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川繼位,改年號為宣和。
姜慈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之前他經常不在的那些時日里是干什么去了。
朝野之中臣子眾多,沒那么好拿捏,不僅要知人善用,還要讓原本不信服他的人信服他,抓住了這個人的把柄,借力打力去對付另一個。
新帝繼位,百廢待興,商行川上朝第一日,便有人請辭。
大多都是那些明德帝時期撈油水、或是尸位素餐之輩。
朝臣們盯著他、打量他,若他能把所有事都輕松放過,那就表明以后他們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貪官污吏們繼續撈油水;但若是他上任便屠殺先帝舊部,也未免太狠毒太無情。
這其中的分寸,常人怕是要想破腦袋。
商行川之前名聲就一般,雖然滿朝文武都知道他有能力,但也更知道他陰晴不定,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雖然和王妃成婚之后收斂許多,但君臣關系還是很緊張。
出乎意料的是,明堂上,新帝十分溫和,對開口請辭的官員都十分通情達理,甚至友好詢問,“愛卿操勞數載,請辭理所應當,要不要朕再撥一些田畝產業,好讓你安度晚年?”
龍椅上,商行川冕服勢重,玄衣上繡著騰飛的金龍紋,他本就面若冠玉,此時言笑晏晏的,還真是十分具有迷惑性。
請辭那人傻愣愣的點了點頭,反應過來又不尷不尬地立在那兒。
“朕剛剛登基,如今合該謹小慎微,只是昨夜方才知悉國庫空虛,劉侍郎你家住水竹街,據傳家中良田千畝之數啊。”
眾人面面相覷。
劉侍郎是工部的,說白了其實的確是個貪官,但也不算是巨貪,若按常理,他這樣的要么抄家落獄,要么就新皇大赦天下就這么算了,他這個……倒讓人有些看不懂了。
劉侍郎一腦門子汗,扯出一絲苦笑來,也不知道說什么。
結果商行川話鋒一轉,“愛卿以往的確是有錯,朕卻既往不咎。”
他抬頭看向其他朝臣,“諸位愛卿同樣,無論曾犯過何錯,今時今日,朕大赦天下。”
聲音響在金鑾殿內,底下的朝臣們各懷心思,姜侯爺首先站出來,朗聲道:“陛下英明!”
此事過后,朝局算是要是穩定下來了。
姜慈待在重新修繕的椒房殿內聽見此事,薄荷不解道:“那些只不過是小官,便是真的殺了,也是殺雞儆猴,讓其他人不敢再貪,咱們陛下為何要放過他們?”
她一想到那些被搜刮民脂民膏的百姓就恨不得貪官污吏早點死。
姜慈說:“水至清則無魚,明德帝在位二十四年,中間養出了多少蛀蟲?我敢說這朝堂上,半數人恐怕都不能獨善其身,若開頭就用嚴政,那些錢財是回到了國庫,可朝廷將面臨無人可用。”
簡單來說,底下人都貪墨,把底下人哐哐哐全開了是爽,但短期內新人補不上來,大梁不是個小國,憑商行川一個人加上其親信根本忙不過來,到時候才真的會出大亂子。
她猜得沒錯。
半個月后,劉侍郎請辭的同時,將自己全副身家奉上捐給國庫,并表示自己返鄉歸寧,準備后半輩子參佛了。
人都不傻,都猜到他可能是受了什么敲打,更直白點說,這全副身家就是他全府上下的買命錢。
……
商行川今日來椒房殿時,便見姜慈欲言又止地瞅著他。
他抬了下眉梢:“怎么了?”
姜慈認真問道:“劉侍郎這樣的人,真的就放過了嗎?”
貪官污吏殘害百姓不是一句簡單的話而已,劉侍郎這個官位不高不低,能做的事情簡直太多了。
若僅僅是捐出錢糧就可保命,那么對那些被他們殘害過的人來說,簡直就是個笑話。
商行川把聲音放的很輕,“時機未到,但也快了。現在給他們希望,讓他們以為真的有機會,利用朝堂上的人脈關系,將他們的價值榨干,最后再殺。”
姜慈給他豎了個大拇指,商行川唇角微微牽著弧度,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宮里好不好玩?”
“其實還行……”她本身就比較佛系不愛動彈,在哪對她來說其實無所謂,而且宮里的御膳是真好吃。
她仰著小臉,“你看我是不是最近都吃胖啦?”
“胖了。”
姜慈瞪大眼睛。
商行川伸手捏捏她的小臉,“騙你的,想去大理寺了就跟我說。”
姜慈頷了頷首,黑潤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他,忽然說道:“你真厲害。”
商行川:?
他手中動作往下,“哪里厲害,仔細說說。”
姜慈一把拍掉他的手,“正經的!”
“嗯?”
“我覺得,你以后肯定會是個好皇帝,肯定比明德帝那時候好。”
她的語氣認真極了。
商行川存心逗她,“我才登基一天。”
“不管,聽我的,我說是就是。”她還挺倔。
商行川心頭發軟,笑著拉著她的手腕把人摟進懷里,抱著她親了親發頂。
“話說回來,你什么時候恢復記憶的?宮變那日?”
商行川頓了頓,語氣有些不自然,“第二日。”
“什么第二日?”
“就是……醒來第二日。”
姜慈愣住。
姜慈懵逼。
姜慈打人。
“你!原來你早就想起來了!那你還騙我說……說你不會,害得我信以為真……唔!”
商行川俯身,親了她一口。
他漆黑的眸子凝視著姜慈,有氣息拂過鼻尖,是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姜慈眨了眨眼,聽見藺泊舟一字一頓的說:“沒關系,反正現在會了。”
姜慈最后的想法是——光天化日,白日宣淫是不對的!
……
姜慈一點點看著商行川越來越忙。
他事必躬親,所有奏折親自批,姜慈那天打定主意想在御書房陪他,結果叫來的夜宵熱了三回也沒看他吃上一口。
——偏偏姜慈也是個犟種。
她等不到人批完折子回去就自己在書房屏風后面睡了,結果睡眠質量太好,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還是被朝臣們的說話聲吵醒的。
“陛下,您剛登基,最好的籠絡舊臣方法就是娶幾位高門貴女為妃,還能互相牽制啊!”
這事兒已經在早朝的時候提過好幾次了,但每次都被商行川不咸不淡的頂回來,其他人是沒想到,這在御書房議政,他也能哪壺不開提哪壺。
“別說了……”
“還早呢還早呢……陛下還年輕,以后還愁開枝散葉嗎?”
姜慈在屏風后頭懶洋洋地聽著。
但前面那人是個不輸自己的犟種,他臉紅脖子粗的說道:“可陛下當皇子的時候,不也是這么久沒動靜嗎?”
“楊大人,可別議論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又不在此處。”
商行川將茶杯重重一磕,“活的不耐煩了?”
其余人嘩啦啦全跪了,楊大人臉色一白,但還是梗著脖子說:“按祖制……”
他話還沒說完,姜慈仿佛突然出現的小愛同學,從屏風后閃現,“在呢。”
不開玩笑,所有人臉色都嚇僵住了。
椅子上的商行川微微一頓,隨即示意身旁:“坐過來。”
“不了。”
她沉著臉,“楊大人可是科舉上任?”
楊大人點頭。
“那楊大人為官之前,主業是媒婆?”
楊大人:“……”
姜慈淡淡道:“想塞女兒進宮的,建議收了這條心,本宮不準。”
“本宮之前在大理寺做過什么,想來諸位中也有人耳聞過,本宮還是那句話,若是不怕死的非要送死,我攔不住。”
楊大人氣的臉紅脖子粗,但還是恭敬道:“老臣也只是想……為娘娘的名譽著想。”
姜慈瞥了一眼商行川,方才說道:“幾天前你們第一回在朝堂上奏請,說要為后宮遴選秀女的時候,陛下便已勃然大怒,若不是本宮在一旁勸著,諸位以為自己還能全須全尾的站在這兒啊?”
幾人并不怎么信。
姜慈說:“陛下,那以后你再生氣,想怎么罰怎么罰吧,我也不勸了。”
于是當天這幾位臣子就全挨了廷杖。
姜慈倒也沒真的生氣,還是那句話,她信他。
接下來商行川又召見了幾位臣子,姜慈皆在一旁聽著,當然她聽不太懂只是發呆,或是在一旁自己看書。
每個臣子進來之前都得打量她一下,然后被公公介紹,“這是中宮皇后,與陛下感情深厚,只是旁聽,大人該怎么說話還是怎么說,不必顧忌。”
于是姜慈就被情緒激動且五大三粗的武官一開口就嚇得手一抖,書都掉桌子底下去了。
無辜武官也愣了一下。
結果緊接著便看見陛下唇角勾著笑,替她撿起了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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