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歌當宋 > 第三百五十七章“祖宗之法”
  玉清昭應宮不是一座宮殿,而是一個龐大的建筑群,因內城實在是沒有地方了,便只能修建在外城之中。

  為了修建這座龐大的宮苑,真宗可是頂著壓力做了趙二沒做成的事情,拆遷!

  葉安有些奇怪,為何劉娥不再宮中召見自己,而是選擇在了玉清昭應宮,即便是遼人要參觀這里,也沒必要在這里召見自己啊!

  藍繼宗仿佛看穿了葉安的心思,小聲道:“晏殊在紫宸殿頂撞了圣人,圣人讓其給你做副手本就有敲打之意,當然也是夏制誥向圣人諫言的。也好讓其知曉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

  什么亂七八糟的!

  葉安上了馬車好奇的看著藍繼宗道:“藍大官,你這莫不是開玩笑,葉安的才學豈能與晏學士相比?就算是敲打晏學士也不該由我來吧?!”

  藍繼宗嘿嘿的笑了笑:“你知曉夏竦是怎么說你的嗎?”

  “怎么說?!”

  葉安十分好奇夏竦這貨會如何評價自己,但藍繼宗的話卻讓他一陣無語。

  “夏竦說你為人聰慧果敢,做事異于常人且有大才,但性格倨傲不可為副手相配,亦不可奪其權也!權柄之重或可為天下賢良,或可為天下禍端!”

  這就有些刻薄了,自己和夏竦到底誰貪戀權利?!

  葉安不滿的皺眉道:“我與夏竦并無齟齬,怎生這般說我?不會是你假傳其意吧?”

  藍繼宗連連擺手:“這可冤枉某家了,夏竦確實是這么說的,但還說你葉安也就只能為孤臣,如此才能有大用,若與人相配必定多齟齬,實乃你太過聰慧,因常人所思所想無法與你企及所至。”

  葉安哈哈大笑道:“還是夏制誥了解我,其觀人之術以入臻境,不愧是他夏竦夏子喬!葉安佩服!”

  藍繼宗在邊上撇嘴哼了一聲,不帶這么自夸的…………

  夏竦說的沒錯,大多數人跟不上葉安的思維方式,尤其是在眼光上相去甚遠,只不過有一點他錯了,葉安不是與人相處不來,恰恰相反他與別人相處有著非常強的適應能力,只是在大宋他有著一種天然的排斥心理,認為自己與這個時代的人本就是不一樣的。

  但現在不同了,葉安要融入到這個時代,融入到士大夫的階級中去,他就必須與這個時代的人相處,并且還要處的好!

  葉安從來就沒有小看過這個時代的文人,甚至覺得這些人充滿了智慧和才能,自己與他們相比,只是在陽光和知識儲備上要高于他們而已。

  真正解決問題,處理問題,自己是拍馬也比不上夏竦和晏殊的,所以無論是夏竦還是晏殊作為此次歲幣談判的副手,葉安都會欣然接受,有人幫你處理不擅長的事情,還有什么不好呢?!

  瞧見已經下車的葉安,晏殊便遠遠的迎了過來,不等葉安寒暄便叉手道:“葉侯來了?!圣人要下旨以張耆為樞密使!”

  什么情況,上來便是這句讓葉安摸不著頭腦的話,張耆乃是跟對真宗皇帝多年的老臣,也是以軍伍出生的,雖不能說是戰功赫赫,但還有頗有建樹,這樣的老臣當一個樞密使有何不可?

  “晏學士此話怎講?張耆為樞密使有何不妥?”其實葉安想要知道的是,這事與自己有何關系?張耆當上樞密使有什么關系嗎?這就是劉娥自己定下的人事安排,說難聽點便是中旨,就算你晏殊反對又有什么用?

  晏殊皺眉道:“張耆乃幸臣豈能為樞密使之重?!此貪圖富貴,又多任用私人,為國朝不利也!”

  這就是有罪推斷了,當然也許晏殊說的是實話,但葉安卻道:“你覺得圣人為何以張耆為樞密使?既然用他必定有圣人之考量,何須計較這些。”

  晏殊微微嘆氣:“若是這些也就罷了,可張耆不同!當年……”

  咳咳咳…………

  邊上的藍繼宗突然便咳嗽起來,聽聲音差點沒把肺管子給咳了出來。

  葉葉安故作驚詫的看向藍繼宗:“藍大官,身體不舒服便去看看,突然這般倒是把小子嚇了一跳!”

  藍繼宗并不理睬葉安的話,而是看向晏殊道:“晏學士還是慎言,此乃先帝朝舊事,不可妄言利害!”

  有些慕名奇妙的看著眼前打啞謎的兩人,葉安皺眉道:“晏學士之言葉安不懂,藍大官之言葉安也不懂,事關樞密使一事,葉安不過是個司農寺少卿罷了!若要相商該去尋中書相公才是。”

  既然藍繼宗不想讓自己知道,晏殊欲言又止,那關自己什么事?現在的葉安可要收斂一點,除了事關自己職責的事,其他的少插手。

  晏殊并沒有放棄,只是看了一眼藍繼宗,眼神中居然還有威脅之意,隨即拉著葉安走到一旁道:“身為朝臣,自然該憂心國事,張耆和葉侯不同,不單單是幸臣而是寵臣,當年圣人曾住其家中!”

  葉安瞬間便明白了,原來這個張耆便是當初劉娥被太宗趕出皇宮時,真宗皇帝偷偷安排她暫住的人家。

  那時候的張耆還只是真宗皇帝淺邸的指揮使,為了避嫌張耆從此不敢回家居住,在外面另選了一處宅子安身。

  這種為了真宗皇帝“無私奉獻”的精神自然贏得了劉娥與真宗皇帝的好感,待真宗皇帝登基即位,便立刻重用,而現在劉娥也把他作為心腹之臣,在真宗皇帝大行之后便一直委以重任。

  這在朝臣們看來卻是實打實的寵臣,原本真宗皇帝在的時候還好寫,但現在卻走上了兩府之重的樞密使之位,這是朝臣們萬萬接受不了的。

  從始至終張耆都是武將,并未有過文資,而樞密院雖為武職,但卻一直都是掌握在文臣手中限制武將的所在。

  以文御武乃是國策,重文輕武也是“祖宗之法”,一旦張耆成為樞密使,這便是影響國朝的大事。

  開了這個先例,便會對大宋重文輕武的基本國策進行動搖,這是文臣最為接受不了的,而晏殊此時站出來反對劉娥,自然也讓劉娥心中不滿。

  誰不希望任用自己的心腹之臣作為“看家護院”的存在?

  劉娥臨朝稱制,登上了大宋權利的最高峰,此時的她自然要任用心腹,但偏偏挑選了樞密使這個位置,難道就沒有別的用意?

  葉安都不敢往下想,看著眼前晏殊鄭重的眼神,葉安便知道文臣想的更多,連自己都能懷疑劉娥的動機,就更別提這些心眼比“猴”還多的文臣了。

  “此事是晏學士一人的想法,還是朝中諸公的想法?如此揣度圣人,難免圣人動怒啊!”

  晏殊卻苦笑道:“我等心中所忠唯有王事,豈敢稍有懈怠,圣人此舉太過,我等也是為了圣人的清明著想,樞密使乃掌樞密院之重,若在文臣手中可中規中矩,但若旁落武將,則有悖祖宗之法!也難免讓人揣度圣人用心,張耆為寵臣,領樞密使之權,國朝不定矣!”

  果然還是政治斗爭啊!

  葉安首先想到的便是敬而遠之,但晏殊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劉娥若是以張耆這般的親信武臣為樞密使,各種流言蜚語便會接踵而來,哪個時代都不會缺少陰謀論。

  只不過在葉安看來,文臣作為樞密使領導大宋最高的軍事機構樞密院也是一件極為“扯淡”的事情。

  “那晏學士有何事請葉安?”

  瞧見葉安的態度變化,晏殊立刻欣喜道:“便知葉侯深明大義,還請葉侯對奏圣人時如實上奏,諫言規勸圣人不可以張耆為樞密使!”

  葉安心中的第一個想法便是:得罪人的事情你咋不去?哦!給老子一頓高帽帶上,然后讓我去趟雷?!

  “晏學士何不自己對奏圣人?葉安操持歲幣商談,分身乏術啊!”

  晏殊苦笑道:“葉侯萬萬莫要多想,晏殊自當上諫圣人,然之前的劄子以觸怒圣人,圣人不見又有何辦法?如今為葉侯之輔,才有機會與葉侯述說此事!”

  葉安微微點頭,看來晏殊是真的“二”啊!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劄子中寫了多了尖酸刻薄的話,這些話對于皇帝來說或許能夠接受,但對于劉娥這個敏感的女人來說,簡直就是誅心之言。

  甚至會產生逆反心理,你不讓我任用張耆,那我偏偏就要任命張耆,難道我臨朝稱制是假的不成?!

  這樣一來對葉安自己來說卻是無妄之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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