兩邊喝罵,老夫那一日文思如泉涌啊!噴的對頭滿面潮紅,可沒料到對方卻惱羞成怒,大打出手……”

  吳云拍拍胸口,咳嗽了一聲,聲音虛弱,“老夫這里挨了一拳,當即倒下。

  回去后診治了許久,長安名醫看了許多,都說,老夫活不過五年。”

  “這不是六年了嗎?”王老二嘟囔,瞅著吳云身前的影子,“難道是鬼?”

  啪!王老二挨了一巴掌。

  吳云說道:“吳氏自然不能有個短命的接班人,老夫意冷心灰,就靠著作畫消遣。五年前,老夫來了桑州,無心理事,只知曉作畫,誰知曉卻號稱善政。老夫……”

  上位者不管不顧,下面自行運作……這怎么有些像是市場經濟呢?

  楊玄莞爾。

  “桑州窮,可老夫來了此地后,什么都擱下了,心中空蕩蕩的,只知曉作畫。本以為身子該越發虛弱,沒想到的是,卻漸漸好轉。”

  “為何不回去?”韓紀問道,然后搖頭,“吳氏為何阻攔你歸去?”

  吳云平靜的道:“韓先生難道猜不到嗎?”

  他拱手,“此事老夫還得想想,還請國公稍待。”

  楊玄點頭。

  林飛豹眼中多了殺機,一旦吳云敢走出道觀的大門,就是死期到了。

  吳云看看左右,“可有清靜之地?”

  韓紀指指右側房間,“老夫保證,不會有人窺聽。”

  吳云笑道:“國公何等威勢,犯不著弄這些。”

  他看向楊玄,“老夫比國公晚到北方沒多久吧!國公當初乃是個縣令,老夫是桑州刺史。數年之后,國公執掌北疆,令天下震怖,老夫卻依舊還是那個刺史,哈哈哈哈!”

  人怎么可能會沒有欲望?

  只是有的淡一些罷了。

  吳云說道:“別駕肖覽,還請叫進來。”這事兒避不開肖覽,

  楊玄點頭。

  肖覽進來,行禮,然后跟著進去。

  王老二不知去哪弄了半片羊回來,“國公,肥羊!”

  楊玄有些意動,“出去烤來吃!”

  這邊在琢磨烤羊,里面卻愁云慘淡。

  “他竟然要吞并桑州?”

  肖覽傻眼了,“他竟然膽大如斯……這形同于謀反啊!”

  吳云跪坐在蒲團上,說道:“長安和寧興想聯手封死北疆,他自然要反擊。不過,拿下桑州,這便撕破了臉。老夫若是不跟,少不得一個死。若是跟了,身敗名裂,連累家族。”

  “使君,此事萬萬不能啊!”

  肖覽頹然坐下。

  “秦國公親至,此事勢在必行。”吳云說道。

  “使君何辜!”肖覽說道。

  “當初老夫并不想來桑州。”吳云的聲音很是低沉,“老夫受創后,耶娘剛開始還關切,沒多久,就把老夫的兄弟給弄到了身邊。”

  大家族就是這樣,一切以傳承為主。

  “老夫覺得這也沒錯,只是心中難免難受。隨后,家中雖然沒說,可都知曉了阿弟將會承襲爵位和家業。老夫認命了,整日作畫。可第二年,卻接到任命,來桑州為刺史。”

  “家中丑事,倒是讓你見笑了。”吳云自嘲一笑,“彼時老夫身子已經不好了,可更部任命一下,耶娘也說去桑州調養更好……”“這是要趕走使君?虎毒不食子啊!”肖覽訝然。

  “受創之后,自知命不久矣,老夫本就絕望。親人背叛,更是讓老夫生無可戀,于是便來了桑州。”

  “到了桑州后,老夫萬事不管,只知曉作畫,漸漸的忘掉了長安的一切,忘掉了自己身上的重創……沒想到,卻漸漸好了。”

  吳云嘆道:“老夫歡喜之余,便去信長安阿耶……”

  他沒提自己的兄弟。

  “老夫并未提及家業之事,只求個松散的閑職,誰曾想,阿耶回信,說桑州甚好,家中也甚好。”

  肖覽愕然,“這是……”

  吳云說道:“從此,老夫每年都上疏,懇請調回長安去。每次知曉吳氏花錢請托關系壓制老夫,老夫就不勝歡喜啊!”

  這……

  肖覽這才知曉吳云每年都要鬧騰這么一次的緣由。

  “長安,老夫是回不去了。”吳云說道:“可老夫還記得那個人!”

  他說的那人,必然是那位出手的權貴。

  肖覽問道:“那人是誰?”

  “淳于虎!”

  “淳于氏?”

  吳云點頭,“老夫準備去請見秦國公,你呢?”

  肖覽苦笑,“使君且去。”

  吳云出去,肖覽找到了一根棍子,沖著自己的額頭一棍。呯!

  額頭上漸漸腫起一個包。

  “為何不暈呢?”

  楊玄在外面烤肉。

  柴火燒成木炭,半片羊就架在上面翻轉。

  “你就不能吃幾日素?”寧雅韻在上風處,甩甩麈尾。

  “那些菜蔬就不是生命嗎?”楊玄往羊肉身上涂抹調料。

  香氣襲人,寧雅韻吸吸鼻子,“阿梁卻與你不同。”

  “掌教可別把阿梁帶歪了。”楊玄淡淡的道。

  寧雅韻這是試探,但從楊玄的反應上來看,若是他把阿梁帶的清心寡欲的,這位楊國公就會翻臉。

  “國公,吳使君來了。”

  楊玄回身,見吳云在門內,就招手,“老吳,來。”

  吳云走出來,楊玄擺擺手,“都在這里作甚?不熱?“

  護衛們都散了,就留下一個林飛豹。

  吳云蹲在楊玄身邊,“國公好手藝。”

  “想吃?”楊玄問道。

  吳云點頭。

  楊玄用小刀割了一塊

  嘗了一下,“淡了些。”他用毛筆又涂抹了些醬料,然后再割了一塊羊肉遞過去,“嘗嘗。”

  吳云吃了,贊道:“美味。”

  楊玄問道:“可想好了。”

  吳云點頭,“想好了,就一個疑問。”

  “你說!”楊玄割了一塊肉。

  吳云目光炯炯。

  “國公,可敢造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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