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瑤望著樓云霄消失的背影。
輕嘆一口氣。
將幻境解除。
雪地里那些身首異處的妖族便瞬間消失,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如今寧珂修為盡廢,根本不可能分得清什么是幻境,什么是現實。
所以他不知道樓云霄并沒有真正殺害一眾妖族。
也是這種不知道,造就了日后更大的悲劇。
……
從那以后的每一日,樓云霄都會把寧珂綁到外面,將他固定在椅子上。
親眼看著自己虐殺“妖族”。
十個、百個、千個……
尸體堆積成高山。
寧珂崩潰大哭,頭被他撞爛,卻換不來樓云霄一絲一毫的心軟。
直到一日,他猛地帶動椅子倒地,狠狠將自己的雙眼在鋒利的石子上磕爛。
潰爛的眼球終于失去了視覺。
再也看不見面前的人間地獄。
他也終于在輪番的折磨下,得到了一絲清明。
也是因為這一絲清明,讓他更加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如今的處境。
和自己所做下的孽到底帶來了怎樣的后果。
他不再哭叫,不再求饒,只是躺在磕瞎了他雙眼的石頭旁邊,一動不動。
就像是……一具毫無生氣的尸體。
樓云霄走到他身邊,扯起他的頭發,讓寧珂正對著他。
“你以為磕瞎雙眼就能逃避這些折磨嗎?寧珂,你未免……”
“都還、你、了……”
難聽至極的嗓音訴說這低弱的話語。
打斷了樓云霄的話。
讓他怔愣了一瞬。
“欠你的……全都還清了……”
妖族上千條人命,他的眼睛,他的妖丹,他的狐火……
他的罪孽,牽連了太多人,但對樓云霄的歉意,已經全部都還清了……
剩下的便只有……
恨。
他開口,聲音沒有一絲感情,冰寒徹骨:“樓云霄……我恨你……”
樓云霄呼吸一滯。
望著寧珂血肉模糊的眼睛,心臟出現了一瞬的揪緊。
疼的他皺起了眉。
但很快,他便壓下這種情緒,漠然道:“恨我?你就該恨我,只有這樣,你才會知道我這百年來到底是靠著什么活下去的!”
只是,這次他說完之后,沒有再得到寧珂一絲一毫的回應。
仿佛對方說出那句恨他,就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只剩滿身孤寂與凄涼。
樓云霄突然覺得無趣。
心里也空的更厲害。
之后,他沒有繼續說什么。
只把寧珂再次丟入地牢。
而恰逢此時,弟子來報,說大魔封印被毀,魔戰將啟。
樓云霄便沒再分出時間折磨寧珂,只交代了守門的弟子幾句,便抽身而去。
地牢里,寧珂已經再次聽到了小圓的聲音。
知道大魔封印破除的那天,天地災難會再次降臨,到時候,他只要自爆神魂,就能修復那最后一絲漏洞。
而現在,他要考慮的是怎么從地牢里出去。
小圓柔聲安慰他:【宿主你再堅持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回應她的只有一個單薄的嗯字。
小圓能用系統檢測到寧珂的精神狀態。
在這幾天內,寧珂崩潰了太多次。
如今大抵只靠著一個信念支撐著他的行動。
是回家嗎?
好像是,但又有些不一樣。
小圓看不清楚寧珂了。
一個破碎后再重組的人。
一個千瘡百孔的人。
已經沒有人能看清他的真實心思了……
沒有人幫他處理傷口。
寧珂的眼睛和皮膚開始潰爛。
散發出腥氣腐臭。
門外的弟子皺眉離他遠了些,并告訴他,這幾天樓云霄不來,是因為大魔降世,他要率領乾元大陸的高手去迎戰。
又過了兩天,地牢門外出現了另一個人。
是……寧笑笑。
寧笑笑好不容易打聽到寧珂被樓云霄軟禁在此處,如今樓云霄參與魔戰,她才終于有了來見寧珂的機會。
“妖尊……”看到寧珂瘦骨嶙峋,污垢不堪的模樣,寧笑笑無端覺得心中酸澀。
但她也知道樓云霄與寧珂之間的仇恨不是她能插手的事。
而她今天來這里,是為了報那一份恩。
寧家村的事,寧珂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都救了她的家人。
這是不爭的事實。
聽到寧笑笑的聲音,寧珂渾身一僵。
艱難地伸出一只手,摸到寧笑笑的鞋面。
血淚從腐臭的眼眶滾落。
寧笑笑看的不忍心,從乾坤袋里拿出藥粉,小心地灑在寧珂的臉上。
鼓起勇氣傳音道:“妖尊,我是來……帶你出去的。”
“就當是報答那一日的恩情,我可以帶你離開這里。”
聽著寧笑笑的話。
寧珂早已麻木的心臟竟難得地跳動快了些。
昏沉的意識也多了一絲清明。
他艱難地咧了咧嘴角,聲音輕到模糊:“那便……謝謝你了。”
即便如此,寧笑笑也聽清了。
她雖然不知道自己眼前的妖尊就是她的哥哥。
可此時竟也覺得眼眶酸澀,心里難受得很。
她屏退了看守地牢的弟子,而后驚嵐劍出鞘,斬斷這里的結界與牢門。
便要扶起寧珂。
后者卻慌張搖頭:“你用靈力拖著我便好,我身上臟,別弄臟了你的衣服。”
“沒關系。”寧笑笑抿唇,輕輕拉起寧珂,扶著他的腰,說:“我不嫌你。”
手指摸到嶙峋的骨骼。
寧笑笑失神片刻,才繼續前進。
出了地牢,寧珂便聽到了陣陣驚雷聲。
那就是天道所說的漏洞造成的天地異象。
也是系統交給他的最后一個任務。
“妖尊,你想去哪里?”
身邊傳來寧笑笑的詢問。
寧珂回神,說:“我希望……你能送我去戰場。”
“為什么要去戰場?”
寧笑笑不解,她怕把寧珂送回戰場,會被樓云霄看到。
她大師兄與寧珂相見,必定不會再給他逃走的機會。
寧珂并不解釋,只是低聲懇求道:“拜托了,笑笑……道友。”
心里那股熟悉感再次涌上來,寧笑笑張了張嘴,想詢問寧珂一些話。
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但她也沒有拒絕寧珂的要求。
當即便御空,帶著寧珂向著戰場的方向行去。
而此時的戰場上。
樓云霄望著南樓變作樓靖的那張臉。
握緊手中的劍,做不出半點反應。
“乖兒子,時隔多年,看到你父親的臉,是高興傻了嗎?怎么一句話都不說?”
南樓看他呆愣,哈哈大笑。
他四處瞧了瞧,又說:“那臭狐貍呢?我還等著找他報仇呢,他怎么不見了?明明你在的話,他不可能不在你身邊啊?”
“畢竟,當初他為了救你,可吃了不少苦頭呢……”
“狐貍……”樓云霄茫然地聽著南樓說的話。
心里陡然涌出一種巨大的恐慌。
追問道:“你說的狐貍是誰?他為什么要在我身邊?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嗯?”南樓瞧著他,突然笑了。
“原來你還沒恢復萬年前的記憶啊?”
“萬年前,不是你和寧珂聯手將我封印的嗎?”
“百年前,我還被他戳穿樓靖的身份,陰了一把。”
“若不是他那次出現在流云宗,這乾元大陸早在幾十年前就該被我收入囊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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