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錦天江第一棟，第六層。
視野開闊的陽臺上，能夠看到臨襄城的繁華夜色。
夜晚的好，在于它意味著絕大多數人一天的忙碌已然結束。
這個滿是福報的國度里，人類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靠后，很多人拼著不睡，便是因為屬于他們的時間越來越少。
越是繁華的城市，在白天便越顯得充滿了機械感。
只有晚上，人們才會感覺到，時間是被自己支配的。
周白榆看著陽臺外的夜景。
他即將前往的，是一個號稱無盡之夜的地方。
在那里，夜晚似乎又是另一片樣子。
“我一定會讓你見到月亮的。”
夜魔記憶里的那段對話，讓周白榆有些觸動。
無盡之夜，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先遣世界的無光之國里，為什么會有神授？
雖然即便這次任務沒有完成，夜魔的君王永夜，也離封神還有相當長的距離。
可或許，如果不去干預的話，這個世界還真會誕生一個神？
新誕生的神……會成為規則么？a博士的真身，是化為了規則么？
先行者真正在阻止的，在改變的，究竟是什么？
紛亂的夜空下，許多的疑惑在周白榆的腦海里浮現。
他還有三小時時間，他決定好好利用這三小時時間，盡可能在有準備的情況下，前往無光之國，感受無盡之夜。
于是周白榆叫來了和光同塵，醒夢無常。
“按照慣例，我不能透露版本更新公告，不過我即將前往的地方，叫無光之國。”
“試煉是和夜有關，最大的敵人……應該就是夜魔了。”
陽臺上，醒夢無常抽著煙，皺起眉頭，腦海里努力回憶著什么。
和光同塵則說道：
“我記得不久前提到……夜魔在白天——”
他忽然停住，眼睛布滿血絲。
周白榆說道：
“會長，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不過段哥沒有去過那個地方，你不能提及。”
和光同塵一時間忽然失語，腦海里傳來的針刺般的疼痛打斷了他。
“對付夜魔的辦法，就是讓夜魔處在白天，那個地方叫無盡之夜，但我……倒是有些準備。”
“不過我總覺得，這趟旅途不會太簡單。”
周白榆的手里有一個扭轉晝夜的腕表。
這是對付夜魔的秘密武器。
但不知為何，這次任務一旦完成就是sss評定的特殊性，反而讓他有些緊張。
醒夢無常在這個時候，終于想起來了一件事——
“伱前往的版本是？”
“是的。怎么了？”
“你是說這次試煉叫無盡之夜？”
周白榆點點頭。
醒夢無常忽然皺起眉頭：
“幾年前，未來之門也有幾個人，進入過無盡之夜。但他們是在版本。”
聽醒夢無常這么一說，和光同塵似乎也想起來了。
“我們百川公會里也有過……只有一個人，之前在先遣之聲論壇里，試圖購買攻略。”
“但他好像是失敗了。”
版本？
版本？
橫跨了十個版本的無盡之夜？
周白榆覺得這里頭有蹊蹺。
“莫非是因為某些我們的行為，導致了……一些征召區域版本延后了？”
和光同塵搖頭：
“我認為不是這樣，而是說你進入的是一個更為關鍵的版本。你記不記得瘋人院。”
和光同塵沒有提及細節，醒夢無常猜測，大概是和光同塵通關的某個區域。
周白榆點點頭說：
“自然記得的。”
“你覺得那間瘋人院，在我們遇到了，難不成在它就不存在嗎？”
對啊。
就好比懸尸醫院，自己是在版本抵達，但懸尸醫院卻并非是在版本建立的。
“也就是說……同一個區域，可能會有不同的版本？”
周白榆聽懂了和光同塵的意思，隨即又陷入了思考——
“但正常來說，如果要改變因果……那么應該是前去更早的版本。”
蝴蝶效應的擴散，自然是在一個事情起源之前去改變，之后才會變動越發巨大。
假如“我們”中屬于舊神的那一脈，希望自己能夠阻止夜魔之主永夜成為夜之王，甚至成為“夢魘與虛無之神”。
那么“我們”不是應該將自己派遣去版本，那個更早期的無盡之夜嗎？
周白榆腦海里有了幾個簡單的想法——
1，“我們”中的另一部分在制衡。
2，根本沒有“我們”，一切都是規則里的秩序隨機罷了。
3，版本更為關鍵，蘊含著更重要的東西——諸神寶藏。而在版本，未必能夠起到作用。
其實周白榆更傾向于第二點，一切都是既定好的游戲規則。
醒夢無常忽然打斷了二人的思考，帶來了又一個奇怪的消息：
“你們在討論的東西，我聽不懂，但我要說的重點不是說，版本里也有一個無盡之夜。”
“我要說的是另一個東西，那些人……至今未歸。”
“他們有沒有失敗，我不知道，有沒有成功，我也不知道。”
和光同塵與周白榆同時一驚。
二人對視一眼，周白榆問道：
“段哥，你這話啥意思？難不成這些人……還活著？”
“當然，你們不會以為公會里只有雪妖暴露了真實信息吧？”
“無二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他做的事情很有魄力，也很讓人佩服。我們在先遣世界，為了人類未來奮斗廝殺，把腦袋別在腰上。”
“但回到現實呢？我們沒有了那九大舊神的傳承，我們是個什么？”
“我在噩夢之橋保住了人類的未來，我回到現實世界，享受享受，給我幾個嫩模爽爽不過分吧？”
“但實際上呢，回到現實世界我就是個無業游民，嫩模不會看我一眼，多看我一眼，那也是我紋身紋的花里胡哨。”
“本來大家也都是這樣，但無二是個頂級富豪，權與錢他都有，他認為在先遣世界拯救了人類的英雄們，回到現實世界就該得到報酬。”
“于是無二制定了一個豐厚的報酬機制，在各種征召里達到s級的，都會得到非常豐厚的現實的金錢資源饋贈。”
“甚至無二說，未來之門上萬人，我全養了又如何？”
和光同塵面無表情。
周白榆震驚，這是什么人生贏家模板？
“總之，無二的魄力，加上他本身的強大，很多人愿意相信無二，何況還能拿豐厚的報酬，所以會里不少人，都將現實身份告訴了無二。”
“無二也厚道，直接將這些人全部安排了住處。”
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醒夢無常這才說到最關鍵的點：
“所以公會里如果說有人死了，很有可能無二會知道，因為……死掉的人在先遣世界會自殺。”
“無二也一直觀察著，算是監視，也算是保護。”
周白榆倒是可以理解，你要是給我一個月一百萬，別說在屋外裝攝像頭，監控我是不是離開了屋子，你就算在屋內裝，在馬桶底下裝，我都不介意，只要錢多，我什么都可以的。
很多人愿意被天下無二保護，相信天下無二的人品，這也無可厚非。
“而那幾個進入了無盡之夜的人，前前后后一共六個，只要是進入了被征召進了無盡之夜的——全部都不曾再出現。”
和光同塵與周白榆同時震驚。
“意思是……他們可能至今還在無盡之夜里？”周白榆問道。
醒夢無常點點頭：
“嗯，那些房子至今空著，因為他們的主人在進入中轉站后，就再也沒有回到現實里……”
“除非說他們回到現實會被傳送到其他地方，但沒有這個先例，所有人離開中轉站后，除非特別和中間人打招呼提出這個需求……”
“否則每個人其實都是會回到進入中轉站之前的位置。”
周白榆記得，琳姐說過這個事情，如果自己有需要，可以讓自己回到現實世界的時候，前往隨機的位置。
但既然這群人愿意住在天下無二安排的地方，這群人愿意相信天下無二，那自然不可能選擇隨機離開。
何況……如果挑戰失敗，哪里還會顧及這些東西？
“前前后后六個，總不能全部都傳送到了隨機位置自殺吧？”
“那些人顯然是沒有通過任務的，因為中轉站里，他們永遠消失了。”
“但那些人似乎也沒有失敗，在前往無盡之夜征召后，他們……再也沒有出現在現實里，沒有自殺。至少以無二的能力，沒有找到過這些人自殺的信息。”
“所以無盡之夜，恐怕無盡二字，并非是指夜晚沒有盡頭。”
醒夢無常的提示，周白榆聽進去了。
他開始思考。
無盡之夜，無光之國，夢魘與虛無之神……
進入了版本，但至今都沒有歸來的先行者？
“這次的征召雖然沒有特殊模式……但很有可能，是我經歷的最難的一次征召。”
醒夢無常取出自己戴著的項鏈，說道：
“這玩意兒是我得到的全版本通用道具，你先用著。沒啥大用……和夢有關的，能夠在夢里，創造一個對自己永恒有利的東西，但到底是什么，也不清楚。”
“反正……戴上這個東西后，我就算做噩夢，夢到有人拿刀砍我，我心里也不慌。”
這不是在中轉站，周白榆看不出這條項鏈的屬性。
但他心里挺暖的。
“前輩，按照概率來說，目前這個區域成功歸來的可能性，是零，而且我似乎挑戰的無盡之夜，比他們的更難。”
“我可能沒辦法回來，你的項鏈……”
醒夢無常打斷了周白榆的發言：
“這些話就別說了，小子，你已經創造了不少奇跡，繼續創造奇跡吧。沒問題的。”
全版本通用道具，都是寶物，哪怕這個寶物能力再普通，那也是寶物。
就看怎么用，用在什么場合。
醒夢無常大方了一次，和光同塵也不小氣：
“前往中轉站吧，我有東西要給你，我的道具不是全版本通用道具，而是征召通用道具。”
醒夢無常耳朵都豎起來了：
“你要給的東西……不會是無二一直惦記的那把刀吧？我尋思，我送這周白榆項鏈，只是覺得這東西或許對他有用……但這個不需要卷的。”
其實周白榆也覺得，或許夢境與虛無之神有關的征召，這條能夠在夢里創造一個有利條件的項鏈，會很有價值。
當然，無論如何，武器永遠在先遣世界有巨大價值。
周白榆親眼看過，隊長用那把刀對付安雅時，那些觸手就像是不存在一樣。
砍瓜切菜一樣斬斷了魔王級的防御。
和光同塵說道：
“你的短板很明顯，就是戰斗能力太低，我不知道該如何提升你的生存幾率，但我很清楚，你的死亡對先遣世界，對現實世界，都是很大的損失。”
“一把刀算什么。”
醒夢無常知道，和光同塵這樣的人，不是一個裝腔作勢喜歡攀比的人。
可能自己就算不送這條項鏈，大概他也會給周白榆自己的武器。
他笑了笑，無二沒有搶到周白榆，輸給了和光同塵，倒是輸的不冤枉。
……
……
得到了醒夢無常的“夢境庇護項鏈”，周白榆很快與醒夢無常道別，并且又一次——交代了自己父母的情況。
雖然他完成了很多奇跡，但實話說，每一次征召，周白榆都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
好在這一次，他心里有了些底氣。
身為先行者，他認識了可靠的朋友。
告別之后，周白榆就同和光同塵一起，進入了中轉站。
在和光同塵與中間人的操作下，周白榆的中轉站，琳姐的酒館里，周白榆收到了一份禮物——刀。
這個時候，周白榆才知道這把刀到底有多恐怖。
他先是看了項鏈。
【物品名：360安全衛士夢境版。】
【特長：款式不錯，耐磨。辟邪。】
【介紹：睡眠與美夢之神的賜福之物，全版本通用。
在你的夢境里，它會創造一個有利因素，但具體是什么因素很難說，總之，如果你經常做噩夢，戴上它的話，噩夢或許就不那么恐怖了。】
【備注：不可異化（等級不夠）】
看起來真的是很雞肋的一個東西，但周白榆想了想，這大概也是段哥能夠給的東西，最有價值的了。
周白榆看向了會長的那把刀。
【物品名：腐敗種必須死。】
【特長：鋒利無雙，適合在刀口涂毒，然后舔一口。】
【介紹：兵器與鍛造之神代達羅斯，他是最瞧不起的新神的新神。總覺得自己鍛造的東西，只有舊神有資格使用。
這把刀并不是代達羅斯最杰出的作品，但確實是他的作品里，對新神的下屬——腐敗種們傷害最高的作品，簡單來說，只要是腐敗種，再強的防御也會被它劃傷。
自然還有其他升級形態，但即便是當前的形態，也會讓使用者擁有強大的斬切之力。
征召版本通用道具。】
【備注：不可異化（等級不夠）】
總感覺……這把刀要是給a博士，說不定能夠改造出什么東西來，a博士的科技樹，就是針對腐敗化的。作為一個新神，他的能力卻全是針對新神的。
代達羅斯似乎也有這種意思，作為一個新神，卻幫舊神設計兵器。
周白榆對諸神之爭更感興趣了。
他的注意力回到了武器上。
從物品名到特長再到介紹，和光同塵這把刀都透露著兩個字——神兵。
周白榆現在明白，為什么說天下無二那么想要這把刀了。
這確實是一把神兵。
“你的人緣不錯嘛，小弟弟。”
琳姐看著這把刀，非常想多摸幾下，把它給異化了。
但她到底是沒辦法這么做。
周白榆發現，今天的琳姐穿了一身黑色。
“怎么今天換了衣服？”
“因為黑色是葬禮的顏色，老實說，小弟弟，我不認為你還能回來。把先遣值全部花了吧？”
這套路周白榆見過了，他搖了搖頭：
“如果真是那樣，恐怕我手里的先遣值，還不足以讓我活下來。”
“我選擇留下先遣值。”
琳姐聳聳肩：
“如果你假定自己一定可以回來，那留著也不錯，說不定這次通關后，你就可以換取一些有價值的增益。”
“酒我已經調好了。屋漏偏逢連夜雨，又是一杯藍色的。”
每次征召之前，在琳姐這里可以得到一個buff。
這本是凌寒酥的特權，后來因為救贖之試，轉移給了周白榆。
周白榆預感到，這次的征召大概真的非常危險。
無論是什么，只要能讓自己活下來，他都是需要的。
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大先行者武衛的守護，嗯，這本來是一杯好酒，不過你也清楚，藍色的酒再好，也不如紫色和暗金色。
武衛是先行者中的一名戰士，他的一生都在守衛他人，哪怕死去，也會化作一道保護他人的執念。
效果：在保護他人時，你將更容易激發他人的信念與好感。】
周白榆算是看出來了。
暗金色的酒，都是神級buff，都是諸神的手筆。
什么死亡與輪回之神的調戲，直接讓自己開了鎖血掛。
往下便是紫色的酒，圣者的賜福，酒的效果往往會薄弱很多。
再往下，則是藍色的酒，大先行者的賜福，可以說，有一種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感覺。
這個能力似乎意義并不大。
琳姐也吐著煙說道：
“你的運氣很不好。前往的那個地方，存在一個藏匿于夜色里，一直以來隱藏自己，斂去鋒芒，等著一朝封神的家伙。”
“小弟弟，你在各個時間里的抉擇，其實是有所關聯的。”
“當你阻止了一個人的陰謀，可能就成全另一個人的陰謀。”
“不過嘛，你是先行者，時間與空間之神化身的規則里，只賜福了人類，你們是唯一可以改變歷史的人。”
“大不了，你再去阻止另一場陰謀好了。”
琳姐顯然意有所指。
周白榆說道：
“琳姐，我有一個問題，封神這種事情……真的存在么？”
“當然。不過你阻止的并不是封神，你阻止的只是封神的一個前奏。”
琳姐是中間人，在中間人眼里，時間似乎都是各個版本的集合。
周白榆說道：
“假如夢魘與虛無之神，真的誕生了，它會成為規則么？”
“會成為怎樣的規則？還是說……它會以神的形態，對世界做出某種改變？”
琳姐搖頭道：
“誰知道呢，畢竟，永夜所圖的，是當下。我可以告訴你的是，版本是有盡頭的。”
“盡頭就是當下，是一個我們也無法看到的時間線。”
“而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讓當下的時間線里……人類擁有更大的勝算。”
“永夜到底有沒有成為夢魘與虛無之神，我無法告訴你，因為那是‘當下’，也就是版本盡頭之后的事情。”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你不去阻止它，它會順利很多。”
“更可以肯定的是——神一旦出現，對未來人類造成的影響會很巨大。”
假定沒有先行者，那么琳姐口中的那個當下，或許是版本，或許是版本，又或者別的版本，總之，結局便是人類慘敗，甚至已然退出歷史舞臺。
但現在，先行者存在，導致未來有了變數。
可即便如此，版本盡頭那些龐然大物。七大魔皇。縫身魔主。永夜君王……
這些存在依舊將人類的生存空間壓榨到了極限。
遑論高天之上，還有漫天諸神。
這是一個無比絕望的未來。
周白榆說道：
“看來……我好像真的要去一個根本不可能通關的地方？”
琳姐說道：
“曾經也有異行者被征召到那里，至今沒有回來，說不定你會撞見他。”
“嗯，沒準你們可以交流一下，異行者與異行者之間的心得。”
這就和醒夢無常說的一樣了。距離倒計時，還剩下最后半小時。
半小時的時間里，周白榆按理說，應該買一些道具的……
但他不知為何，總覺得這次征召，先遣值能夠購買的東西，對自己幫助很有限。
距離倒計時還有最后五十秒的時候，他終于情緒平復下來，問了琳姐一個問題。
“先行者的游戲，如何才算通關？怎么樣才能擺脫成為先行者？”
“你已經害怕了嗎？”
“不，我只是想要知道，什么樣才是圓滿。是所有版本全部sss？”
琳姐搖頭，笑道：
“不需要那么夸張，如果真的可以做到，也就沒有諸神黃昏了。”
“活著回來，我就告訴你，我們一直都是這樣的，不是么？”
周白榆點頭。
確實是這樣，之前也是一樣，活著回來，琳姐就會透露一些內容。
“中間人的生涯其實挺無聊的，遇到一個有趣的弟子不容易，加油吧小弟弟，我等你的好消息。”
“可別困在虛無之中了。”
三。
二。
一。
時間到了。
周白榆來不及回復，來不及詢問更多的問題，整個人瞬間消失。
琳姐抽著煙：
“不是所有的大事件，都隱藏在整數版本里的，小弟弟，讓黑夜，也多一點混亂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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