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1089章 誰能力挽狂瀾
  天氣漸漸暖和了些,年輕人急不可耐的脫去厚重的衣裳,覺得自己身輕如燕,但凡有個地方讓自己助跑,就能飛起來。

  春種秋收,這是天道,也是規律。

  春天的獸類經過一個冬天的煎熬后,都度了許多,且春季是繁殖的季節,獵人們也偃旗息鼓,藏弓收狗。

  春天,是個生機勃勃的季節。

  但對于軍隊而言,春天,便是殺戮的開端。

  “集結!”

  咚咚咚!

  鼓聲一響,將士們從營地中蜂擁而出。

  南賀等人就站在高臺上,看著將士們的速度,南賀不滿的道:“快倒是快了,可卻有些雜亂,可見操練不夠。”

  江存中說道:“許久未曾征戰,將士們有些懈怠了,回頭敲打一番。”

  南賀看了裴儉一眼,“老裴!”

  從裴儉的身份暴光后,軍中將士看他的眼神都不同了。

  裴九的兒子,那用得著說,就是自己人。

  許多人把對裴九的崇敬之情,都轉到了他的身上。

  但裴儉卻越發的沉默寡言了。

  “將士們不能一直繃著。”

  “言簡意賅,說到了點子上。”南賀說到:“一個冬季的放松,此刻,該收緊了。”

  漸漸的,數萬將士列陣完畢。

  南賀說道:“開始吧!”

  隨即開始操練。

  太陽漸漸升高,曬的人懶洋洋的,只覺得生機無限,卻又倍感慵懶。

  操練結束,南賀召集了將領們議事。

  大堂里,將領們聚在一起低聲說話。

  南賀最后進來。

  干咳兩聲,將領們站好,南賀才坐下。

  “去歲的情況你等也清楚,拿下龍化州之后,我北疆的態勢從未有過的好。不是小好,是大好。”

  眾人神色輕松,都有些愜意。

  “這是國公英明的緣故!”南賀認真的道。

  “是!”

  這個沒人不服。

  南賀是楊玄在軍中的代表,平日里不出風頭非常低調。

  “天氣漸漸暖和了,今年會如何?老夫特地去請示了國公!”

  將領們豎起耳朵。

  南賀很滿意這等積極的姿態,“國公說了,若是只想為北疆扎一道籬笆墻,那么拿下坤州就夠了。拿下龍化州,便是往北遼腹地捅了一刀。今年,我北疆軍的目標是,把這把刀,一直往寧興捅!”

  一直以來,今年的戰略如何,軍中都有不少猜測,南賀等人更是進行過無數次推演。

  但戰略決心卻需要楊玄來下。

  現在楊玄開口,眾將歡喜不已。

  “娘的!這寧興就是個娘們,老子捅特娘的一下!哈哈哈哈!”

  武人不是粗鄙,而是在刀口舔血的日子長了之后,懶得去裝什么雅致。

  南賀等這些人發泄了一番興奮之情后,壓壓手,說道:“國公交代。”

  眾人肅立。

  南賀滿意的繼續說道:“拿下內州、泰州對北遼觸動不大,拿下龍化州后,北遼便如臨大敵。今年再度進擊,不同于往年的敲打,我軍將深入北遼腹地

  你等都知曉,一旦攻入北遼腹地,我軍弄不好便會陷入四面受敵的境地。

  國公說了,操練,以及警惕,告誡軍中不得驕矜!”

  “是!”

  南賀說道:“如此,下去交代吧!”

  來議事的將領不少,作為校尉,趙永站在大堂最后面,也就是靠近大門的位置。

  這等時候沒有他發話的余地,只是來聽。

  隨后散去,趙永叫來了麾下幾個旅帥。

  “.今年將會攻入北遼腹地,情況會更為復雜,故而國公令咱們不要嘚瑟驕

  傲,警惕些。”

  “是!”

  幾個旅帥應了。

  “許勤!”

  趙永叫住了許勤。

  “校尉!”

  許勤回身。

  “你操練還算是得力,就一條,和兄弟們有些疏離了,這不好!”

  許勤一怔“這下官倒是沒覺著下官一直如此!”

  “你之前是在權貴家中做護衛,對吧?”趙永問道。

  “是!”許勤很老實的道:“后來下官看不慣那些鳥人只知曉爭權奪利,蠅營狗茍,便來北疆投軍。校尉放心,下官從未與那些人再度聯絡過。”

  “我并未擔心這個。”趙永笑道:“你是國公親自安排進的軍中,我如何會疑你?”

  許勤說道:“多謝校尉。”

  “你是半道從軍,不知軍中的規矩。”趙永眼中多了思念之色,“在軍中,你的袍澤不只是袍澤,更是兄弟。作為旅帥,你便是那些軍士的兄長。兄長該如何做?”

  “呃!”許勤在權貴家中做護衛,見多了爾虞我詐的傾軋,故而從軍后,依舊是那種警覺的狀態,并未和袍澤交心。

  “我當初從軍,是隊正帶著我.”趙永仿佛又看到了簡莊,一臉豪邁的拍著他的肩膀,說

  叫我兄長!

  “戰陣上,我幾度遇險,是兄長,是袍澤救了我。在軍中,每個人都能把后背交給袍澤,看到袍澤遇險,恍若自家兄弟遇險,奮不顧身也要救他!”

  趙永看著他,“我們是兄弟!這是我北疆軍的規矩,去領會,否則,你走不遠!”

  “是!”

  許勤行禮告退。

  趙永搖搖頭,知曉此人沒那么容易改變。

  下面的人有下面的煩惱,南賀也有自己的煩惱。

  “此次出兵態勢復雜,不但得防備長安的偷襲,還得防備林駿。加之深入敵軍腹地.”

  什么叫做局勢瞬息萬變,說的便是這等態勢。

  這等態勢考驗的是將領的應變能力。

  “若是攻打演州.”張度指著地圖上的演州,江存中說道:“若是攻打演州,倉州便有了從容布置的機會。”

  “是啊!可若是攻打倉州,林駿在側,令人不安!”

  南賀看了裴儉一眼,裴儉說道:“攻下演州后,我軍可從演州側擊倉州,不過也得提防后面的江州夾擊.局勢,太過復雜了。”

  這是當前的北疆軍從未遇到過的復雜局面。

  “突襲倉州!”張度說道:“我領玄甲騎在側,若是林駿敢出兵,玄甲騎突襲”

  “林駿狡猾,想伏擊他,難!”裴儉說道。

  晚些,南賀去請見楊玄。

  “此戰確實是復雜。”

  楊玄自己也做過多次推演,把所有因素都加入進去,很難得出一個結論。

  “是啊!下官等人商議許久,依舊沒有結論。”南賀有些羞愧。

  “為何要有結論呢?”

  楊玄莞爾,“難道,你等以為北疆還是那個北疆,北遼還是那個北遼?”

  南賀一怔,“郎君的意思.”

  “遇到亂如麻的局面,別想的太多,就一個.”

  楊玄握拳,“以力破之!”

  呼!

  這一拳砸在了地圖上。

  節度使府開始忙碌了起來。

  官吏們進進出出,帶著命令奔赴各方。

  糧車不斷進出,聲勢浩大。

  此刻的楊玄,壓根就沒有隱瞞自己意圖的意思。

  北遼方面,密諜瘋狂往回趕

  “駕!”

  兩騎在官道上疾馳。

  當看到前方出現十余騎時,二人絕望的道:“是錦衣衛!”

  楊玄不掩飾自己的戰略意圖,赫連燕便帶著人蹲守。

  “那個騷狐貍”

  “我擋著他們,你趕緊走!”

  馬蹄聲如雷,赫連榮冷冷的道:“無需活口!”

  弓弦聲驚心,箭雨覆蓋。

  兩騎落馬。

  赫連榮下馬走過去,一個密諜沒死,喘息著笑道:“你這個叛逆.”

  赫連榮說道:“這只是開始!”

  他回身看著北方,眼中仿佛有野火在燃燒。

  “赫連春!老夫,等著你!”

  “看樣子,子泰又要出兵了。”

  玄學,安紫雨在琴聲中說道:“我聽包冬說,此次征伐非同小可,這一戰,弄不好便會奠定天下大勢。一旦北疆軍兵逼寧興,北遼江山便會風雨飄搖北遼一旦衰微,長安便會如坐針氈。哎!我說你聽了沒?”

  “聽了。”

  琴聲依舊!

  安紫雨摸摸袖口里的火折子,“包冬還說,一旦局勢如此,北疆這個龐然大物何去何從,這是個問題。說話!”

  寧雅韻按住琴弦,一臉平靜的道:“北疆成為龐然大物,能與關內相抗衡,若是長安還報以敵意,那么北疆民意便會反噬

  那時候,由不得子泰,民意驅動之下,他也只能把目光轉向南方,轉向,長安。”

  “掌教,到了那時,我玄學何去何從?”安紫雨糾結的是這個。

  “你覺著,咱們此刻能和子泰切割開嗎?”寧雅韻笑道。

  安紫雨搖頭,“在天下人的眼中,玄學如今便是子泰的附庸。附庸與否我倒是不在意,畢竟子泰也沒逼著咱們做什么。可若是子泰謀反,咱們就成了幫兇。”

  “知曉老夫為何一直說你沒法執掌玄學嗎?你要學會看勢!”寧雅韻嘆息,“以太上皇為分野,之前大唐國勢煌煌。太上皇之后,大唐漸漸衰微。咱們玄學多少史?你去看看,這等局勢下有誰能再度力挽狂瀾?”

  “有,歷史上曾有王朝一度中興!”安紫雨的記性比寧雅韻更好。

  不,是女人的記性比男人的更好。

  “那只是曇花一現!”寧雅韻說道:“當下你也看到了,皇帝不可改弦易轍,那么便只能是下一代。下一代為誰?越王。

  越王登基,必然會成為楊松成等人的傀儡。紫雨,你可在史上看到權臣中興后,把權力交給帝王的嗎?”

  “上古時有!”

  女人抬杠的能力遠超男性.寧雅韻苦笑,不敢和她爭執這個,“一旦越王登基,這個大唐只會越來越衰弱。長安衰微,天下便會多出許多野心家。隨后,便是煙塵滾滾。紫雨,你是希望那些野心家出手謀反,還是希望子泰來拯救大唐?”

  “自立不好嗎?”指間戒尺轉動的緩慢,安紫雨說道:“北疆滅了北遼,偌大的疆域,足夠自保了吧!”

  “你還是不舍大唐!”寧雅韻笑道:“老夫也不舍。”

  “可咱們不能做墻頭草!”這是安紫雨來尋他的原因,“做了墻頭草,其一對不住子泰,其二,以后兩頭不討好。”

  “難得你明事理!”寧雅韻很是欣慰。

  “我何時不明事理?”安紫雨仿佛忘記了自己毒打玄學師生的事兒了。

  “可你忘卻了一事。”寧雅韻說道:“老夫跟著子泰出征,數度出手.在長安,建云觀觀主常圣代替皇帝招攬玄學,老夫毫不猶豫拒絕了。”

  “這些,不算什么吧?”

  “是不算什么。”寧雅韻說道:“老夫早有打算”

  “什么打算?”

  “祖師爺說過,九九之后與唐歸,老夫略通占卜之術多次嘗試,祖師所言不假。”

  “大唐,果真要滅嗎?”安紫雨有些失魂落魄。

  “老夫也有些心灰意冷,想著到時候遣散玄學,好歹留下無數香火,時機一到,便能再度振興玄學。”

  “倒也不錯。”安紫雨有些沮喪。

  “可隔了許久,老夫某日突然心血來潮,便再度占卜我玄學的命運。結果.竟然有了生機!”

  安紫雨心中一震,“是何時?”

  寧雅韻緩緩說道:

  “老夫答應子泰,把玄學遷徙來北疆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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