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云皎月身子大好,宴請文官一派適齡女子到學士府赴宴。
林芙蕖早早地來了,幫著云皎月待客。
薛福兒和劉蓉來得也很早,是家里母親催促著讓她們早些出門。
她們對云皎月殷勤得很,樂意來往。
半是看在帝師府和學士府面上交際,半是出自真心的喜歡。
認為云皎月僅憑商戶之女的身份就能躋身京都貴女婦人,實在有些本事。
云皎月風寒盡去,精氣神很好,聽薛福兒咯咯笑著說趣事。
說著說著又提到孌童一事。
撲哧一笑,“前兩日我說的孌童一事,還有后續!”
“聽說姜王妃把世子妃罵了一頓,罵世子妃堂而皇之引男色入室,實在是敗壞世子的身體!”
“結果姜王妃一看孌童們的貌美……”
“竟然轉頭要了幾個孌童走,當晚就塞給姜王爺取樂!”
薛福兒笑得前仰后合,“你們說,這一家人,是多會亂來!”
“子之孌童父之用!罵了兒媳,轉而又用了兒媳的路子,去討好夫君的喜好!真是可笑!”
劉蓉也在笑,團扇遮著面容。
看不見笑意,但是笑聲卻怎么也掩不住。
發現云皎月在沉思,好奇問道,“皎月,你怎么了?是在想什么?”
云皎月緋紅薄唇微抿。
她雖然沒有涉獵,但是突然在想,姜王府究竟是真喜好男人,還是只是好男風。
古往今來,中西兩方,男男的例子數不勝數。
所以同性戀的基因,應當非常久遠。
只不過男男之間的關系,也有所區別。
有些男性,是真的打從骨子里喜好男性。
這是基因偏好和個人的審美偏好,只要不禍害女子騙婚,是值得尊重的。
但有些男性,譬如古代從皇室開始蔓延到士大夫階層,乃至富商階層的好男風。
這些男性,大多是以好男風為時尚,并沒有同性間的‘戀’。
這類男子好男風,絕大可能是因為喜歡享受權力。
喜歡用權力,踐踏他人尊嚴獲得的快.感。
云皎月回想著姜尋和方婉之間的糾纏,肯定姜王爺和姜尋只是單純跟風的好男色。
是對男風沒有心理障礙,對好看的男子不挑而已。
“我只是在想,今日,我還請了姜世子妃。”
提醒道,“你們說的話不要太出格,否則落到她耳朵里,怕是會覺得倍感羞辱。”
薛福兒圓乎乎的臉蛋,重重皺了起來。
眉頭嘴唇很用力地擰出兩道褶皺。
不滿站立起身子,炸毛問道,“不是,皎月,你請姜世子妃干什么?”
“我們文臣一派,和那些奸佞人家可不興來往!”
薛福兒氣呼呼說著話。
不遠處,姜世子妃注意到云皎月無意間投射過來的目光,臉頰通紅。
聽到別人說自己的壞話,臊得慌!
她如今,在姜王府孤身一人猶如浮木,在京都也沒有人愿意和她密切來往!
這幾個月,她已經受夠了外人對她的謾罵!
當下忍不住決堤的情緒,尖銳聲音怒問,“好一個子之孌童父之用!好一個文臣一派!”
“薛福兒,你好大的膽子!”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娘家!可你怎么敢非議姜王府,怎么敢說姜王府是奸佞人家!?”
姜世子妃帶著四個婢女剛進院子。
手底下的一個婢女已經上前去攥住薛福兒的手腕,一副要打架教訓的架勢!
劉蓉一把將婢女推開,把薛福兒拉到自己身后。
狠狠瞪著姜世子妃。
姜世子妃今日化著精致的妝容,十分重視云皎月的這次邀請。
手腕處美人鐲渾圓,一身桃紅色芝地紗裙,脖子上還帶著個珠光寶氣的點翠鑲寶石黃金珞圈。
看著豪氣十足。
只是撞見薛福兒在暗地里的議論后,她輕搖慢搖的團扇手柄上,纖細手指捏得骨節泛白!
水蔥色的指甲嵌進掌心,“劉蓉!薛福兒非議姜王府,被我當場抓包!”
“我的婢女就算要教訓她,也是師出有名!”
“你要是非要多管閑事,非要強出頭護著她!”
“那就別怪我,連你這個在一旁笑話我的,也一塊教訓!”
云皎月沒想到姜世子妃會來得這么快。
竟然連剛剛取笑姜王府孌童一事,都聽到了?
她今日請了很多人。
礙于林芙蕖和安遠公主的交情,她象征性地給安遠公主府發了一份請帖。
再加上祁昭昭和永昌侯府要議親。
她給永昌侯府也發了帖子。
現在安遠公主和永昌侯府她們的人都還沒到,要是姜世子妃在府里鬧起來了!
雖然無礙于她的計劃……但場面,會很難看!
“世子妃,我勸你今日息事寧人。”
“無論你方才聽到了多難堪的話語,也請你克制住自己的脾氣。”
云皎月口脂色澤光鮮,啟唇控場,“事實上,薛福兒剛剛說的話,的確不好聽,但卻是事實。”
“我朝法律不禁男風,豢養孌童本不算什么驚世駭俗的事情。”
“可男子的人身安全,律法亦也有所保障。”
“《大齊例附解:附錄》中有規定,侮辱或侵害男子人身貞操的行為,須杖責一百!”
云皎月四兩撥千斤,輕描淡寫說著。
姜世子妃瞬間攏著細眉……杖責一百?
像是頭一次聽說一樣。
薛福兒也怔了怔,她身為大理寺卿的女兒,熟讀律法。
她再清楚不過,的確有這條律法存在。
且律法原話是:將腎.莖放入人糞門內淫戲,比依穢物灌入人口律,杖一百。
云皎月這是有意回避了不雅的字樣,再是給人普法!
薛福兒眼中的欣賞之意難掩。
她此前并沒有能信手拈來,談論律法的貴女好友。
不過她還是氣惱,氣惱云皎月竟然會宴請姜世子妃!
還害得她被當場抓包說人壞話!
真想問一問,大齊國上下,誰不知道姜世子妃娘家貪了許多官銀啊!
就這種貨色,怎么可以多來往?
云皎月看剛剛要干架的兩方,都沉靜下來。
清冽如霜的警告聲音緊接著響起:
“世子妃,你接受張氏送來的孌童,就算不知情,也間接犯了逼良為娼的罪行!”
“前敦武校尉的親弟弟,他縱使犯罪坐牢,身份也不是那些為娼男子能比較的!”
“你若非要將事情鬧大,我不攔你!”
云皎月眼眸不經意間夾雜著冰寒,“但……你要是執意撒氣!”
“那明日早朝,紙包不住火,姜世子和姜王爺逼良為娼的諫言,就會如水一般涌入議政殿!”
話畢,胭脂都擋不住姜世子妃臉色上的煞白!
她眉頭難以舒展,她自然是不想將事情鬧大的。
她本來就沒了好娘家,再闖禍,在婆家又怎么會被待見?
薛福兒嘴是碎了一些,但是本身見識一般人根本難以比較。
看向云皎月的眼神充滿審視:
對啊,逼良為娼是事實,可為什么都察院竟然沒有官員去問責?
薛福兒銳利盯著對方,神經緊繃!
突然想到云皎月今日請姜世子妃赴宴,會不會和都察院不問責的原因,有所關聯?
想到這里,她脊背挺直!
生怕自己剛剛做錯了什么事情,會影響云皎月她們的計劃。
圓潤清明的眼睛很快冒著怒火!
故意問道,“皎月!你別仗著你是芙蕖的親妹妹,我就不會怪你!”
“你在世子妃面前替我說話,就是在補漏!我根本不會領你的情!”
“要不是你非要宴請姜世子妃,我又怎么可能被她責怪?”
云皎月嘴角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笑意。
她知道薛福兒反應過來了。
無奈道,“薛福兒,今日,我是真心請你和世子妃來赴宴的。”
“我請你來赴宴,是因為我們是交好。而請世子妃來赴宴,一是娘家犯罪,罪不及出嫁之女。世子妃的親祖父雖然貪污,可世子妃無辜。”
姜世子妃僵硬的動作柔和下來,一進學士府就感受到的羞辱之意,此刻蕩然無存。
數月以來,京都之人,根本沒人會替她說好話。
她知道,這趟學士府,她來對了。
云皎月找出合適的理由,“再者,我有個斷親的堂妹,成了姜世子的妾室。”
“我和她關系不好,也沒打算繼續來往。可我前幾日收到我遠在青州二叔的書信。”
“我二叔半月前知道女兒做妾,特地寫信讓我多關照關照她。”
“我想著,我是不愿意和祁雅兒來往的,但姜世子妃我還愿意交際。”
戴著高帽,“姜世子妃仁厚,寧愿招孌童入王府,也不愿意苛待府中妾室。”
“因此,她定會替我關照祁雅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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