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這……”
朱坤煜看了老師薛玄奇一眼，大急。
薛玄奇心知攔不住得意門生，一咬牙，沉聲道：“我們也一起去吧，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只是……唉，去了再說。”
當下也緊追黃甫籟的身形而去。
……
……
萬貿區。
杰澎領事館上空。
圣人大戰，一觸即發。
陸校長和月華天霜各自凝神，功體催動。
圣人之威，緩緩彌漫開來。
使得方圓數十里之內，宛如絕域一般。
整個海京城，都感受到了這種恐怖的威壓。
街道上行人消失。
工廠的工人，學校的學生都瑟瑟發抖，在工長和老師的組織之下，緊急轉移到了防御工事里。
海京城內防御工事無處不在。
原本是為了防止星獸破城和飛行類星獸的自殺式突襲。
但此時的圣人之戰，與星獸破城無異。
一旦余波徹底散開，大半城市都要毀滅。
與末日無異。
高空中。
月華天霜黑發飄飛。
每一根發絲都流轉著犀利無匹的刀意。
他身體周圍的空氣扭轉如海眼漩渦，一頭身高千米的巨型白猿虛影，在身后若隱若現，仿佛是守護神獸一般，散發出宛若來自于洪荒一般的恐怖暴戾殺戮氣息。
隨著月華天霜雙臂緩緩地張開……
這巨型白猿也保持了相同的動作，雙臂往外一張，雙手五指在虛空之中一握。
海行白猿！
生存于海中的變異巨獸。
這是月華天上煉化了體內十六顆【海行白猿】的銘文寶骨之后，演化出來的神威加成。
月華天霜以杰澎古武道成圣。
之后，轉向新武。
在體內移植了星獸的銘文寶骨。
煉化這些銘文寶骨，就可以獲得【海行白猿】這種皇級星獸的天賦神通。
其一為控水。
其二為神力。
此時他施展的，正是控水神通。
天地之間的水元素，瘋狂地匯集，朝著【海行白猿】的虛影凝聚。
李笑非猛然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干燥起來。
余光瞥見，頂樓的諸多植被，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了水分，枝葉瞬間干枯化作細細粉末飄散。
李笑非甚至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血液、水分都要被剝離出去。
仿佛是下一瞬間就會被抽干，徹徹底底地變成一具干尸。
他連忙運轉九陽神功。
內炁遍及全身八百八十八條炁脈，炁力固守本心，肌肉緊繃毛孔閉合，鎖住了體內的水分。
而此時，天空之上的巨型白猿雙手之中，已經握著兩柄長達百米的淺白色水元素巨劍。
與此同時，陸校長在寫詞。
依舊是那首《沁園春-長沙》。
這一次，他用左手和右手同時書寫，速度快了很多。
每一筆落下，虛空之中的字跡清晰斐然。
李笑非并非是圣人。
但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月華天霜爆發出來的氣勢，要比陸校長更強更狂暴霸烈。
于是他的手，又摸向了后腦勺。
三根綠毛還在。
他不能讓這兩人真的打起來。
不然自己還怎么裝逼？
然而，就在李笑非準備發動外掛的時候，意外變化驟然出現。
一道無形無影之劍，驟然出現在陸校長的右側空間，如閃電流光般刺出。
突如其來的偷襲。
陸校長瞬間察覺。
筆勢一頓。
剛剛寫成的‘風土當年萬戶侯’七個字，自動激射而出。
七個字，化作三十五個筆畫。
每一個筆畫，都猶如刀劍槍棍一般，齊齊地卷住了這一道劍影，打出叮叮當當金屬交擊一般的密集響聲。
劍勢被阻擋。
他幾乎凝聚完成的氣勢，也瞬間出現了破綻。
也是在這個時候——
“死來。”
月華天霜毫不猶豫地趁機發動了禁招。
身邊巨型水環浮現，猶如星環繚繞星辰。
伴隨著他雙手鄉下劈斬，身后【海行白猿】手中的巨型水元素炁劍，同一時間鎖定了陸校長，凌空轟擊而下。
陸校長此時已無時間再寫完整首詞。
只能以殘缺的《沁園春-長沙》對敵。
伸手一揮，將虛空中的字跡，橫推而出。
轟轟轟轟！
強烈的爆炸，在這一瞬間炸開。
刺目的神光，仿佛是核彈爆發一樣，以杰澎領事館為中心爆發開去，仿佛是蘑菇云一樣騰空而起。
許久。
余波散去。
周圍的建筑物安然無恙。
這是兩大圣人交手，都默契地控制了自己的能量外溢。
這里畢竟是萬貿區。
還有其他各大政體、勢力的領事館在。
一旦造成破壞，反而會引起國際糾紛。
陸旭峰身形搖晃，失去了兩條手臂。
圣血滴落。
他的面色，有些蒼白。
氣息緩慢坍塌，實力大損。
斷臂傷口處血水與骨肉微微涌動，但愈合的速度很慢。
畢竟傷他的人，乃是圣人，水行炁刀之力不絕，時時刻刻地侵蝕傷口。
天空中。
月華天霜神色如常。
威壓依舊駭人，狀態依舊保持在巔峰。
這很正常。
他的實力，本就在陸旭峰之上。
何況在兩者全神對峙的一瞬，被那一道劍氣所偷襲，瞬間卸勢。
“唉。”
陸旭峰嘆了一口氣，看向右側的虛空中，道：“為什么這么做？”
虛空中，空氣波紋漣漪蕩開。
一道瘦高身影逐漸幻現。
他身著黑色唐裝，臉型瘦長，眉毛濃密且在眼角處垂下足足有一尺長，額角有著微微隆起的肉瘤，仿佛是兩只角一樣。
此人天生異象。
李笑非在此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極為恐怖的威壓氣息。
又是一尊圣人。
李笑非稍微猜測，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海京城強者榜上排名第七的圣人。
游龍子。
海京城第一大宗‘天龍宗’掌門。
他的手中，提著一柄劍。
一柄完全透明的玉劍。
剛才正是他，關鍵時刻偷襲了陸旭峰。
“很抱歉，陸校長。”
游龍子口中說著抱歉，但卻面色淡然，絲毫不以之前偷襲而慚愧，淡淡地道：“有人出了大價錢，買你的命，我無法拒絕。”
“你也是大夏人。”
陸旭峰無比遺憾地道。
游龍子淡淡地道：“亂世之中，唯有適者生存，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陸旭峰又嘆一口氣。
他看向李笑非，道：“不要對大夏圣人失望，不是所有大夏圣人，都是如此嘴臉。”
李笑非重重地點頭。
陸旭峰又看向東方的天空，神色略顯遺憾。
看來，那邊也出現了變故。
老友是無法趕來了。
……
……
正東方。
海京城大夏駐軍營地。
身形魁梧的駐軍總指揮陳之順，臉上的怒意越發濃郁。
在他的對面。
具有明顯倒三角型健碩身軀的金發美男子，嘴里叼著雪茄，吐著煙圈，一臉的玩世不恭。
他盯著陳之順，笑道：“陳，有我在，你最好還是待在軍營中，放棄支援陸旭峰這種愚蠢的念頭。”
“讓開。”
陳之順語氣冷森。
明知道站在面前的洋人，是海京成強者榜上排名第二的圣人阿泰斯特，他也快要忍耐到極限了。
因為他的朋友，正在遭受殺局。
金發男子搖頭。
“陳，同為軍人，我欣賞你身為軍人的堅持，但很遺憾，我收到的命令無法違背，如果你走出軍營，今天大夏會失去兩個圣人。”
他吸了一口雪茄，聳聳肩。
陳之順深吸一口氣。
抬腳。
朝著軍營外走去。
……
……
“陸校長，請上路吧。”
月華天霜再起禁招。
身后【海行白猿】虛影再度幻現。
天地之間的水元素，再度凝聚。
而游龍子手中的無影玉劍，亦微微顫動，劍意凝聚，肉眼可見的劍氣漩渦開始流轉，顯然也是在引導至強支招。
兩大圣人，要合力聯手了。
“真是有趣啊。”
李笑非忍不住笑了起來，嘲諷道：“我以為成圣之后，好歹都是要點臉的，沒想到偷襲、圍毆層出不群，和街頭幫派斗毆，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嘛。”
月華天霜淡淡地道：“成王敗寇，在最終的結果面前，手段并不重要。”
游龍子面無表情。
顯然在他的眼中，李笑非連讓他開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陸旭峰的傳音入秘，在李笑非的耳邊響起：“一會兒交手時，我自有辦法送你離開，記住，回去夏京城，不成大圣人，就不要再回海京城。”
成為圣人還不行。
必須得成為大圣人，才有資格雪今日只恥。
“值得嗎？”
李笑非看向他。
他知道，陸旭峰已經無視生死。
或許在今日現身出手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這一幕。
但他還是出現在了這里。
為的，只是救自己。
救自己這樣一個素味平生的陌生人。
值得嗎？
李笑非認真地發問。
陸旭峰笑了笑。
面臨著即將到來的兩大圣人的必殺聯攻，他沒有絲毫的凝重緊張。
“我是個老師。”
陸旭峰輕聲道：“論文風波，錄取風波，我都知道。”
李笑非頓時詫異。
這種小事，遠隔數千里的陸校長，竟然也知道？
“就當是替大夏補償你吧。”
陸校長嘆息了一聲：“總得有人站出來，保護好大夏武人的后輩啊。”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深沉。
更有一種神圣的肅穆。
“這個國家病了，出現了大片的腐肉，生蛆了，有寄生蟲，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相信它依然有救。”
陸校長再度嘆息。
李笑非發現，陸校長似乎很喜歡嘆息。
從現身到現在，短短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里，他就已經嘆氣整整九次。
一個圣人。
到底是什么樣的經歷，讓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這樣的習慣？
或許……
是壓在他身上的分量，實在是太重了吧。
看著眼前明明是中年，兩鬢卻已經悄悄早生華發的圣人校長，剛才那句話，讓深深地震撼了李笑非的心。
大夏或許不太平。
星獸之患從未遠去。
世家為禍也從未斷絕。
歲月也并不靜好。
但依舊有過億子民，可以在城墻之內安居。
為何？
因為真的有人在負重前行。
“謝謝。”
李笑非真誠地笑著，道：“但是，陸校長，這一次我只能拒絕你的好意了。”
陸旭峰微微驚訝地看向他。
“今天，我真的不能走啊。”
因為我真的很想裝逼啊。
李笑非說完，第三次抬手。
這一次，他終于如愿以償地摸到了自己的后腦勺。
那里有三根綠毛。
李笑非手指捻住其中一根，輕輕一拔。
下一瞬間，風云突變。
一道無形的力量，近乎于法則的東西，霎時間以少年為中心，擴散彌漫到了這片天地。
李笑非只覺得一股沛然莫御的純凈劍意，瞬間充塞于自己的體內，盈沛于自己身體的每一個器官、每一塊骨骼、每一層血肉乃至于每一個細胞之內。
一劍在手，天下我有！
天下無敵的霸道豪氣驟然滋生。
他抬手一招。
久違的銹劍幻現而出。
嗡嗡嗡。
斑駁銹跡震動。
其上的斑斑銹跡，竟是直接脫離而出，化作點點赤紅星光，環繞劍身旋轉飛舞。
露出了下方晶瑩猶如白銀一般的璀璨劍刃。
李笑非大感意外。
這銹劍，竟然還有如此變化？
手握銹劍。
李笑非只覺得自己一劍下去，可以將這地球，直接劈開成為兩半。
所以他并不敢用力。
所以他只是輕輕一揮。
對著一邊已經引導禁招大成的月華天霜，輕輕地一揮。
嗤！
一道銀白劍氣，破空而出。
這劍氣并不恢弘，也不浩大。
甚至速度也不快。
但它就是這么似緩實疾地掠過。
剖開了天上云氣。
剖開了圣人級的氣場。
剖開了【海行白猿】的幻影。
也剖開了‘蓄大’完畢的月華天霜。
這位杰澎圣人臉上還帶著錯愕的表情，體內的氣息卻是在快速坍塌崩潰。
護身的【海行白猿】幻象也瞬間消失。
凝聚出來的強大威壓，也如煙消云散。
“嗬嗬……”
月華天霜喉嚨里發出艱難的聲音。
他的臉上，寫滿了震驚。
艱難地抬手，指向李笑非，想要說什么。
噗！
一道血線自他眉心之間出現。
月華天霜瞬間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
血線迅速上下蔓延。
圣血噴射之下，這一道細如發絲的血線，就好像是死神手中收割生命的無形之鋸，將他整個人直接鋸為無比對稱的左右兩片尸體。
殘尸向下墜落。
裂開的圣者之軀重重地砸在下方的塵埃中。
所有生命的氣息，歸于虛無。
天地之間，驟然安靜。
如同瞬間被按下了消音鍵。
圣隕！
月華天霜說得對。
今天的確是要有圣人死去。
但卻不是陸旭峰。
而是他自己。
“啊，啊……”
樓頂，匍匐在一旁的咖啡店侍者，張嘴發出無意義的恐懼驚呼。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么。
仿佛在這一瞬間，徹底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他渾身顫抖，滿眼恐懼地看向李笑非。
然而比他更加恐懼的人，卻是第七圣人游龍子。
以他海京城強者榜排名第七的圣人之強，竟然并未理解剛才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李笑非是如何突然之間霸烈無敵？
月華天霜又是如何連那樣一道普通的劍氣都沒有擋住就身死道消？
圣人的隕落不應該如此潦草。
但卻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排在海京城強者榜第三名的月華天霜，就像是一頭豬，一個后輩輕輕地揮了揮劍，他就被徹底殺死了。
李笑非扭頭，目光鎖住了游龍子。
后者渾身發冷，如墜冰窟。
他瞬間就意識到，此消彼長之下，自己有大.麻煩了。
李笑非能秒排名第三的月華天霜，就能秒排名第七的他。
同樣和殺豬沒有什么區別。
死亡危機，撲面而來。
怪叫一聲，游龍子轉身就逃。
他已毫無戰斗的勇氣。
劍遁！
無影玉劍流光快如閃電破空而去。
游龍子附于劍光之上。
這是他最得意的逃命絕招。
曾無數次助他逃離必死之局。
李笑非看了看手中的‘銹劍’。
福至心靈一般抬手一揮，他沒有追，而是隔著數千米，再度斬出一道劍氣。
依舊是那樣平平無奇的劍氣。
依舊是輕松劃破了虛空。
看似極其緩慢。
但就是在瞬間追上了劍遁的游龍子。
“不要，饒我……”
游龍子魂飛天外，開口哀求。
但話音未落，銀白劍氣已經略過了他的身軀。
這位海京城內著名的騎墻派，強者榜第七名，天龍宗的掌門人，下一瞬間就如被樵夫劈開的一截朽木一樣，從褲襠到頭頂，一分為二。
兩片身體向前飛射出數百米，然后朝著下方墜落。
圣人又死了。
李笑非招了招手。
那柄無影玉劍在虛空中劃出遇到弧度，如燕歸巢一般地飛掠回來，落在了他的手中。
一柄好劍！
落在游龍子那般人的手中，真是明珠暗投。
“此劍，與我有緣。”
李笑非很滿意。
而這時，一邊的陸校長，卻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之中。
他這一生，見過太多的光怪陸離。
也目睹過太多的奇跡。
但眼前剛才發生的這一幕幕，卻不能稱之為奇跡。
而是……
神跡！
用怎么樣離譜的描述去形容，都不為過。
一個不到五靈境的少年，兩劍，殺了兩位聲名顯赫的圣人。
陸校長的嘴唇動了動。
千言萬語最終匯集成了一句話。
兩個字。
“媽的。”
他說。
這樣的臟話，不應該出自于震旦大學校長之口。
但是這兩個字中蘊含著的巨大喜悅，就連遠處飛射而來，想要慷慨赴死的黃甫籟，都能夠清晰地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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