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花園里吃過飯之后,賀蘭鴉讓他好好休息,便只身往后面的佛堂去了。
寒翅把他帶到前殿一處小院落里,房間干凈整潔,被褥也都鋪好了。
可梅淮安洗完澡躺在床上睡不著,他有點認床。
更何況周圍只剩自己一個人,那一夜的陰影到現在都沒散,閉上眼還是覺得暗處哪兒都有鬼盯著他。
“要不......”
他坐起身來,語氣因為不久前在花園里的那一幕,到現在都是興奮的。
“反正睡不著,去找禿驢說說話,陪他點個燈?”
之前還說要去廟里找和尚念念經,今天剛好趕上了!
他翻身下床,拎起旁邊寒翅給他的衣裳,穿在身上抬手綁著頭發就往外走。
這幾個月以來,頭發長長了些,扎起來能到后背肩胛骨附近。
剛洗過的發絲還有些濡濕,他只取了兩邊的發纘拿黑布松垮系在腦后,不會飄到前面往臉上撲就行。
梅淮安是知道佛堂在哪兒的,就在后殿左側,畢竟他在后殿里住過半個月。
一路穿過長廊和幾個門樓,又經過幾個院子。
后殿十幾個值夜的侍衛們轉頭看他,似是想問他為何大晚上還在殿中游蕩。
梅淮安轉頭看他們一眼,沒理會,腳步絲毫不停的往后面走。
等他走了之后,值夜的侍衛們才交頭接耳小聲說話。
“他去哪兒呢,你們剛才怎么不問問?”
“落魄了也是金昭的正統太子,更何況佛君交代要禮讓他...你怎么不問?”
“啊,我沒看見。”
“那我們也沒看見!”
“......”
——
佛堂門前。
梅淮安從踏進這個院子起,就收斂著心緒力求誠心,畢竟拜佛都是要有態度的。
更何況他今天有事求佛,不能心不誠的進佛堂。
他臉色收斂幾分,端端正正的站在院子門前整理衣裳,又摸摸頭發,最后才抬步往里面走。
院子里的裝潢就跟寺廟一模一樣,貴氣端莊的赤藍金寶寬檐,檐角墜著飄飄蕩蕩的安魂長幡。
似是能蕩滌世間所有的惡孽與殺戮。
梅淮安抬眼望去心頭猛地一跳,他今晚似乎來對了。
屋檐下,兩排紅燈籠映照出匾額上寫的三個大字。
贖孽堂。
他抬步緩緩順著階梯往殿里走,里面燈火通明。
金銅色的天竺多枝燈架,在殿中左右擺了幾十臺,每一枝上都點著無數個小小的佛燭。
殿中供著一座約有三米高的塑身金佛,雙手合十慈眉善目。
金佛座下——
那人穿著一身鴉青色的素衣僧袍,盤腿落坐于佛前蒲團上。
僧袍衣擺沒有鋪散滿地,而是規規整整的疊收在腿下,背影穩如老鐘。
他未曾塌腰半分,脊背上的鴉青色衣袍卻松散著并不緊繃。
周圍能稱得上是一片死寂,沒有一絲一毫的響動。
梅淮安沒敢出聲驚擾,畢竟那人正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什么,只見鴉青色的手肘窄袖輕微往前挪動幾下。
賀蘭鴉低著頭時,后頸處凸出一點圓圓的骨,脖子也如顱頂一般光潔。
是了,就是這樣的靜謐淡然。
他看起來好干凈,梅淮安一直都喜歡這樣的干凈。
他小心翼翼怕驚擾到對方,抬步開始往殿中走過去,幾乎是一點點的往前挪。
但才剛挪了沒幾步,就聽見那邊響起低沉的嗓音。
“不必如此,過來吧。”
也對,這人怎么可能發現不了身后來人了。
只是......
梅淮安放輕腳步走過去,嗓音也不自覺跟著輕淺許多。
“佛君怎么知道是我?”
“這處佛堂除了我,沒人來過。”
沒人來過,那就代表沒人敢來。
所以身后有腳步聲出現,就知道是個敢往他佛堂來,侍衛們還不敢攔的人。
行宮里...不,整個渭北除了梅淮安,還能有誰。
梅淮安眨眼一瞬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有些無措的往邊上蒲團一跪。
“對不起,我不知道不能來,是不是擾了你?”
面朝佛祖跪下之后,他才看清賀蘭鴉在撥弄什么,是一盞巴掌大的油燈盤。
青色的雕花燈座,燈芯并不粗,但火苗燃的很穩,暖光照在兩人的衣擺上。
“不算擾,平時...也沒人會來跟我說說話。”
聽著怎么有點可憐,梅淮安把衣擺鋪了鋪,問:“賀將軍不來嗎?”
“他來了會砸壞我的木魚,燒了我的佛堂,我便禁足他不許靠近此處。”
“那可真是壞心眼,下回我揍他。”
“......”
賀蘭鴉轉頭看人,梅淮安縮縮脖子朝人笑了笑。
不能怪他說話語氣像哄小孩,畢竟這人就跟朝他告狀似的,語氣是真委屈啊。
兩人之間安靜了一瞬,賀蘭鴉看梅淮安無所事事的模樣,便問他。
“你不走?”
“不走。”
“......”
“墻角柜子里還有燈,你去請一盞吧。”
“好。”
梅淮安輕手輕腳的站起來,走到邊上去拿燈。
殿內太安靜太空曠,把燈座從里面拿出來擱在柜子上找燈芯時,底座發出了點點鈍音。
梅淮安不知道燈芯在哪兒,也沒敢回頭問,就自己在柜子里翻著。
但后面傳來腳步聲,他還沒來得及回頭——
身邊就突然撲過來一股佛手柑摻雜檀香的氣息!
“我來吧。”
賀蘭鴉這處佛堂平日里都是他自己打理的,東西在哪兒只有他知道。
他從柜子邊角的小瓷罐里捏出一根燈芯,罐子里的燈芯有長的有短的。
他轉頭問莫名愣在柜門邊的人。
“這個可以嗎?”
敬佛得需本身真誠有心,這些事都得問過供燈的人。
“嗯!”
梅淮安點頭,單膝跪著的大腿被僧袍衣擺蹭的癢癢。
他回過神來連忙手撐著地撤后站起來,站的筆直筆直的,在心里念叨好幾遍。
佛祖勿怪勿怪。
賀蘭鴉便讓他自己拿著,去墻角油罐里添滿香油。
片刻后,兩人又并排坐在佛前蒲團上。
梅淮安對這一切都感到新鮮,垂眼看著賀蘭鴉遞過來一根撥燈芯的金銅枝子。
“自己撥。”
“哎。”
他連忙乖乖照做,接過枝子伸到賀蘭鴉的供燈里去引火。
“......”
賀蘭鴉又轉頭看身邊的人,語氣無奈:“你的手邊有火折子,做什么來引我的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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