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1238章 撤
  大軍在行進。

  盔甲是北遼的,為了辨別敵我,舍古人全數穿上白色的衣裳,遠遠望去,黑白相間。

  就像是極北之地的山水。

  每一個將士都昂首挺胸,或是說著,或是聽著別人說寧興的富庶。

  “66寧興城中都是肉,都是美人,錢財滿大街都是,只需俯首便能拾取。那些權貴軟弱,只需把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他們便會乖乖的獻上自己的女人和錢財,隨后,我們便能睡著他們的女人,花著他們的錢財,奴役他們……”

  多美好的生活啊!

  文化孕育三觀。和中原人更喜歡用自己的雙手去創造自己所需的一切不同,對于舍古人來說,他們缺什么,就去索取。

  以往他們是向大自然索取,出山后,他們向敵人索取。

  糧食,錢財,女人·切,敵人那里都有。

  “他們不是咱們的對手!”

  “咱們就這么一路搶過去,搶到長安,搶到洛羅,搶到天盡頭!”

  隊伍中爆發出了一陣大笑。

  阿息保喜歡這樣的氣氛,為此不惜放縱麾下勇士們燒殺搶掠。

  唯有野性,才是舍古部的朋友,其它的都是敵人。

  這是阿息保的認知,也是他能成功的基礎。

  他靠著野性擊敗了自己的敵人,靠著野性擊敗了自己的父兄,現在,他是舍古王。

  “大王!”

  一個軍士沖著阿息保歡呼。

  “大王!”

  歡呼聲在大軍中蔓延著。

  百余騎朝著中軍來了。

  “是德濟,大王!”隨從說道。

  阿息保已經看到了。

  “老夫去了寧興,見到了楊玄。此人倨傲,說,要戰便戰。”

  德濟說道。

  秋風吹過,他斑白的發飄蕩著,有些蒼涼的氣息。

  “這便是我想尋求的結果,那么,你為何沮喪?”阿息保敏銳的發現了德濟身上的不對勁。

  德濟說道:“老夫遇到了前鋒大軍。”

  “臨羅城應當被攻下了吧?”阿息保問道。

  臨羅城是他心中的輜重集結地,拿下后,大軍就有了依靠。

  “北疆軍主動放棄了臨羅城,城中百姓畏懼我舍古勇士,跟著遷徙,一路哀嚎。前鋒追擊,與北疆軍廝殺。楊玄率軍從側翼給了前鋒一擊”

  德濟苦笑。

  “等等!”阿息保問道:“也就是說,楊玄是跟著你一起出來的?”

  德濟點頭。

  “那么,臨羅城的撤離也是他的謀劃。”阿息保心中有數了,“果然狡黠。古萬呢?”

  在他看來,萬余前鋒就算是不敵,也該能從容撤退吧!

  “古萬,戰死。”德濟微微低頭,為古萬那個蠻橫的蠢貨默哀。

  但內心深處,他因此生出了些許不安。

  “這只是一次小挫。”阿息保很快恢復了自信,“那么,你認為北疆軍如何?”

  “這正是老夫急著回來的緣故。”刃德濟說道:“北疆軍很強大,他們有精巧的弩弓,有鋒利的橫刀……我們的長刀不是他們橫刀的對手,勇士們經常被斬斷兵器。”

  “他們的將士同樣悍勇,命令一下,哪怕前方是如林的長槍,依舊義無反顧。他們的將士操練有素,戰法比我們更為精良。”

  聽著這番話的都是舍古部的上層人物,他們面色有些難看。

  原來,還有比舍古更為強大的對手嗎?

  “更要緊的是,楊玄用兵了得,這,才是舍古部最大的威脅。”德濟說道:“楊玄從太平起家至今,遭遇無數強敵,但無一例外,這些強敵都倒在了他的橫刀之下。”

  德濟看著阿息保,認真的道:“大王,回去吧!”

  阿息保默然。

  “長安大軍正在北上南疆軍也必然會出兵。整涸大唐都動了起來,只為滅掉楊玄和北疆。我們回去,回到鎮北城修生養息,操練將士。只等兩邊大戰時再度出手。中原有句古話,漁人得利。阿息保,我們該做漁人。”

  那些貴族不少人都微微頷首,顯然,古萬全軍覆滅帶給他們的打擊不小。

  可最終決定權在阿息保這里。

  他冷漠的沉思著。

  大軍在浩蕩開進,每一個將士都歡欣鼓舞。

  “是什么讓我們的勇士歡欣鼓舞?”阿息保問道,隨即自問自答,“是勇氣,是前方的好處。勇氣最怕歇息,一旦歇息,勇氣便會在安逸中消散。唯一能保持勇氣,增加勇氣的法子,是征戰。”

  阿息保看著德濟,再看看麾下的將領官員們,斬釘截鐵的道:“舍古,永不低頭!永不!'”

  他的意志是如此堅定,以至于目光如同實質,所到之處,人人低頭。

  這才是領袖啊!

  德濟心中感佩,但依舊不安,“阿息保。”

  “無需再說!”阿息保搖頭,“許多失敗都源自于太過理智,大唐便是如此。而我舍古部從出山以來,一次次勝利都在理智之外。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誰想去寧興?”阿息保微笑問道。

  一個個文武官員抬頭,眼中多了貪婪。

  這便是以利誘之,用燒殺搶掠來誘惑他們。

  “我等愿意追隨大王!”

  阿息保策馬前出,德濟跟著。

  “我知道你的好意。”阿息保說道:“可你要知曉,我們并不擅長攻城,而大唐人最擅長的便是守城。”

  當初北疆孱弱,北遼強盛時,便是靠著守城的本事保住了北疆。

  “德濟,楊玄回師桃縣之前,必然會留下人馬駐守各處城池。要想一一打下這些城池,你告訴我,需要多久?”

  不說小的城池,大城就多不勝數。

  “寧興是天下雄城,城中無數錢糧兵器,你告訴我要想攻破寧興城,得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或是一年。”

  “就算是打下了寧興城,前方還有江州,還有演州……還有無數城池在等著我們。當我們艱難靠近北疆時,楊玄早已擊敗了長安大軍在等著咱們。那時候,疲憊的我們,可是他的對手?”

  楊玄一步步蠶食大遼,成功為北疆尋到了數層隔離帶。要想攻打北疆,得先把這些隔離帶打穿。

  德濟低下頭,“長安和北疆之戰,大王還是看好北疆嗎?”

  “李泌不是楊玄的對手。”阿息保點頭,“耽于享受的帝王都是愚蠢的。故而我希望自己成為帝王后,不能停下征伐的腳步,直至征服這個天下。德濟,我需要你的幫助。”

  德濟抬頭,看到了一雙誠懇的雙眸。他心中一熱,“老夫愿做大王的雙臂。”

  阿息保微笑道:“讓我們去踏平這個天下。”

  “天下!”德濟迷醉的看著浩蕩的大軍。

  這個天下,終究是要靠血與火來決定它的主人。

  前鋒的潰兵陸陸續續歸來,帶來了更多信息。

  “北疆軍追擊了十余里就回去了,臨羅城空蕩蕩的。”

  “大軍進駐臨羅城。”阿息保吩咐道。

  “領命!”

  大軍有了落腳點,所有人都心中一松。

  “大王,發現北疆軍斥候。”

  一隊斥候回報。

  “進城再說。”

  從楊玄領軍出征后,寧興城中的北遼人一直都在不安之中。

  “按理咱們就該希望秦國公大敗,可老夫這心中怎地,就有些七上八下的呢!”

  兩個相鄰店鋪的商人趁著午時生意冷清的功夫出來聊天。

  年長商人雙手攏在袖口中,有些茫然。

  “我也是。”年輕商人說道:“大軍出城的時候,我還回家給神靈上香,祈禱神炅護佑,讓北疆軍大敗。可此刻,我心中卻有些不安,也有些……說來丟人,竟然是不舍。”

  二人默然,良久,年輕商人說道:“你說說,咱們這是什么毛病?”

  年長商人搖頭,“老夫也不知曉。”

  數騎沖進了城中。

  隨即往皇城去了。

  “這是有戰報了?”

  年長商人往街道中間走幾步,這里靠近城門,能看到城門外的情況。

  城門外,十余騎正在和守城的軍士說著些什么。

  接著,城門那里就傳來了歡呼聲。

  “萬勝!”

  歡呼聲漸漸往城中蔓延,年長商人看到十余騎進城,人人昂首挺胸。

  “大捷!國公領軍遭遇敵軍前鋒,盡數殲滅!”

  年長商人只覺得心中歡喜,但又說不出為何歡喜。

  他回頭,見年輕商人在喃喃自語,就走過去,聽到年輕商人說道:

  “原來,我是喜歡成為北疆人的!”

  大捷的消息來的很及時,一下就緩解了城中的緊張氣氛。

  成國公府,張氏聽聞消息后,當即令人大擺宴席。

  而且,一擺就是幾百桌,震動寧興城。

  馬氏勸阻,“母親,這有些招搖了吧?”

  張氏在聽管事的稟告,聞言抬眸看著兒媳婦,說道:“這是慶賀。國公大捷,城中百姓雖然高興,可氣氛卻太平靜了些。這時候誰出頭,誰便是自己人。”

  可終究太過了吧!

  馬氏有些不安,晚些出門,準備回娘家問問。

  她的娘家也是豪族,一回去,就見家門外的巷子里擺滿了案幾,一群群百姓正在吃席。

  馬氏愕然,擠進去找到了母親,“阿娘,這是弄什么呢?”

  她的母親笑吟吟的道:“舍古人敗了,咱們得慶賀一番不是?”

  馬氏茫然。

  她的母親嘆道:“舍古人兇悍,沒人敢確保北疆軍能獲勝。故而秦國公率軍出擊,大家都在沉默等著消息。”

  北疆軍在有條不紊的準備遷徙寧興人,特別是權貴豪強們,全數搬遷去北疆。故而這些曾經的肉食者對北疆軍和楊玄沒什么好感。

  “如今國公大捷,此戰的勝負初露端倪,咱們家得趕緊表個態,為國公賀。否則等遷徙到了北疆,咱們就是案板上的肉,任由人宰割。”

  馬氏在回去的路上,不斷回想著母親的那些話。

  “傻女兒喲!國公若是擊敗了舍古人……你可會看地圖?你父親看了,說,國公若是不稱帝,他便自刎。北疆和北遼加起來,你說這是多大的勢力?”

  “咱們家雖說跟著大遼一切沒落了,可咱們有錢啊!有錢,家中子弟還讀過書。此刻向國公表忠心,以后就能尋機出仕!”

  “這年頭,沒有白來的忠心。明白嗎?”

  馬氏明白了,“原來,忠心都是有你碼的。”

  巨大的京觀就在大營邊上,沒事兒的時候,楊玄就喜歡圍著京觀踱步。

  “國公不怕嗎?”姜鶴兒仰頭看了一眼高大的京觀,有些瘳得慌。

  “怕什么?活人最可怕!”楊玄笑道,“再過兩日就臭了,得離遠些。”

  姜鶴兒負手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趨。

  “國公,何時大戰?”

  “大戰不是倉促就能開始的。”楊玄踹開一只斷臂,腹誹著監造京觀的老賊不負責任,“兩軍要一步步試探,為大戰營造氣氛。”

  “氣氛?”

  “將士們在廝殺之前,得有個心理準備……你可以理解為士氣。而一步步試探,便是讓他們熟悉沙場,慢慢進入狀態。”

  一隊騎兵趕來。

  “國公,斥候來報,敵軍五千騎繞過橫水,去向不明。”

  楊玄瞇著眼,“在我軍左翼去向不明……輜重他們不敢襲擾,那是自尋死路。那么,他這是為何?”

  此地更靠近寧興城,輜重轉運方便,隨行護送的軍隊也多,想偷襲糧道,難。

  “這是游弋。”裴儉說道。

  此刻楊玄已經回到了大營。

  眾將和謀士們濟濟一帳,楊玄示意裴儉繼續。

  裴儉說道:“左翼多了五千人馬,我軍就得派出五千,乃至于一萬人馬去盯著。可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下官以為,可針鋒相對。”

  江存中說道:“你的意思,咱們也相應派兵去敵軍側翼游弋?”

  “彼此牽制!”裴儉點頭。

  五千人馬說不多也不多,說不少,在關鍵時刻出手,便是一股能改變大局的力量。

  眾人看向敬愛的秦國公。

  老板,該拍板了。

  秦國公說道:“阿息保率先出手,他在等著我的回應。”

  “K五千人馬在楊玄側翼游弋,他若是分兵盯著側翼,便落了下乘,主動在我。他還有一個選擇,那便是進軍,用決戰來消除這個威脅!”

  臨羅城中,阿息保對麾下自信的道。

  大營中。

  面對麾下文武官員的目光,秦國公淡淡的道:

  “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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