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賀絳臉色都要嚇僵了,梅淮安到底是心軟,沒有見死不救’。
“春卷都要涼了....”他夾起一只豆沙春卷遞到賀蘭鴉唇邊,金燦燦的糕點碰到對方軟軟的唇瓣,“來,我喂你吃。”
“......”
燕涼竹睫毛動了動,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唇角淺淺勾起。
賀蘭鴉沒有拂了身側人的面子,張嘴接了這只春卷,只是視線在桌上三人臉龐轉了一圈。
最后也沒說什么,有些事等戰事結束后再詳細追究吧。
桌上四個人總算能踏踏實實吃飯。
一頓飯結束,賀蘭鴉看著正要離開的三個人:“此去一程不論輸贏,我只要你們平安歸來。”
賀絳轉回身,滿臉傲氣:“我從不打敗仗,兄長只等著看我長刀橫掛西州城,滅了西州老王的威風!”
“尤其是你!”賀蘭鴉蹙眉看著胞弟,再三叮囑,“我已授意劉老將軍看著你,你要聽他的話切勿魯莽.....”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這話昨晚吃飯你都說了七八遍,不能魯莽嘛,我記住了!”
“......”
一看就是沒聽到心里去,如何能放心。
賀蘭鴉又轉頭看梅淮安,后者站在桌邊朝他點點頭。
他垂眼一抬手:“去吧。”
“去接收糧草和兵械,午后出發。”
.............................
梅淮安他們三個人出門的時候,頭頂碧海晴空上盤旋著幾只黑雕,雕聲嘹亮的響在這處宅院上空。
賀絳抬頭看了一眼,說:“烏頭雕。”
“你認得?”梅淮安問。
“是送信的。”
“哦。”
燕涼竹知道兩人有事要忙,他不便跟著:“我先回去整理東西,你們去吧。”
他自然不會留在鎮子里,怎么也要跟在義兄身邊同行的。
三人在主院門口分開,梅淮安跟賀絳一起往糧倉那邊走去。
燕涼竹回到側院不過兩盞茶的功夫,就聽門外有腳步聲響起。
是鷹爪侍衛——
“燕公子,佛君請你來書房一趟。”
“....好。”
..........................
時辰過了半晌,臨近午時。
各自清點了糧草和兵械后,三道身影走在宅子附近的青石橋上。
這邊已經沒有來的時候那般空曠,地面隨處可見的都是帳篷,小小郡城已經被駐扎成遼渭營區了。
下午要離開的兵將們正在收起帳篷整理東西,小橋附近熱熱鬧鬧的。
“安哥,我去幫香哥他們收拾東西!”
“就你愛湊熱鬧,去吧,叫他們收拾完了把糧草搬上車。”
“知道了!”
二妞應著跑走,步伐輕盈矯健。
“......”
賀絳站在橋面上,朝河岸那邊一努嘴:“那小子叫陳香?前夜打小郡的時候我看見他了,身手不錯。”
“嗯。”梅淮安漫不經心應著。
“這回你的中州兵們可高興了,一個個滿面紅光的!哎,那兩個就是——”
遠處陳元禮陳元義以及陳香他們,正在組織兵將拆卸帳篷,準備過午出發。
二妞跑在一邊也跟著忙活,不時轉頭往橋上看一眼。
中州兵們一個個忙的腳不沾地卻神采奕奕,仿佛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
“陳香是陳老將軍的侄兒,那兩個是陳老將軍的兒子.....”梅淮安遠遠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突然轉頭問,“賀絳,你聽說過中州的陳凌飛陳將軍嗎?”
“陳凌飛五州里誰不知道,我小時候就聽過威名.....”賀絳瞇眼回憶著,“長安四虎將——”
“銀槍刺海劉金牙,絕劍游龍陳凌飛,寬刀怒虎江九枝,踏馬寒霜是王華!”
“你說的陳將軍就是絕劍游龍.....瞧,那把游龍劍在他兒子腰間別著呢。”
遠處陳元禮腰間掛著的佩劍,正是他爹的遺物游龍劍。
“....可惜,聽說這四位都已經戰亡,在世英姿著實令人敬佩!”
賀絳說。
梅淮安縱目望過去。
是啊,游龍劍。
陳老將軍戰死在平原上那一夜,他還記得當時萬人狂奔的景象。
記不清那佩劍是被陳元禮還是陳元義死死抱在懷里,夜幕下的火把光線昏暗,就記得那劍被血糊的黏膩膩.....
“如今中州四虎將蕩然無存,嶺南兵攻破長安城那一夜,他們都追隨著先皇去了。”
兩人站在橋上閑聊,梅淮安說著他知道的事——
“江九枝戰死在長安宮門前,兩萬中州兵擋不住嶺南十幾萬大軍,聽聞是戰馬踏碎了他的骨,骨肉浸透在宮門下的青磚里,一把寬刀下落不明。”
“劉金牙原本已經護著我逃出長安宮了,但為了搶回先皇遺體,他只領兩千兵將殺回宮內,自然是有去無回.....”
“最后頭顱被懸掛在城墻之上,家眷被嶺南兵折磨而死。”
“梅淮安.....”賀絳聽的心里悶悶的堵。
梅淮安自顧自的說,似是要把這些血海深仇都牢牢記住。
“王華與陳凌飛護著我離開長安宮,一路北逃,就快要跑到天水關的時候,后面追兵而至,王華領五千兵將截斷山谷,給我們爭取逃亡時間。”
“后來陳元義冒死騎著馬繞路回尋....對了,王華的表妹正是陳元義他們的生母,他們喊王華大舅叔,親上加親。”
“陳元義在山壁里找到被砍斷了腿,身中數箭的王華,背在背上來追趕我們,王華在他耳邊奄奄一息的說——”
“我的腿骨你莫去尋,我等你提酒來狗夏君墳頭祭我,你定要來。”
“而后,王華脾臟破裂,就靠在陳元義的肩膀上吐血身亡。”
“陳元義把他大舅叔殘破不全的尸身埋在一棵青松下,總吵著要去尋。”
“但陳香跟我說,那片青松林被嶺南兵懷疑有人藏身,直接放火焚了林,如今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就算去了也找不到王華尸骨。”
“......”
說話的人頓了頓,才繼續開嗓。
“四虎將只剩一個陳凌飛,那夜是在我面前被嶺南兵們長刀破腹,氣絕身亡。”
“陳老將軍閉眼之前朝我喊,如果我能活著,讓我帶他回家....”
梅淮安雙手按在石橋欄桿上,望著湖水和河岸兩邊的兵將們。
“最后,我領著兩三萬的殘兵跑到天水關,幸而有你們收留,我就這么活下來了。”
他這一條命,是用四虎將和十萬中州兵的命換來的。
就因為這條命太金貴,所以即便再絕望,他也沒敢真的去死。
“......”
這是賀絳第一次聽人詳細口述當夜的事,心頭大震之下,沉默了許久。
“梅淮安,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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