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林芙蕖,你該不會和你那早死的娘一樣,是外頭有人了,所以偷偷懷了孽種吧?”
“就是,怎么會吐得這么厲害!你還真是浪蕩蹄子小賤人,和你那自甘下賤的娘簡直如出一轍!”
兩個穿著綾羅綢緞的女子正站在林芙蕖身邊指手畫腳。
她們言語間譏諷意味如同漲潮的潮水,漫天向林芙蕖撲來,像是要淹沒她。
云皎月拄著拐杖走到林芙蕖身邊,扶住她瘦弱纖細的胳膊。
清冽聲音猛地落下,冷厲道,“活了這么多年,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有未出閣的姑娘家家,用最有惡意的話來污蔑侮辱一個清白女子。”
湊巧身邊有老農挑著泔水路過。
云皎月單手握住其中一個女子的后脖頸,將人逼到泔水桶旁邊。
下一秒,這女子聞見泔水味,頓時吐了……
“要是僅憑嘔吐就能空口鑒懷孕,那我是不是也能說,你吐了,所以現在你也懷有身孕?”
被云皎月捏住后脖頸的女子臉色倏地漲得青紫,怒火浮上心頭。
她掙扎著,怒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敢這么羞辱我?”
“你知不知道,通安縣縣令是我爹!你得罪我穆艷嬌,難道就不怕我讓我爹把你給抓起來?”
這時,程二看見堂堂通安縣縣令之女穆艷嬌,被云皎月捏住了后脖子!
瞪大眼睛,腿腳瞬間軟了!
他跑到云皎月身旁,將人拉到一邊小聲勸說,“祁少夫人,這小娘子既然是官府的千金小姐……我看,你還是不要招惹她為好。”
“再說,我們過幾天還得路過通安縣呢。萬一她記恨上你,再耽誤我們趕路的進度怎么辦?”
話畢,穆艷嬌抬眸時正好看見流放的人犯。
看到里頭好些人犯頭上都被刺了字,后知后覺,“我道你是什么人,原來是流放的犯人。”
她掙扎著,將脖子從云皎月手里掙脫開。
怒指著云皎月,“你一個人犯,敢這么對我這個縣令之女指手畫腳?信不信我現在就能讓我的家仆殺了你!”
蕭蓮一聽這些來賞花的都是官員女子。
眼睛剎那間露出貪欲,想要推開柳韻秀,去把坐在輪椅上的祁長瑾推到她們面前博博眼緣。
萬一就被官員女子給相中了呢!
到時候,她們就可以不用流放了!
蕭蓮的手剛觸到木質輪椅的手柄,就看見自家兒子正用一種極度冷漠的眼神看她。
她下意識一驚,手僵在半空,不敢再去推輪椅。
蕭蓮咬著牙,感覺和兒子生分后屈辱極了。
將這種屈辱和憎恨,又一次記在云皎月身上。
蕭蓮躲在一旁向老天祈禱,嘴里振振有詞不停念叨,“求求老天爺,就讓這官家小姐把云皎月殺了吧!”
“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云皎月將眼角余光看到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她眼眸神色淡淡,猶如深不見底的深淵底下流動著的冰寒暗流。
早已無謂蕭蓮的任何情緒,也絲毫沒有被穆艷嬌威脅的感覺。
氣定神閑道,“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區區縣令之女,也能隨意執掌生殺大權。”
“不過,你該慶幸我對你指手畫腳……”
“否則事態一旦嚴重,你的父親不僅會丟官,還會殺掉你這個不孝女泄憤。”
穆艷嬌緊皺著眉,插著腰罵道,“小賤人,你這是什么意思?”
另一位女子冷冷說道,“能是什么意思?還不是怕了你有一個當縣令的爹,所以在危言聳聽,想讓你現在饒她一命?”
云皎月還真沒有危言聳聽。
她用手指著一輛掛有通安縣督郵府六字小竹排的馬車:
“這是督郵府的馬車。所以,方才你們罵的這位女子,應當是督郵府的小姐。”
穆艷嬌滿臉不屑,“是又如何?”
督郵是大齊國的官員職位,級別雖然要比穆艷嬌那個當縣令的爹要低一些。
但是督郵一官,卻有監察縣令的權利。
“穆姑娘,你和林姑娘這種女兒家的吵鬧,即使罵得再難聽,你們當官的父親亦或者是當官的姥爺,是不是都不會記恨在心里,更不會擺在明面上爭吵計較?”
穆艷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當然。”
林家從來不會因為自家孫女被辱罵而生氣,所以她們對林芙蕖才會越漸猖狂。
“穆姑娘,你不會以為,林姑娘的親姥爺不為她出頭說話,是因為和你們一樣也厭惡林姑娘吧?”
云皎月寒星似的眸子望向穆艷嬌。
這道問話,倒是徹底將穆艷嬌給問愣住。
“林姑娘身上穿的戴的,均是上等物料制成的成品。她在督郵府應當很受寵。她的長輩從不會將你們的吵鬧擺在明面上,那是因為為官者公私分明。”
“可如果今日,你侮辱林姑娘過甚,以至于她一時間想不開,要投河自盡,甚至要上吊自殺呢?”
“到那時,你認為她的長輩會不會因此檢舉你的父親,責怪他教女無方枉害人性命?”
云皎月目光帶著一抹不容置疑的威嚴,明明現在是個人犯,可說出來的話越發人深省和畏懼。
她眼神微沉,冷聲道,“難道還要我這個人犯,提醒你這個縣令之女。督郵一職雖然比縣令低,但卻有監察檢舉縣令一職的權利么?”
穆艷嬌臉色煞白,胸膛處竟然被斥責得停滯呼吸。
她突然想起,自己父親時常會宴請職位比自己低一等的督郵。
要是林芙蕖今天真出了什么事情,事情還真會如同這個人犯所說的那樣發展。
穆艷嬌眼睛不由上下掃視著云皎月。
今天被下了面子,她必須得將這賤人狠狠記住。
不是要路過通安縣么?到時候,看她怎么收拾弄死她!
她收回剜著云皎月的目光,隨后掃過林芙蕖時,眼眸情緒復雜,開始逐漸有一絲畏懼。
又對云皎月冷聲道,“我就算不能隨意欺辱林芙蕖!但是我一定能隨意折辱你這個卑賤的人犯!”
“你給我等著!等你到了通安縣,我遲早五馬分尸弄死你!”
說罷,穆艷嬌帶著身旁的女子上了自己的馬車打道回府,再無賞花心思。
臨走時,眼底滿是陰險和怨毒。
云皎月見馬車緩緩駛離,這才是好好去瞧著林芙蕖。
沒想到這女子身子骨雖然弱,但眉目間盡是韌性和骨氣。
她毫無血色的薄唇緊抿,明明看著隨時都要暈過去,卻還堅持著不在外面丟人暈倒。
云皎月眉心動了動,就這看似柔弱,實則卻堅韌的女子,怪不得未來的首輔大人會萌生出救助之心,還將人送到醫館。
她剛想對著林芙蕖說些什么。
卻聞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尿味。
這尿味不是從嘔吐物中傳出來的……
而是從林芙蕖的呼吸中傳出。
云皎月微微一怔,被初步的診斷震驚得無以復加。
怪不得這位對祁長瑾芳心暗許的佳人,會死在二十歲這姣好的年歲。
原來……
是得了尿毒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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