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他動怒?他是因為這點小事就動怒的人?
是,他就是!
他自己不知道嗎,要她提醒?
偏此前他當真不知,自己如此容易就生氣!
“你回去,伺候母親。”謝無憂冷聲說道。
她是母親身邊伺候的,謝無憂不能給她難堪。
何況,他并不是刻薄下人的人,就算心中不悅,也做不出拿下人撒氣的事。
月明抬起頭,便見著一張清銳鋒利的面龐。大爺生她氣了,否則不會說這樣的話。
心中驚痛難言,眼淚差點又掉出來,她忙忍住,低下頭道:“是。”
“大爺,大奶奶,奴婢告退。”行了一禮,慢慢退出去。
玉盞起身道:“我送你吧。”
“不必了。”月明抬頭搖了搖,強笑道:“值得什么,不過幾步路罷了,你伺候大爺與大奶奶罷。”
不等玉盞說什么,匆匆走出去。
簾子被打開,又放下,嘩啦的輕響聲傳來,又很快歸于平靜。
玉盞抿抿唇,坐回去。
“來,我們繼續下棋。”沈清芙若無其事般,沖兩人招手,讓她們坐好。
如今玉盞也學會五子棋了,而且出乎意料的,她下得比拾翠還好。
現在是沈清芙與拾翠兩個,共同對弈玉盞。雙方有輸有贏,倒是難分伯仲,但沈清芙懷疑是玉盞讓著她們。
“哎。”玉盞與拾翠同時應道,分別在她身邊和對面坐下。
三人繼續下棋。
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嗒的輕響。
沈清芙故意攪亂玉盞的思緒,時不時說話逗她。拾翠本就話多,絮絮叨叨,贏了就歡快,輸了就沮喪。
種種聲音,交織在一起。謝無憂握著書,原本繁亂又無頭緒的心情,在這熱鬧又不吵鬧的聲音中,奇異的慢慢平復下來。
他抬起頭,往沈清芙看去。
少女笑容清澈,表情生動,時而狡黠,時而得逞,是這間屋子里最鮮活的一道色彩。
她為什么不責備他,剛才不該給月明難堪?
她為什么不慰問他,剛才為何生氣?
她又為何不哄他,放任他自己獨坐,仿佛什么都沒發生?
“哇。”忽然,不知道發現了什么,沈清芙發出小聲驚嘆,嘴巴張的圓圓的。
拾翠快言快語,問道:“大奶奶,怎么了?”
沈清芙道:“我感覺有人偷看我。”
拾翠憨憨的扭頭:“哪兒呢?誰啊?”
啪。玉盞輕輕打了她一下。
拾翠轉回頭,對上玉盞一臉不忍直視的神色,愣了一下,終于明白了,臉上漲得通紅:“啊!是,是……”
話被說完,被玉盞一把捂住了嘴。這傻子,從前沒看出來,怎么少根筋似的?
被捂住嘴巴,拾翠的眼珠子直往后瞟。大爺在偷看大奶奶?為什么啊?不能光明正大地看嗎?還是大爺會害羞?
“咳。”謝無憂清了清嗓子,低下頭去,繼續看書。
被抓到了。
她怎么知道他在看她?他沒有看到她抬頭。難道她也能一心二用?
“嗒。”棋子落在棋盤上,沈清芙得意道:“這局我們贏了!”
“奴婢認輸。”玉盞放開拾翠,從身側的錢堆里數出十文錢,推向對面。
沈清芙扒拉過來,拍到拾翠手里:“來,這是大奶奶為你掙下的江山基業!”
拾翠本來高興地接過,聞言臉上露出嫌棄:“大奶奶,可別這么說。”啥啊,十文錢的江山,寒磣著呢!
“嫌棄啊?不要還我。”沈清芙立刻變臉。
“沒有沒有,奴婢幾時嫌棄了?”拾翠忙將十文錢裝進錢袋里,挽挽袖子道:“再來!”
歡聲笑語的玉蘭軒外,月明獨自走在府里小道上。
手里挑著一桿燈,垂頭在昏暗的夜色中穿行,眼淚滴答滴答,灑落在地面上。
大爺從沒給過她難堪,這么多年,從來沒有過。這不是最讓月明難過的,她知道大爺不是有意沖她發火。
他是因為又病了,心情不好,才說了那樣的話。
他又病了。
離他二十歲的大限,還有多久?
眼淚掉得更厲害了,月明一邊擦眼淚,一邊難過地想,最后陪在他身邊的,甚至不是她。
自打那年被侯夫人委以重任,負責照顧謝無憂的飲食和起居,月明不知道多高興。她心里想著,一輩子伺候他,服侍他。他活到什么時候,她就伺候他到什么時候。
她還提出,去玉蘭軒貼身照顧謝無憂,但謝無憂拒絕了,他喜清靜,不想太多人在身邊,只留了跟他一塊兒長大的長壽和來福。
“月明姑娘來了。”草堂,長壽打開門,見到月明來了,忙請她進來。
夜色昏沉,月明臉上淚痕不顯,如常說道:“太太叫我來看看,這邊一應事體都齊備嗎?若缺什么,早早說出來,今晚必不能出岔子。”
“回月明姑娘,已經準備好了的。”長壽回答。
來福從檐下站起來,指了指院子里,說道:“請太太放心罷,咱們再不敢偷懶耍滑,一切都準備得齊備妥當,必不耽誤大爺使用。”
謝無憂從小病到大,長壽和來福跟在他身邊多年,早就歷練出來的。常用的藥,熱水,藥鍋,爐子等,白天就收拾好了。
“今晚辛苦你們了。”月明仔細檢查過一遍,又往屋里看了一眼,低聲說:“好好服侍陳大夫。”
陳大夫不必跟著守夜,倘若有事,長壽或來福叫他就是。
“哎。”長壽和來福應道。
月明對兩人點點頭,便轉身走出了草堂。
站在小道上,恰明月穿過烏云間隙,投下一抹清冷輝光,照在路前方。
月明望著如鋪了一層銀霜的路面,心中一痛,眼淚又涌出來了。
月亮是要回到天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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