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安之上 > 第1538章 翁與婿
  殿內的人都被驚呆了。

  韓石頭走過去,俯身伸手。

  越王側著臉,鮮血從額頭上不斷流淌下去。

  那雙眼中還帶著譏誚之意,漸漸失去神彩。

  韓石頭的手在他的鼻子下試了試,搖頭。

  “逆子!”

  李泌冷笑,“在宮中尋個地方埋了,消息不得外泄!”

  韓石頭應了,親自出去布置。

  李泌抬頭看著那些宮女內侍,擺擺手,“盡數殺了。”

  “陛下饒命!”

  殿外的韓石頭默然。

  宮外,看到宮中依舊沒什么動靜,趙東平嘆息一聲,吩咐道:“去個人,告知國丈,大王,死于陛下之手!”

  “是!”

  楊松成正在和鄭琦等人商議,淳于山也在。

  “……桐城定然守不住。”淳于山說道。

  “老夫知曉。”楊松成說道:“那個孽種大軍壓境,咱們唯一的法子,便是逃出去。蜀地多山,老夫早已令人找到了一條通往蜀地之外的山路。糧草都準備好了,只是得尋個借口出城。否則,老夫那個女婿怕是會翻臉。”

  “偽裝成軍士,就說出城求援。”鄭琦說道:“城頭也有咱們的人,誰敢不開門,殺了。都到了這等時候,還忌憚什么?”

  “也好。”到了這等時候,楊松成把顧慮拋開,“一旦出城,馬上遠遁。”

  “好!”淳于山起身,“如此,老夫這便回去準備。”

  眾人起身,即將遠離劫難的歡喜,令他們都面露笑容,看著,竟然是春風滿面的模樣。

  “都收斂些!”淳于山警告道:“別看出了異樣,大家伙都難逃一死。”

  李泌一旦知情,定然會盡數處死他們,以震懾城中軍民和權貴們。

  一個隨從進來,“國丈,越王那邊遣人來了,說有要緊事稟告。”

  楊松成說道:“老夫正想令人去告知他,沒想到他卻先來了。”

  雖說是遁逃,但楊松成還是想帶走越王。有越王在手,他便有了號召力。若是時局發展對他有利,比如說李玄遭遇了大麻煩,那時候他便能打出越王大旗,以討逆為名,發動反撲。

  越王的隨從進來。

  “何事?”楊松成微笑問道。

  噗通!

  隨從跪下。

  “國丈,就在先前,陛下……處死了大王!”

  楊松成身體搖晃了一下,下意識的伸手扶住了身邊的鄭琦,嘶聲道:“那條老狗,他怎敢把自己最后一個兒子殺了?他怎敢?!”

  大旗,沒了!

  淳于山咬牙切齒的道:“他這是要斷咱們的后路啊!”

  沒有越王在手,他們便是流寇。天下大勢如何發展都和他們無關。

  這群人都久居廟堂之高,怎能舍棄那等呼風喚雨的權力。

  哪怕是準備逃亡,依舊有后手。

  可現在這個后手,沒了。

  被李泌斷了!

  楊松成深吸一口氣,“他這是在逼迫老夫,也是在警告老夫。”,他看著眾人,“如此,城門那邊必然有準備,我等……走不了了。”

  淳于山頹然坐下。

  “怎么辦?”

  再多的智謀面對這等局面都束手無策了。

  “老夫進宮一趟。”

  楊松成恢復了從容。

  ……

  宮中。

  “楊松成在做什么?”

  李泌問道。

  回來的韓石頭說道:“先前鏡臺來報,說他與淳于山,鄭琦等人在密議。”

  “想逃?”李泌冷笑道:“那個逆子沒了,他手中也沒了旗號。潁川楊氏傳承千年,便在他的手中斷了,他豈能甘心,等著,他必然進宮。”

  “陛下,國丈求見。”有內侍來稟告。

  “帶來。”

  李泌坐在那里,嘴角掛著笑意,看著楊松成走入殿內。

  “二郎!”

  楊松成并未行禮,更是直呼李泌年輕時的稱謂。

  “丈人!”

  李泌也未曾稱呼他為國丈。

  二人仿佛回到了楊松成嫁女,李泌娶妻的那一天。

  “當年你只是個宗室子。”楊松成說道:“李洵為太子,帝后看重,李元毫無機會。是老夫把你扶持了起來。”

  “是,可朕的回報令楊氏收獲頗豐。就說從朕登基到如今吧!楊氏增加的田地何止千頃?人口更是多不勝數。千年楊氏在你的手中如烈火烹油。朕,可對不住你?”

  “可你卻在悄然削弱楊氏,天下人都說你爬灰,可老夫知曉,你只是想以此來來打壓皇后和太子,目的是壓制楊氏。你一步步壓制住了皇后和太子。老夫暗中準備了手段,可剛想發動,你卻絞殺了太子。”

  楊松成冷笑道:“虎毒不食子啊!”

  “那個逆子能偷偷把甲士帶入宮中,丈人以為朕不知曉是誰干的?除去你,還能有誰?朕若是不殺太子,遲早會被你二人聯手謀害!”

  李泌澹澹的道:“后來,你便想把越王推進東宮,可朕怎會如你的意。朕出長安之前,令衛王為太子,便是在告知你,朕,寧可把太子之位給阿貓阿狗,都不給你的外孫,不給帶著你血脈的雜種!”

  “雜種?那你是什么?當初你只是個宗室子,見到孝敬皇帝就裝可憐。背過身,卻尋到了老夫,咬牙切齒的說,今日我又看到了太子,那人趾高氣昂,我一刻也忍不住了。丈人可有法子幫我?”

  “可你把女兒嫁給我,難道不是瞄著孝敬皇帝嗎?”

  “是,可孝敬皇帝于老夫而言是個陌生人,老夫謀劃他何須愧疚。而孝敬皇帝對你卻頗為關愛,衣食住行,讀書交友,乃至于你生病了,他也會去探望,令東宮醫官前去診治。就這么一個愛你如親子的伯父,你卻能從背后捅他刀子,李泌,你果真是狼心狗肺。”

  “權力之前,何來親情?”李泌冷冷的道:“你在背后出謀劃策,并提供人手,功不可沒。那個孽種留著楊氏和淳于氏不滅,你以為是不敢?在朕看來,他是要讓你等在恐懼之中瑟瑟發抖,如此才能快意恩仇。”

  “你呢?”楊松成笑的輕蔑,“老夫敢打賭,那個孽種做夢都想把你帶到長安去,羞辱你,折磨你……呵呵!只是想想那一幕,老夫就倍感快活。”

  “你我翁婿,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李泌說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著什么潁川楊氏的傳承,朕告訴你,潁川楊氏,沒了!”

  “你這一支李氏,也沒了。”楊松成笑道。

  敬王再度成為小透明。

  “朕知曉你想逃。”

  “你也想逃!”

  “你走哪邊?”

  “你呢?”

  “一起?”

  楊松成嘆道,“論無恥,老夫還是不如你。”

  “那么,朕便先走了。”

  “一起!”

  楊松成說道:“楊氏在蜀地也有不少生意和田地,早已準備好了離開的路線。丟下老夫,你必然插翅難逃!”

  “朕本以為你進宮是要為那個逆子討個說法,沒想到,你卻是想讓朕網開一面,讓你遁逃,哈哈哈哈!”

  “時不我待!”楊松成說道,“該上路了。”

  “朕,早有準備!”

  李泌說著開始解衣。

  韓石頭在邊上幫忙,很快就為李泌換上了便衣。

  “從開始你就沒想過死守桐城!”楊松成搖頭,“當年那個雄姿英發的李二郎哪去了?”

  李泌換了衣裳,又往臉上抹了些東西。

  一行人隨即出宮。

  “國丈,淳于山他們……”隨從提醒楊松成,那些人還沒來。

  “不等了。”

  楊松成搖頭,“人多眼雜。”

  作為楊氏家主,果決是必須的。

  到了南門那里,韓石頭去交涉,很快有將領下來,吩咐道:“開城門,讓他們離去。”

  沒人敢質疑。

  就在先前,有人想逃跑,被當場斬殺,腦袋還掛在邊上。

  城門開,韓石頭沖著那個將領微微頷首。

  兩個男子在另一側看到了。

  “那是……楊松成!”

  “還有韓石頭,皇帝必然在其中,快去稟告。”

  趙三福得知消息后,跺腳道:“娘的,本以為他會帶著人馬出逃,沒想到竟然是輕車簡從。”

  ……

  “前面探路!”

  出城后,李泌就令人去探路。

  “那個孽種的斥候才將到桐城,忌憚咱們大軍出擊掩殺,故而離的遠遠的,就算是有小股人馬,也難當天馬營一擊。”李泌自信的道。

  就在他們的身后,百余天馬營的好手緊緊跟隨著。

  這是李泌保命的最后手段。

  而楊松成的身后也跟著數十好手。

  翁婿相對一笑。

  都覺得對方果真無恥。

  “有騎兵。”有人喊道。

  李泌和楊松成身體一震,抬頭看去,就見遠方一條黑線正在逼近。

  一面大旗在中間招展。

  “是誰?”楊松成問道。

  “是……是王字旗!”

  “王字旗?”二人一怔。

  “是王老二!楊逆的心腹大將!”隨行的將領面色慘白,“此人最喜狩獵人頭,陛下,速退!”

  皇帝面色慘白,“可能擊敗此人?”

  他回頭看了一眼。

  天馬營統領汪海面色難看,“不能!”

  將領補充道:“對方至少五千騎,除非是有百余勐將,否則……”

  在戰陣上,修士不及勐將。

  故而每當遇到強敵時,皇帝最喜令屠裳沖陣。

  楊松成看著李泌,翁婿二人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絕望之色。

  “撤!”

  城門再度打開,李泌等人狼狽進城。

  隨后,王老二帶著五千騎趕到。

  城頭上,有人絕望道:“路,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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