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長歌當宋 > 第十五章下葬的太后,親政的官家
  葉安不認為東京城會發生什么動蕩,這個時代的輿論環境還是相當不錯的,終宋一朝都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文字獄,就算是最嚴重的烏臺詩案也并沒有要了蘇軾的性命,而只是被發配黃州并且還擔任了團練副使。

  這對文人來說是被貶,但相對于平民百姓來說卻還是高不可攀的官身,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宋時的文字獄大多是針對官員士大夫的,對于平民百姓卻極少在意,就算是有人囂張的要當皇帝,也會被真正的君王當作一個偶爾解悶的笑話來看待,并不會真的株連九族。

  皇家不會因為民間的輿論而下旨嚴查,更不會以此為由緝捕百姓;就算是有風聞言事之權的御史也不會當回事。

  一個人說可以風聞言事,但所有人都在傳的時候便是法不責眾,哪個御史敢得罪東京城中的所有百姓?

  烏臺的御史們恨不得出門的時候個個君子模樣,平易近人的很,甚至愿意放下身段與百姓親近,因為他們對名聲的看重超過了一切,否則如何在御史之位上坐穩?

  整個東京城都在傳趙禎生母之事,葉安在出門上朝的路上便聽到信陵坊的坊眾在小聲討論,一開始他還并不當一回事,可漸漸的他在這些言論中聽到了關于囚禁,謀殺,利用……

  牛車中的葉安緊蹙眉頭,顯然這是有心人傳播出來,為的是混淆視聽,趙元儼留身奏事的內容葉安很容易知曉,他是在挑動趙禎的憤怒,詆毀劉娥不光是在報復,更是在擾亂朝堂。

  只有將劉娥的政策推翻,不斷打擊那些堅持劉娥政策的朝臣和外戚,宗室的地位才能不斷提高,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歷朝歷代的宗室都會在皇權受到外戚和朝臣的威脅時發揮作用,成為皇帝手中制衡其他力量的所在。

  但可惜的是大宋并不是如此……

  朝堂混亂,外戚噤若寒蟬,民間將先太后的事傳的沸沸揚揚,這反倒會讓趙禎更加忌憚宗室的做法,誰也不希望在混亂的時候另一股強權再度出現。

  趙禎是皇帝不假,宗室是親戚也不假,可葉安相信自己的這位學生知曉孰輕孰重,更清楚是誰在背后搗鬼。

  在明知自己已經暴露的情況下,趙元儼還在兵行險著,這就是在作死!

  但有一點葉安可以肯定,趙元儼不怕作死,因為趙禎對他無可奈何,即便是知道了他在幕后操縱這一切,趙禎也無法對自己這個親叔叔下死手,除非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名聲。

  以孝治天下的大宋天家對宗室向來是友好的,雖然給予他們的權柄不多,但卻極為優待,不光給錢,還給了大量的特權和名號。

  趙禎登基即位后便拜其為太尉、尚書令兼中書令,徙節鎮安、忠武,封定王,賜贊拜不名,又賜詔書不名。

  天圣七年,封鎮王,又賜劍履上殿,而眼下趙禎親政在即,必須做出優待宗室的姿態來,這是皇家的體面,總不能你一人有好事,全族人眼巴巴的看著吧?

  葉安一身斬衰之服下了牛車,而四周的官員無論品秩高低,差遣權重,都和他一樣皆服斬衰,今日太后入陵,百官需在皇儀殿中身著斬衰之服扶棺相送。

  七日停靈已經結束了,百官們也從趙禎親政的喜悅中逐漸平靜下來,國事不可一日而廢,該進行的事終究要做完,東京城內外的百姓可都看著嘞!

  陳琳也罕見的出現在了殿中,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群皇城司的宦官,說到底他們也是天家的家仆,眼下有了官身更要前來送行。

  劉娥雖說是一代權后,但她卻多少為大宋的安定繁榮做出過攻陷,無論朝臣再怎么不喜歡,再怎么污蔑,劉娥在位期間還是做了令天下稱贊和佩服的事。

  于是關于劉娥的祭文就寫得十分為妙,歌功頌德是必須的,畢竟死者為大,但文中的功勞幾乎都集中在了保育趙禎這一點上。

  至于土豆和地瓜的出現被歸咎于祥瑞,天佑大宋,而鎮壓環州之亂被歸咎于趙禎的用人得當,至于涼州府大捷以及收復甘州,文中只字未提。

  這不光是在降低劉娥的威信,也是避免朝廷沒有獎賞葉安的尷尬,但這些事天下皆知,文臣為了面子也就不顧被人說三道四了。

  畢竟在他們看來百姓們的牢騷過段時間就會消失殆盡,太平盛世的誰不想多賺些錢?

  葉安自己無所謂,倒是陳琳頗為不快,臉色挺難看的,不過誰讓他是宦官呢?在這時候他的態度無足輕重。

  碩大的棺槨緩緩離開地面,由十來個身型壯碩的寬衣天武抬著,而一種文武則是象征性的跟隨在邊上,就相當于是在扶棺了。

  隨著悲涼的鐘聲響起,棺槨緩緩離開皇儀殿中,群臣默然而泣,有些人或許是為了自己的前途多舛,有些人或許是喜極而泣也說不定。

  倒是葉安覺得在場的人沒有輸贏,如果說有,那也就是躺在棺槨中的劉娥了,且無論如何趙禎也不會隨意報復和抹黑她,而至于后世的評價……一個臨朝聽政多年,手中已經實際掌握皇權的太后并沒有稱帝,誰能說出她半分的不是?!

  這才是劉娥最聰明的地方,只要她不稱帝,那她的所有功勞就不會被人所忘記,或許眼下不會被人提起,但事實是難以磨滅的,終究會被后人記住。

  葉安看了看走下御座的趙禎,他發現這個年輕的皇帝已經相當成熟了,臉上的表情看上去便是悲痛萬分的,但實際上在這張臉之下卻是無喜無悲的狀態,果然這么多年的皇帝沒有白當啊!

  太后駕崩入陵,皇帝是不能離開主殿的,而朝臣們也是象征性的送到了皇儀門便開始折返,這是規矩,體現出了皇帝與朝臣依舊要為國操勞之心。

  而外戚和宗室因為身為親眷的緣故,所以必須要送到又承天祥符門外的西華門才能折返,一來是代替皇帝送行,二來則是表現出對自家親人的尊重。

  就在這個時候,朝臣們集體上疏趙禎,最后一次懇請官家親政,已經推脫過上次的趙禎這次終于宣布親政。

  陳彤則是將早已準備好的詔書宣讀出來:“朕以沖齡嗣登大寶,太后臨朝稱制保育朕于禁中……輔理政務,殫心效力,十一載于茲!今眾臣公屢次奏請,朕承太皇太后之命,躬理萬機。

  惟天地祖宗付托至重,海內臣庶望治方殷,朕以涼德夙夜祗懼,天下至大,政務至繁,非朕躬所能獨理。宣力分猷,仍惟輔政臣、內外文武大小各官是賴。務各殫忠盡職,潔已愛民,任怨任勞,不得辭避…………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這篇旨意并非出自外朝的翰林學士,也沒有經過內侍潤筆,而是趙禎親自寫下,文體莊重,言語威嚴,在朝眾臣無不心悅誠服,欣然拜下:“吾皇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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