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冒名
“快,快走,這梨園還真是有段距離。等會兒冰酪化了,女君可是要不高興的。”喜妹領著后頭一排的傳膳丫頭,一路絮叨,“欸,慢點慢點,可別摔了。這大熱的天,太陽快下山也還這么燥氣騰騰的……”
進了梨園,褚煦君早聽見了她在外頭嘀咕:“阿母,先擺膳吧。”
花連城沒有錯過大兒子臉上的木楞為難神情,她點了點頭。
梨園位置小,沒有多的案幾。
除了花連城的四菜兩酪一湯擺在了案上,褚煦君讓丫頭多擺蒲團,其余人直接就地飲用。
褚節見還顧得上吃喝,便覺得今日這事,大伯母可能真的就是問問,很是放松:“氳氳,這道冰飲是你新做出來的。唔,倒是真不錯。”
有時候,褚煦君都沒看明白褚節這人。
在程氏的教育下,褚節不辨是非,自私自利,巧言令色,但閑著沒事的時候,他也就跟沒事人一樣,沒有一點記仇的樣子,在她面前仿佛是個缺心眼的。
誰知道他轉頭跟褚溫、褚良他們玩出了八百個心眼子,還得靠花連城出山。
褚煦君頗為無語:“二叔母剛被帶走,二哥的胃口倒是不錯。”
褚節:……
“嘿嘿,我這不是給氳氳面子嗎?你個小妮子,這時候怎么還往二哥的心上扎刀?”
褚煦君很快想明白了,褚節這還是在跟自己玩心眼,程氏是被衛凌帶走的,而衛凌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
褚家老太太和褚夏就是家中的兩個吉祥物,輩分大但管不了事,褚秋剛寫了休妻書,花連城向來跟程氏不對付,沒有繼續在背后捅刀就不錯了。
剩下的小一輩里,褚季是個年輕的老古板,他不可能干預中州軍營辦案。
而褚節又剛在學院里得罪了褚溫和褚良兩兄弟,看來看去,不就剩下一個剛剛掌家中饋的褚煦君。
在褚節的認知里,貌美的氳氳還是個小丫頭,性格軟乎乎的,跟他也還算親近,向來很好拿捏。那從她這里下手,走一走衛凌的路子,是必然的。
褚煦君喝著莓子冰酪,不吭聲。
褚節:“氳氳,你還是很厲害的。二哥走之前,你還不認識旭風公子,我們這才多久沒回來,你就直接將他拿下了,哎呀……”
“咳咳。”花連城連用了兩盞冰酪,連忙出聲提醒,“阿溫,你來回答。”
褚溫慢悠悠用著膳,抬頭仍是一臉倔強。
褚良很是恨鐵不成鋼:“阿兄,你在書院里不肯說,我不怪你。可這都到家里了,你總不能讓我在阿母面前,還要白白為你擔這份污名吧?”
褚溫看著弟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很是清澈:“我沒有同意。”意思是褚良也沒有經過他同意,就在家里把這件事翻出來。
褚節涼涼道:“那不然等你們兄弟倆商量好了,我再來?”
“砰!”花連城重重放下手中的青銅刻花爵。
在場的三兄弟都不自覺抖了一抖,要說褚家長輩中,其實最厲害的還是長房花氏。
不提花連城出身尊貴,最重要的是她的性情,說一不二、雷厲風行,行事公允,眼里不揉沙子。
除了性情最是柔善的長房嫡女褚煦君,小時候他們哪個兄弟沒挨過花氏的眼刀子和棍棒教育。
現在褚恭、褚儉和小六兒還小,花氏這些年脾氣也溫和了些,這才沒輪上他們。
褚良肩膀瑟縮了下,忙道:“阿母,還是我來說吧。二哥他在書院的時候,拿了阿兄的詩,當做自己的習作交給了先生。”
在場的人第一反應都是,不對。
花連城先問了出來:“阿溫什么時候會寫詩?”
褚節立刻跳了出來:“看吧,我也說了,反正不是他的,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抄來的,正好我來不及寫出來,便當做是我的習作交了上去。咱們都是自家兄弟,這樣對我們褚家的名聲也沒有害處。
這三弟都沒有說話,偏偏四弟褚良他不肯答應,硬是鬧到所有人面前,說我抄了別人的詩。那當著大家的面,三弟又說不出來這是誰的詩,最后他們倆就這樣挨了罰。
大伯母,你說說,這事鬧得,有必要嗎?”
花連城神色嚴肅:“褚節,虧你大父為你取名為‘節’。可你看看自己,讀書不勤,作詩不忿,挑挑揀揀,見了別人的東西就據為己有,還沾沾自喜。如此行事,哪一點有所謂文人的氣節?
現在阿良回家,氣憤不過,說出來后,你竟還無一點知錯認錯的態度,程氏就是這樣教的你嗎?”
褚節吶吶,嘟噥著:“干嘛事事都要扯到我阿母頭上……那褚溫他呢,他也沒說實話不是。”
褚溫很是認真,聲音低沉:“我不能說。”意思是,他不說而已,可他寧愿認罰,也沒有一個字的謊話。
褚良日常要被自己這個寡言少語的啞巴兄長氣死。
褚煦君聽了一通,這才問道:“我能看看那首詩嗎?”
褚良很快從自己的廣袖中取出了兩節竹簡:“在這,氳氳你看。”
褚煦君看了一眼,馬上轉交給花連城:“阿母,你看看。”
花連城以為自己的女兒是讀不出來,顧不得瞪她一眼,先出聲念道:
“乘其四騏,四騏翼翼。
伐鼓淵淵,振旅闐闐。
金戈鐵馬,如震如怒。
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以如今的詩風來說,這也算不得是一首好詩,但對學生來說,已經算是一首不錯的練習作。
“這寫的是,戰?”花連城問道。
“是。”褚溫答。
花連城:“褚節,我記得,你并不擅此風。”
褚節自詡風流浪子,他的詩,靡靡之音、霏霏之雨居多。
褚節:“大伯母說得是,我一貫不擅寫‘戰’,這才見獵心喜。是三弟說不是他的,我才抄了交上去的,誰知道事后,他們這么不高興,鬧了還鬧。”
褚溫仍是那句話:“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褚節:“可你們這么說了,書院的人也不信啊。這凡事講究一個證據不是……”
褚煦君指著花連城案幾上的竹簡:“證據不就在這嗎?
這竹簡是原版,二哥抄的是盜版。認認字跡,不是很明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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