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認識鄭大夫的第一天,林青便感受到他身體在逐漸衰竭,一天不如一天。
可奇怪的是,當兩人切磋時,鄭大夫又能迸發出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力量。
雖然林青心中好奇,但也沒問。
畢竟誰都會有一兩手不愿告人的底牌,鄭大夫對他已經是殫精竭慮。
在昨日救治完那孩童后,鄭大夫的臉色變得極差,猶如將死之人。
但那雙眼眸之中卻依舊保持著精神。
鄭大夫讓他明天過來,似乎是要給林青囑咐遺言。
但奇怪的是,無論是給自己演示,還是雙方在切磋之時,鄭大夫卻又能爆發出完全不屬于他的力量。
想到這里,林青的心里便堵得慌,不是滋味。
雖然鄭大夫一再強調二人之間不是師徒。
但林青卻早已將他當成了唯一的師傅。
“算了,不想了。”
林青搖了搖頭,上床睡覺。
這一晚,他竟然罕見的失了眠。
雖然以他目前的精神力來說,失眠完全不會影響第二日的鍛煉。
可心里亂,就連打拳時都遲遲無法進入狀態。
“不打了。”
內家拳講究的是身與心合。
沒有平穩的心神去打拳,反而容易亂了的氣息,走火入魔。
中午隨便對付了點兒,等差不多到了兩人約好的時間,他便起身立刻前往診所。
此時的鄭大夫已經端坐在了廳堂的木桌前,等候著他的到來。
桌上擺著一方那精致紫檀木盒。
房間內,所有的東西已經收拾干凈,藥柜,家具上面蓋了一層白布。
鄭大夫面色平靜,目光打量著林青:“坐吧。”
搬來凳子在對面正襟危坐,林青目光望著對方,等待他開口。
鄭大夫環視了一圈四周,眼神之中閃過一抹留戀,嘆氣道:“屋子里的東西我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這間房子便留給你。”
“現在回頭看看,才發現能帶走的東西真的少。”
聽到這話,林青悲從中來,正要開口,卻被鄭大夫打斷。
“你不是一直想聽聽我的故事嗎,現在我就告訴你。”
鄭大夫陷入追思之中,過了良久后才緩緩開口,聲音嘶啞:
“我是孤兒,無父無母,從小便被師傅收養,習練八極拳。”
“師傅雖然很嚴厲,但對我卻很好,雖然嘴上喊著師傅,但我卻早把師傅師娘當成了再生父母。”
“師傅一共收了三個親傳弟子,我排老大,長大后便幫著師傅關照著武館。”
說到這里,鄭大夫的眼中卻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悲傷:
“直至一天,師傅被當地的死對頭偷襲重傷,不治身亡。”
“師娘氣不過,便將我們仨師兄弟喊過去,商量為師傅報仇。”
“仇得報,武館也得開,手下十幾號人得吃飯。”
“師娘便決定抓鬮,抽到的徒弟便要脫離武館,為師報仇,后半輩子奉守獨行道,過完一生。”
聽到這話,林青心頭一沉。
看了這么多武俠電影,他對這獨行道有所了解。
奉守此道,便是不能婚嫁,不能傳藝,不娶妻生子,一輩子一人。
這是那個時代武林特有的誓約。
鄭大夫教授林青時才刻意囑咐二人的關系并非師徒。
“我抽到了,也報答了師傅師娘的養育之恩,手刃了仇敵。”
鄭大夫咧嘴一笑,繼續說道。
“恰逢當時國難當頭,我便加入了當地的自衛隊,之后便隨著我軍驅除外敵,結束后便來到了這座小村子,開始學醫。”
林青點了點頭,原來鄭大夫的醫術是在回到村子里后學的,并不是村民所傳的軍醫。
“后來啊。”
說到這里,鄭大夫攥緊了拳頭,情緒劇烈波動,嗓音竟然有些哽咽。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師娘在抓鬮的時候偷偷做了手腳,與師弟們早就合計好,要把我推出去啦。”
林青瞳孔猛縮,不敢相信的望著鄭大夫。
他知道那看似有些平淡的語氣中,蘊藏著多大的悲傷。
過了良久,鄭大夫才緩緩的平息了下來。
“這便是我的故事,你覺得怎么樣?”
“您恨嗎?”
“原來是恨的。”
鄭大夫咧嘴一笑,繼續說道:“我本想讓你答應我的最后一個要求,便是替我報仇,去北派武術協會幫我狠狠出一口惡氣。”
說罷,他話鋒一轉:“不過在跟你相處之后,我便釋懷了。”
“我鄭懷谷原來罵的最多的不是那群毀我一輩子的人,而是賊老天,我恨為何要讓我來經歷這全是苦難的一生。”
“但我現在明白,所有的苦難都是有意義的,老天在我生命的最后時刻,給了我一位千年難遇的武學奇才,這是給了我一個傳承,一縷香火。”
“林青,你很爭氣。”
“但還是要切記我給你說過的話,腰帶莫要綁的太緊。”
鄭大夫望著沉默的林青,將桌上的那木盒推到了林青面前:
“這里面是我的壓箱底,按理說是要帶進棺材的,不過我中意你小子,全給你了。”
“盒子分為兩層,第一層里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信與一本醫書。”
“書里面有我寫的醫術心得,以后我帶不了你,能夠領會多少,全靠你自己。”
“答應我,暫且先把拳法放一放,你已經夠厲害了,放到我那個年代都可以開武館收徒了。”
“醫武不分家,先學學醫術,再去練拳。”
林青沒有說話,重重點了點頭。
“傳武一路,道阻且長;無論是太極拳的神明境,八極的骨肉相合,還是那傳說中的化勁境,必須要明白你練拳的本意才能走下去。”
“你學的拳雜,想要立意,比普通人更加困難,莫要產生了心魔。”
鄭大夫咧嘴一笑,繼續說道:
“這第二層,才是我真正留給你的遺產,在你的拳法沒有立意之前,不要打開。”
“不要問我里面是什么,等你打開的時候自然便會知曉我的用意。”
“至于八極拳,我能教你的,都交給你了,剩下的東西全靠你個人體悟。”
“哦對對,還有補藥啊,這玩意兒很重要的,我在醫書里都給你寫出來了,你回頭自己看看該怎么吃……”
話少的鄭大夫竟然一改往日般絮叨了起來。
他的語氣很平靜,就像是爺爺在囑咐遠行的孫子。
“還有啊,我這后事就交給你了,等一切都結束之后,就把我的骨灰灑在后山吧……”
“我知道了,師傅。”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林青突然開口。
還要絮叨的鄭大夫愣住了,雙眼之中氤氳著滾燙的老淚,渾身激動的顫抖。
隨后,他咧開嘴角,竟露出了一個稚童般的笑容。
“好好好,好極……好極。”
林青沒有說話,默默的起身,跪在地上,“給您磕三個頭。”
然而鄭大夫卻把他拉了起來,拍了拍林青的肩膀,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都什么年代了,咱現在不興這個,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待著,明天早上你再過來。”
一老一少,走到了門口,鄭大夫將那木盒塞到了他懷里,擺了擺手,送林青離開。
望著緩緩遠去的背影,鄭大夫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
“我鄭懷谷這輩子,值啦。”
不卡劇情,今天更三章,把這一小段劇情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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