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歌當宋 > 第三百九十四章陷入迷茫的官家
  幾乎所有認識葉安的人都會下意識的把他拉到和自己同等的高度和地位來對話,因為你和他交談的時候完全就如同在和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交談。

  誠然葉安的外貌是個少年人,但他的談吐和舉止有著完全不輸成年人的老成,并且會給人一種不自覺的信任感。

  尤其是葉安自己遵循著自己的價值觀…………不得不說后世那種人人平等的價值觀最少在認知中的價值觀非常容易獲得這個時代人的好感。

  你待人接物的禮貌便體現出最直觀的人品。

  葉安從出現在宋世的那一刻開始,對待所有人的態度幾乎都一樣,無論是陳彤這般的內侍,還是藍繼宗那樣位高權重的大官,亦或是執掌天下的劉娥或是趙禎這樣的天家,都是一種平和又不卑不亢的態度。

  葉安的溫和的態度讓陳彤非常受用,完全符合他對一位先生的完美想象,久在宮中的他雖然是趙禎的貼身內侍,但依舊要處處看人臉色。

  陳琳和藍繼宗倒是對他不錯,但每次遇見那些高高在上的相公時,他就莫名的有一種自卑感,仿佛他們是高高在上的神祇,甚至比官家還要威嚴,而自己如同螻蟻一般,仿佛連活著都要感謝他們的仁慈。

  無論是王曾還是呂夷簡,甚至是夏竦那樣并不算是重臣的官員都給這種濃濃的挫敗感,沒有人把他當作是一個人來對待。

  至于武將,更是把宮中內侍看作是晦氣的不愿沾染,聽說是因為漢代宦官與武將勾結的舊事所致。

  陳琳就不明白了,都不是個完整的男人,去爭奪那些權利有何用?若非是家境不好,誰會愿意入宮為奴為婢?小小年紀的他并沒有感受到權利的誘惑。

  所以在趙禎詢問他關于葉安在陳留縣所作的趣事時,陳彤的眼中滿是向往:“葉侯就穿著一身短襟,卷著褲腿在糞土之上把切成小塊的土豆放進了土里,且和司農寺的官吏一起勞作嘞!”

  趙禎無聊的揮了揮手:“好歹也是開國侯,雖是司農寺少卿,但也不該這般的作踐自己。”

  話是這么說,但他還是仔細的翻看了手中的劄子,劄子上有著葉安整理出來的親耕詳細流程,當然只是司農寺所要負責的那一段,內容不多但卻有著極為詳細的數字序號,把司農寺安排的詳細流程簡而化之的列舉在了上面讓人一目了然。

  陳彤在回來的路上偷偷的看過劄子里的內容,畢竟這算不得什么“軍國重事”他還是能夠簡單翻閱一下的。

  相比朝臣們的奏疏劄子,葉侯的劄子雖然簡單,但卻非常的精準,讓別人一目了然的便知道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完全沒有那種冗長和迂腐。

  至于最后只是簡單的一句“官家當以仁德佑宋,以農桑為國本矣!”除此之外便沒有更多的勸諫和阿諛,比某些朝臣們的劄子要強上不知多少。

  仔細的翻看之后,趙禎已經能把其中的一、二、三、四等條目給流暢的背出來,伸了個懶腰起身道:“若朝臣都如同葉先生一般,這劄子看起來便也輕松許多了,讓葉先生為司農寺少卿,頗為大材小用了些,著銀臺司抄送禮部,哦,讓黃門司的內侍抄送一份給大娘娘送去。”

  趙禎說完便把手中的劄子遞給了陳彤,又吩咐道:“記得把這份劄子帶回來,放在朕御書房的南墻上存好。”

  陳彤恭敬的接過劄子便打算讓門口的內侍去做,但卻被趙禎喚住:“葉先生說什么時候入宮授課的?”

  陳彤苦笑道:“官家,司農寺的事情太過繁瑣了些,且葉侯一項是親力親為,怕是還要拖延幾日的功夫嘞!”

  趙禎頗為無奈的看著頭頂上掛著的風鈴再次揮了揮手道:“去吧!”

  這是資善堂中為數不多的有趣擺件,是葉安與他一起制作的出來的,若是把窗戶打開,鋪面的春風便能讓它叮鈴作響煞是動聽。

  最有趣的是小小的銅管卻能發出不同的聲音,葉先生讓自己去琢磨其中的道理,說這不光是音律之妙,還有些許格物的道理在其中,自己已經有了些許頭緒,只是先生卻不知何時才能進宮…………

  王淵來了,今日是他授課講解《唐書》卷四十五,志二十五的“輿服”。

  大抵是親耕將近,他便就近宣講,以禮為本,向趙禎傳授車輿冠服與各種儀仗定式,但趙禎卻知道他是在告訴自己,人就該遵守其中的上下尊卑。

  這些東西趙禎已經聽爛了,尤其是在葉安不在的這段時間里,王淵和孫奭都會在資善堂中宣講這些東西,說是為了讓自己親政之后符合帝王至尊該有的威儀。

  已到了叛逆年紀的趙禎還是非常能控制自己心中的逆反,但依舊覺得這是王淵和順水把自己困在這些條條框框中的手段,是文臣限制帝王的手段。

  雖然他的猜測并沒有錯,但有時聽的多了也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些,這些大儒給自己講經,朝臣們為自己上疏勸誡,應該是為自己好的,可為何自己就是感覺不到?

  相反他還是更為期待葉先生所說的勞逸結合,什么每日造成起來會入宮同自己一起鍛煉身體,并且每日課程安排中還有御射,舞劍,甚至是騎馬等諸多鍛煉的課業,這倒是讓他非常期待。

  資善堂中靜悄悄的,王淵一言不發只是笑瞇瞇的看著已經發呆神游天外的趙禎,自己也不言語只是把手中的書本放下,靜靜的喝茶。

  瞧見陳彤打算提醒兩眼發直的官家,王淵眉頭一挑悄悄擺了擺手。

  許久之后資善堂中的安靜才讓趙禎回過神來,尷尬的看著喝茶潤嗓的王淵道:“朕神游天外,讓先生久等了。”

  王淵笑了笑,不以為意的搖頭道:“官家年少,心中的想法和雜念難免多謝,老臣在您這個年紀的時候相比官家差的太多,官家也無需自責。只是學問一道上貴在守心、守恒,一時的神游無關緊要,但卻不能常常如此,官家您與臣不同,臣是輔佐官家的,最多便是為官家講學,若經史子集有差,官家便會被臣的言論所耽誤,但官家您是天下之主,若不能靜心進學,恐對大宋江山不利。”

  前面還是安慰,到后面王淵便已正色而婉轉的“批評”了,趙禎聽聞便起身施禮,邊上的陳彤也恭敬的叉手躬身。

  只是在他看來王淵講的內容又臭又長,完全不似葉侯講的生動有趣,都是講述禮數之事,但從葉侯口中說出來卻是讓人覺得有趣的,也可知曉“禮”的重要和意義,但從王淵口中說出來便有些乏善可陳,毫無新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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