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亓玄便率了人前來接他們。
鳳吟晚帶著鳳謹宸去向洛青翊請辭。
彼時他才將將處理完一些朝政,見著二人,面上的嚴肅當即斂去幾分。
只一手抱起鳳謹宸掂了掂,笑著說了句“你小子倒是一點兒都沒瘦”,又轉過頭去看鳳吟晚,似是隨意問道:“何時走?”
這般輕描淡寫,倒更叫人心里五味雜陳。
鳳吟晚抿了抿唇,輕輕出言,“稍后便動身。”
洛青翊點頭,又抱著鳳謹宸往外走了幾步,見她還是悶悶地跟在后頭,不由蹙眉。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讓你們回去,這亦是我的選擇,你不必思慮那許多。”
經此一番,月國的國政可謂是地動山搖。
皇室中只剩他一位親王,而月國的朝政又是群議制,因此他不僅要甄別出能擔大任的其他皇室血脈,還要想方設法地安撫和掌控好其他藩王。
因為夜聽瀾的關系,若再將他們母子二人留在這兒,無疑是危險的。
鳳吟晚明白,可眼眶卻還是止不住地有些泛紅。
而被他抱在懷里的鳳謹宸,更是早已無聲地掉起了淚。
洛青翊抬眼看著這一大一小,擰眉嘖聲,“哭什么,我是在月國,又不是死了,你們若是想我,隨時回來便是。”
頓了頓,眼神又看向鳳吟晚,著重道:“自然,若是再受什么委屈,便趁早收拾東西回來,不然就傳信告知一聲,我自會派人去接你們。”
鳳吟晚失笑,洇著水霧的眸一時微彎,“好。”
夜聽瀾早已等在外頭了,見人出來,當即邁步迎了上去。
洛青翊松手將鳳謹宸放下,二人在夜聽瀾看不見的地方悄悄擠眉弄眼。
見鳳吟晚已被他牢牢牽住,洛青翊才恢復了正形,抬手在鳳謹宸尚且稚嫩的肩上輕輕一拍,道:“去吧,保護好你娘親。”
鳳謹宸鄭重點頭,又扭頭回望了他一眼,而后才鼓起勇氣般走到夜聽瀾的身邊。
對上他這般突然的親近,夜聽瀾一時倒有些微怔,還是在被鳳吟晚輕輕晃了下手臂后,才回過神去牽鳳謹宸的小手。
指尖相觸時,他能感覺到那枚小小的手掌是有些抗拒的,心中一緊,正欲停住,那股抗拒卻又硬生生地消失了。
在夜聽瀾的大掌將他包裹嚴實的那一刻,阻隔在他們之間巨大的隔閡,似乎也悄無聲息地松動了許多。
夜聽瀾垂眸看著自己被交握住兩只手,喉嚨一陣干澀,啞聲道。
“我們……回家。”
洛青翊并未多送,而是將人與夜聽瀾做了交接后便已返回。
高高的觀景閣上,他推門而入,朗聲道:“本王來遲了。”
窗畔早便已坐了道人影,杯斜盞倒,酒意濃重,只目光卻緊緊瞧著窗外,不肯錯過任何一瞬的光景。
洛青翊兀自坐下,順著他的目光向外看去,見并排在一處的那兩大一小三抹身影已漸行漸遠,而柔和的日光落在他們身上,畫面是無比的和諧和溫情。
他眼神一錯,笑看了對側之人一眼,抬手為自己倒了杯酒。
“先前叫你去見一面,你不肯,現下人都走了,就別看了。”
宋清安其實已有些醉了,但聞言卻仍是搖頭道:“我不應再去打擾他們了。”
那夜在鳳府,她將一切都和盤托出。
他承認,自己起初是震驚的,他也承認,自己的確曾有過遲疑。
那一夜他反反復復問自己,怎么會這樣呢?怎么會不同呢?
回憶里的一切像迷霧般將他鎖住。
第二日,他拋開一切,縱馬走遍了記憶里的每一個地方,卻仍舊尋不到答案。
直至困頓,他偶然路過江畔那家酒肆,未曾刻意,腦海中有關于她的一切卻都在一瞬間涌現。
那一刻他像是皈依的佛子,突然徹悟了。
年少時的情愫固然叫人記掛,可若沒有那些,他便不會愛上她么?
重逢后與他在一起的那個鳳吟晚,無時無刻不是鮮活而獨特的,他以年少時約定為借口,縱容自己接近她,并再次被她吸引,或許他才是卑劣的那個人吧。
想通后他立刻便去了鳳府,豈料得到的卻是她已經離開的消息。
追上去,他這般想,可他又該以何種面目來面對她呢?
說一見傾心,還是說日久生意?
他只覺百般說辭都與自己一般,虛偽極了。
而后玄門有變,月國生亂,他匆促趕來,卻終是比不過那鐵騎。
那一刻他又在深刻地想,自己何德何能去占她身旁的位置呢?
如當年一樣,他似乎已經變強了,可卻又始終不夠強,既如此,他又如何能大言不慚地說自己可護她一生呢?
夜聽瀾總歸是要比他合適的。
手中酒盞被撞出“叮”的一聲脆響,他帶著幾分茫然垂眼,見那泛著清香的酒在杯中蕩起陣陣漣漪,而那漣漪深處隱約浮現出的,正是那抹不斷印照在腦海中的嬌顏。
碎影熠熠生斑斕,浮光躍金晃人眼,宋清安卻覺自己再看不見其他了。
所謂世事,一步遲,步步遲,實難怨天尤人。
而今得所,清清酒,以忘憂,今夜愿無所思。
鳳吟晚,我只祝你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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