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1227章 那就是改朝換代
  周遵在值房里看著周寧的來信。

  ——阿梁如今就學了,每日跟著先生讀書,歸來還說要教導阿弟。

  ——二郎頗為壯實,力氣也大,上次阿梁挨了一拳,哭了許久。

  周遵能想象得到女兒寫到這里時嘴角含笑的模樣。

  這便是為人父母的樂趣。

  直至看到最后,周遵也沒看到自己想知曉的內容。

  女婿此戰如何了。

  北疆的實力如何了。

  這是周氏最想知曉的消息。

  他收了書信,見幕僚常牧投來探尋的目光,就搖搖頭,“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常牧也有些失望,“不過,只要小娘子站穩了腳跟,來日方長嘛!”

  周遵說道:“老夫此刻就擔心大軍壓境。”

  “老夫問過周免。”

  周免是周氏的將種,常牧說道:“周免說,此等局面下,北疆最好的局面便是守御。南御長安,北御寧興。不過北遼那邊有舍古人牽制,加之北疆控制著演州等地,故而會輕松許多。”

  “不勝不敗……可時日長了,軍心必然會亂。”周遵對軍事懂的不多,但對人心卻了如指掌。

  “要不,去個人問問?”常牧說道。

  “問什么?子泰若是不愿說,反而尷尬。”

  二人說的問問,不是問什么進展,而是問楊玄的志向。

  “長安必然要滅北疆,既然如此,姑爺不會束手待斃。最好的法子便是清君側!”

  門外是周氏的護衛在看守,無需但心被窺聽,常牧才放心說出了心中的謀劃,“最好的由頭便是楊松成,可一旦帶上楊松成,便帶上了他身后那伙人,智者不為。如此,可用貴妃!”

  周遵說道:“你是說,用貴妃兄妹禍亂朝政的由頭?”

  常牧點頭,“郎君想想,歷朝歷代,打著誅滅佞臣由頭的清君側,可有誰成功了?反而是千余年前,一位諸侯說寵妃為禍朝堂,當誅滅,就這么打出了清君側的大旗,果然改朝換代。”

  周遵摸摸胡須,“女人,總是最好的借口。”

  “可不是。”常牧笑道:“陳國末年,不是還有陳國大將謀反,打的什么旗號……他喜歡的一個女妓被人霸占了。”

  “哈哈哈哈!”

  二人相對大笑。

  常牧捂著肚子,“身居高位的男人,哪里會在乎一個名妓?不過是借口罷了。”

  周遵說道:“最近周氏附近多了不少眼線,一旦北疆敗,長安便會動手。回頭你尋個機靈的去北疆看看,若是不妥,可快馬回報。”

  “郎君!”

  一個隨從進來。

  看著面色漲紅,興奮的不行。

  “何事?”周遵問道。

  “姑爺破寧興,滅了北遼!”

  周遵愕然,“消息可真?”

  隨從興奮的道:“外面都傳遍了。往日對郎君冷漠的幾個官員,先前見到我時,都露出了笑臉。”

  常牧霍然起身,“郎君,大勢變了!”

  周遵咬牙切齒的道:“回去告知阿耶,令家中的護衛動手,清理掉那些眼線。周氏,不忍了!”

  ……

  北遼滅了。

  常牧走在皇城中,看到那些官吏神色各異。

  有人憂心忡忡,有人在狂喜。

  走出皇城,則是另一個世界。

  身邊的隨從說道:“朝中說是壓著消息,緩幾日再對外說,可不知是誰,傳的到處都是。”

  鏡臺,趙三福的心腹在稟告。

  “小人在菜場把消息告知了幾個買菜的婦人。”

  “慢了吧?”

  趙三福覺得這個速度不夠。他希望能看到長安震動,隨后皇帝和重臣們將會面臨著一個尷尬的局面。

  長安喊打喊殺的楊逆,竟然滅掉了大唐數百年的死對頭北遼。

  輿論會轉向!

  皇帝要坐蠟了。

  隨從笑道:“小人才將走了一個地方,街上就傳的到處都是。那些婦人,果真厲害。”

  ……

  魏靈兒和幾個閨蜜正準備出城玩耍,剛走到朱雀大街上,就聽到前方有人歡呼。

  “萬勝!”

  “是怎么了?”魏靈兒好奇的問道。

  同行的少女說道:“好像說什么……”

  “大捷!”

  邊上有人喊道,嚇了眾人一跳。

  “什么大捷?”魏靈兒問道。

  男子見她嬌俏,就多看了一眼,等護衛看過來時,趕緊低頭,“秦國公破了寧興,北遼滅了。”

  魏靈兒愣住了。

  魏忠臨行前和她說過,此后少提楊玄的名字,免得惹禍。

  魏靈兒知曉大軍北上是要做什么,可她無力阻攔,就在家中郁郁寡歡,擔憂不已。直至今日,幾個好友才強行把她從家中拉出來,準備出城散散心。

  同行的一個少女問道:“真的滅了?”

  男子抬頭,又偷窺了魏靈兒一眼,“金吾衛的軍士都在歡呼呢!”

  “那定然是真的。”

  少女回頭,“靈兒,北遼滅了!”

  魏靈兒呆呆的看著北方,想到了當初自己和楊玄喝酒時,曾借著酒意問他此生的志向。楊玄說,我當滅了北遼。

  當時這話引得眾人哄堂大笑,都覺得他在說大話。

  當初大笑的那些人有家中的幫助,要么出仕為官,蠅營狗茍,要么就在家中管事。

  而楊玄卻一直在北方。

  “他真的滅了北遼。”

  ……

  長安轟動了。

  數百年來的死敵轟然倒下,民間自發的開始了慶祝。

  東西市的生意火爆的不像話,酒水竟然賣斷貨了。

  黃春輝在家中喝的大醉,酒后喊著九哥,老淚縱橫,只說自己沒有辜負九哥的期望,給北疆找到了一個出色的接班人,此刻死也能去地底下見九哥了。

  永寧坊中,楊玄在長安的家現在依舊叫做陳曲。

  上次他歸來,街坊們說該改名叫做楊曲,但楊玄婉言謝絕了。

  后來,長安和北疆翻臉,楊玄變成了帝王口中的楊逆。

  陳曲,楊家負責灑掃的人已經一年多沒來了。宅子空蕩蕩的,偶爾還有小偷進去,但很遺憾,里面就是家笨重的家私,搬不走。

  再后來,楊家就成了永寧坊百姓口中的禁忌。

  不想給自家惹禍的話,不要提秦國公。

  這是坊正胡威的話。

  胡威顧名思義,長得高大威武,在永寧坊中說一不二……當然,得撇開居住在坊中的官員。

  現在坊墻都被推倒了,坊正的任務少了一項,無需盯著是否有人在夜間違禁出入。

  但治安還是要管的。

  胡威帶著兩個坊卒緩緩而行。

  前方就是陳曲。

  “有煙火氣!”一個坊卒吸吸鼻子。

  胡威也嗅到了,“看看去!”

  一旦民宅起火,同樣是坊正的事兒。

  轉進去,走了十余步,就看到前方有幾個老人在燒香。

  那家是……

  “坊正,是楊家!”

  那里便是楊玄家。

  幾個老人拿著香,沖著大門作揖。

  “坊正……”坊卒看著胡威。

  胡威平靜的看著這一幕。

  上面有交代,若是發現有人在楊家內外弄事,不管是誰,拿下便是功勞。

  胡威一心就想去縣里做小吏,可功勞還差一些,所以兩個坊卒都在等候他的吩咐。

  動手吧!

  一個老人無意間看到了胡威,頓時被嚇住了,“是坊正!”

  幾個老人緩緩回頭。

  心中惶然。

  胡威看了他們一眼,轉身出去。

  幾個老人兀自不敢相信。

  “坊正竟然不管?”

  沒多久,來陳曲的人更多了。

  有人燒香,有人站在門外雙手合十,感謝一番秦國公滅掉了大唐死敵的功勛。

  更多的人在家中說著此事。

  “他們說秦國公是逆賊呢!”

  婦人嘀咕。

  當家男人抱著兒子在院子里轉悠,聞言回身,“婦人見識!”

  “我如何婦人見識了?”婦人不滿。

  男人說道:“何為逆賊?”

  “不就是謀逆嗎?”婦人道。

  “秦國公謀逆了嗎?”男人問道。

  婦人說道:“可這話是陛下說的。”

  男人說道:“以前我還覺著這話對,可今日卻覺著這話大錯特錯了。”

  婦人在挑揀豆子里的雜物,問道:“為何錯了?”

  “秦國公若是逆賊,他吃飽撐的去打北遼?”

  婦人一怔。

  男人打開了思路,“倒是那些所謂忠心耿耿的臣子,卻只知曉爭斗。做事的被斥之為逆賊,不做事的卻在背后捅人刀子,你說說,哪個是逆賊?”

  婦人一愣。

  “怕不是……難道陛下是逆賊?”

  ……

  周氏門外丟著十余具尸骸,金吾衛的軍士聞訊趕來,愁眉苦臉的收尸。

  “子泰滅了北遼,若是在數十年前,這便是大唐第一功,弄不好還能破格封個王。如今別說封王,皇帝怕是要瘋了吧!”

  周勤拎著著鳥籠,調侃著皇帝。

  周遵回家還沒得來及換衣裳就被叫來了,說道:“朝中決斷,長安諸衛依舊北上,半道與南疆軍會和,攻打北疆。”

  “皇帝這是怕了。”周勤冷笑道:“他擔心北疆把北遼收入囊中后,勢力會迅速膨脹。故而他迫不及待的要動手。”

  “阿耶,北疆加上北遼的地盤,比之大唐也不差,也就是不及大唐富庶。只需數年,子泰便能堂堂正正與長安對峙。”

  “來不及了。”周勤說道:“皇帝不會容許一個死對頭成為龐然大物,定然會提早扼殺。這一戰,將會決定大唐的命運。”

  周遵說道:“子泰若是勝……”

  “那便是,改朝換代!”

  ……

  出了長安后,商人就帶著十幾個伙計,護著黃大妹這輛馬車轉道了。

  “這是去哪?”

  黃大妹提著橫刀,“我當年在北疆刀法可是一絕。”

  商人叫做丁南順,很是恭謹的道:“您放心,小人便在此,若是不妥,您只管砍了小人的腦袋。”

  “那為何該道?”黃大妹伸手把想探頭出來看熱鬧的兒子擋回去。

  丁南順說道:“是二哥的交代。”

  說著,他拿出一份手書。

  黃大妹看了,是李二的字跡。

  ——這一路,聽丁南順的。

  隨后,他們就繞到了一個村子里。

  歇息了一日后,再度出發。

  他們走的是鄉間的小道,這個時節人不少,孩子也喜歡。

  這一日剛出發沒多久,孩子就鬧騰著要騎馬,丁南順笑著應了,帶著他。

  “阿娘,騎馬!”

  孩子很是快活。

  黃大妹卻在沉思。

  為何去北疆需要遮掩行藏?

  難道李二是得罪了誰?

  “有人!”

  丁南順輕聲道,接著把孩子遞進來,說道:“晚些還請娘子別看外面。”

  黃大妹心中一緊,“知道了。”

  她已經聽到了馬蹄聲,從后面追來。

  “攔住他們!”

  丁南順喊道。

  馬蹄聲往后去了。

  接著聽到喊叫聲,慘叫聲,以及兵器碰撞的聲音。

  丁南順在車外問道:“娘子可會趕車?”

  “會!”

  黃大妹掀開車簾,就見隨行的十余伙計正在和二十余人廝殺,看著竟然不敵。

  丁南順說道:“娘子趕著車往北面去,最多半日就有人接應。接應的人叫做陳鐸,手持……二哥的信物。”

  “好!”黃大妹也不矯情,用布條把孩子背在背上,坐上車轅,剛想趕車,就聽丁南順嘆道:“后有追兵,前有堵截,這如何是好?”

  黃大妹抬頭,就看到百余騎正在前方趕來。

  她問道:“二哥究竟是惹到了什么人?可是貴人?”

  丁南順苦笑,“晚些娘子別動手,他們問什么就答什么,娘子……什么都不知曉。”

  “就算是死,我也得死個明白!”

  黃大妹拔刀,柳眉倒豎,“殺出去!”

  她嘴里說的強硬,可當百余騎趕到時,依舊絕望的道:“放過孩子!”

  這百余人看著精氣勃發,甚至還帶著弓箭。

  別說是黃大妹,就算是來了一小支軍隊也不是對手。

  就在黃大妹準備迎接死亡時,百余騎旋風般的從馬車兩側沖了過去。

  黃大妹:“……”

  她緩緩回頭看去。

  百余騎沖過去,有人喊道:“閃開!”

  伙計們閃開,這百余騎一波箭雨過去,接著就是掩殺。

  動作熟練的就像是操練過無數遍一樣。

  幾次沖殺,那二十余騎無一幸免。

  一騎策馬回來,竟然是個女子。

  “多謝了。”丁南順拱手,“敢問……”

  女子說道:“我叫花花,會館的人。”

  丁南順松看一口氣,“多謝了。”

  “不必謝我。”花花看了黃大妹一眼,“她的婆婆就在前面。”

  “婆婆?”

  黃大妹已經懵了。

  百余騎護著馬車一路前行,五六里之外,一輛馬車,十余騎。

  馬車旁,一個婦人站在那里。

  黃大妹下來,問道:“她是二哥的阿娘?”

  花花點頭,“正是。”

  黃大妹走過去,猶豫了一下。

  丁南順跪下。

  “見過娘娘。”

  娘娘?

  黃大妹愕然。

  婦人看著她,又看看孩子,“你是大妹?”

  “是!”黃大妹見婦人氣質不凡,心中不安之極。

  “我兒李彥。”婦人便是淑妃。

  “李彥?”

  “便是李二!”

  花花說道:“大王排行第二,故而自稱李二。”

  “大王?”

  黃大妹已經懵了。

  “我兒封號,衛!”

  淑妃伸手,孩子竟然說道,“祖母!”

  衛王每次帶著孩子出門,都說是轉轉,可每次都是進宮讓淑妃和孩子相處一會兒。

  黃大妹半晌才弄清楚了這里面的關系,好不容易才壓住那股子震驚的情緒。

  “那二哥呢?”她不安的道。

  “大王被扣在了鏡臺。”花花說道:“不過不打緊,國公滅了北遼,長安不敢對大王下手。安心北上吧!”

  黃大妹問道:“那你等是誰的人?”

  花花說道:

  “北疆,秦國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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