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安晴一邊留意著李阿棠的神色,一邊組織著措辭說道:“他和妻子感情十分恩愛,可惜他妻子身子不好,早早就病逝了,給他留下了一個女兒。結果他女兒三歲時,元宵節他帶女兒去看燈會,他女兒看中了一個狐貍面具想要,誰知他結完賬轉身,女兒就不見了,他發了瘋地找,怎么都找不到。
十幾年來,他一直托人在盛國各地找丟失的女兒,為此他把積蓄都快花光了,也一直沒再娶妻,可惜這么多年來他都沒有女兒的消息。別人都勸他放棄,可他卻一直堅持。我也問過他,萬一一直找不到,他要怎么辦。可他說找不到就繼續找,找到自己動不了為止。唉,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雖然周掌柜的女兒已經被她找到,而且就坐在她的對面,可說起這些事情,想象著周掌柜這么多年來經歷的煎熬,莊安晴還是忍不住難受。
淚珠滴落,莊安晴趕緊掏出帕子擦了擦,一時間都忘了去看李阿棠的反應。
殊不知正當她低頭擦淚的間隙,李阿棠的眸中早已經歷了一場疾風驟雨。
方才隨著莊安晴的描述,一些零星的畫面忽地就闖進了李阿棠的頭腦。
那些畫面很零散也很模糊,她依稀看見一個狐貍面具,有一只小手指著那個面具,奶聲奶氣地跟抱著她的人說喜歡。
之后有很多人,那只小手的主人茫然四顧,只看得見來來往往穿梭的衣擺和腿腳。
忽地,眼前一黑,緊接著有很多孩子一個挨一個地坐著,全都流著淚,有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個個面目猙獰目露兇光。
源自心底的恐懼霎那間變得異常清晰,讓她生出曾身臨其境的錯覺。
她當即閉上眼,努力把那些畫面逼退,可頭腦根本不聽使喚,畫面總是反反復復循環不止。
她只得重新睜開眼,轉身一把拉開車窗簾,面朝外深深呼吸。
林木清香隨著微冷的氣息進入頭腦,漸漸把她拉回了現實。
莊安晴聽見這番響動,終于反應過來,抬眸去看。
此時的李阿棠已經平復下來,面容也已不再慘白,看樣子只是單純在看風景而已。
莊安晴皺了皺眉。
不知怎地,她總感覺方才應該發生了什么。
只是還沒來得及細問,馬車已經來到了圓山村村口。
兩人下了車,結了車費,直接抄近路去了后山。
上山的路上,李阿棠一直都在默默爬山,偶爾會打兩下手勢說一下最近在繡坊的生活,再也沒提到周掌柜的事。
莊安晴察言觀色,自是明白事情不能操之過急,便也十分識趣地順著李阿棠的意思轉移了話題。
走著聊著,熟悉的山間小院漸漸出現在兩人面前。
看見在小院里忙活的熟悉身影,莊安晴快步過去隔著籬笆打起了招呼:“老先生!我們來了!”
言一頓住,轉身往外看,當即眉笑眼開,“進來吧,門沒鎖。”
莊安晴領著李阿棠進去,看見言一正捧著簸箕在整理新鮮摘回來的草藥,立馬就走過去幫忙。
言一把簸箕擱在木架子上,把里頭的草藥翻了翻,均勻鋪開,然后站直身子拍了拍手上沾著的泥,笑道:“好了,這樣放著就行。來,咱們進屋。”
說著他招呼兩個小輩進屋。
幾人在桌邊落座,言一提起桌上的茶壺給兩人各倒了一杯茶水。
“來,嘗嘗,這陳皮是之前特意從川州帶來的,是我幾年前制好的。”
莊安晴以前就有同事愛喝這個陳皮茶,當即被這香氣吸引,直接端起杯子就細品起來。
“嗯,好香,而且一點兒也不澀,好喝!”
莊安晴一如既往地直白點評。
李阿棠沒喝過這樣的茶,第一口下去時有些喝不習慣,可連續喝了幾口之后卻是越喝越覺得香,竟覺得比之前喝過的茶水都要清香可口。
看著兩個小輩一口接一口地喝得開心,言一臉上的笑意更是怎么都收不起來。除了這個,更讓他收不起笑意的還有他那一頭烏青的小發樁。
是的,他又長頭發了!而且長勢很旺!
莊安晴終于也看到了他頭頂的變化,忙放下茶杯面露驚喜,“呀,老先生,我看你這頭上的發樁又明顯了些,是不是又長長了?”
說著,她又發現了什么,更加驚喜道:“呀,不對,不只是長長了,還比上次我來看時更密了一些,呀呀呀,真不錯。”
言一被說得心花怒放,早已在心里想象自己長發飄飄的模樣不下一萬遍。
要知道他想擺脫這個光頭都想了半輩子了!
其實關于言一執著生發這一件事,莊安晴一直都有些好奇,這下看見老先生這般笑得見眉不見眼的模樣,八卦之心再次蠢蠢欲動起來,終是忍不住問道:“老先生,晚輩著實有一事不明。”
言一心情美麗,有問必答,爽快道:“莊小娘子但說無妨。”
莊安晴在心里對了對手指,笑道:“就是那個......那個......老先生您看起來似乎非常不想做出家人的樣子,可當初您又為何要出家呢?”
言一忽地就被茶水嗆到,連連咳了幾聲。
緩了緩后,他眺望遠方,悵然道:“我老家幾十年前鬧過災,家里吃不上飯,那一帶開始出現易子而食的情況。那時我剛出生沒多久,我爹娘不想我被人捉去吃了,偷偷把我送給了寺廟。他們覺得寺廟里的人心善,不管怎樣也不會吃掉我。我就這樣在寺廟里活下來了,爹娘一直也沒再回去找我。”
易子而食這樣的事自己倒是聽過,只是真沒想到如今會出現在自己身邊。
莊安晴心中戚戚,“老先生您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
“我師父告訴我的,他把我養大,還教了我醫術。”
“那老先生后來怎么又還俗了呢?”
言一又不自覺咳了咳。
這事嘛,還真不能出口。
然看著兩個小輩充滿求知欲的小眼神,他又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最后只得硬著頭皮道:“我師父覺得我塵緣未了,不適合出家人的身份,我因此就離開寺廟下山去了。”
莊安晴和李阿棠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出家人原來是要講這個的啊。”
言一心虛咳咳,戰略性端起杯子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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