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如急雨,聲聲不停,轉眼少年們就旋風般消失在路的盡頭。

  孫如意差點憋死,使勁掰開唐玉書捂嘴的手喘息道:“那是你兒子,你就要走了,為什么不喊住他?”

  唐玉書漠然看她一眼,沒有絲毫解釋,只起身來到前面馭座,扯韁揚鞭,駕車起程。

  血脈相連的兩人,一個奔向如景春色,一個回歸暮氣沉沉。

  交錯而過的何止是道路,還有人生。

  另一邊,金牧野心中思緒萬千。

  曾經的苦痛像是一把絲線在他心間縈繞不休,可此時隨著唐玉書和孫如意的離京,絲線根根崩斷,他感覺自己徹底跟前世了斷。

  騎在馬上,暖風拂面,金牧野忍不住放聲大喊:“我好開心!”

  在他旁邊,少年們哈哈大笑。

  蘇僉嗤笑:“金牧野,你天天就知道念書,還是出來玩得太少了,以后我每個休沐日都帶你出來玩。”

  他說到做到,果然每個休沐日都會跑到梨花巷安宅“陪”金牧野。

  出門玩當然是不可能的,金牧野要習武,要去陳槐那里,充實而忙碌。

  沒想到蘇僉也要跟著學,金牧野的同窗好友,金湛和陳槐也不好拒絕。

  蘇僉身為侯府世子,生性頑劣但也懂規矩禮儀。

  他只說是金牧野好友,沒有提自己定遠侯世子身份。

  金牧野和黑豆幾人也不說,反正蘇僉是自己賴皮來的,休想要人尊著敬著。

  可是安春風和玉嬤嬤,還有徐靜見金牧野有好友登門,哪里去管人家世如何,自然是歡喜,每處都會盛情款待。

  金湛跟蘇侯爺經常朝會見面,從蘇僉和蒲團練習的武術套路就看出他的身份。

  既然全家人都在裝糊涂,他自然不說。

  現在蘇僉跟著牧哥兒來家里,練功時他也指點幾次。

  榮雪認得蘇僉,在他提著一大盒禮物登門賠禮道歉后,也就原諒他了。

  不過每次蘇僉上門,她都不見外男,不是閉門學習,就是直接去作坊跟女工們在一起。

  可蘇僉卻是樂此不疲。

  他感覺金牧野的生活比定遠侯府有趣多了,就連表姐都比侯府的好看聰明,懂得也多。

  侯府各房的小娘子們就跟妹妹蘇敏一個得性,除了討論吃食打扮,就只有法海白娘子,每次說起沒完沒了,聽得他頭暈。

  榮雪不理他,他偏偏上趕子找榮雪,看她學醫,就幫著找醫書,也不管是不是需要的。

  榮雪去服裝作坊,他也跟去,和女工混在一起也不嫌煩,看那些機器跟什么新鮮玩具似的。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到了金牧野的十歲生日。

  白天夏日炎炎,傍晚微風涼爽,廟會前的大戲臺燈火明亮,臺下人山人海。

  今天是生日,也是籌備大半年的《西游記》新戲開演。

  這是安春風給牧哥兒的生日禮物。

  唱腔依然不是尋常戲劇,還是半白半唱,詞句朗朗上口,普通人聽幾次就可以學會。

  旁邊涼席上,金牧野抱著已經五個月的小妹金珠,看臺上孫大圣被壓在五指山下苦苦等待救贖。

  歌聲起:“五百年滄海桑田!頑石也長滿青苔,只一顆心兒未死,向往著幸福生活,向往著自由安康……”

  演員唱功不錯,聲音蒼涼悲憤,動人心魄。

  哪怕他已經看過幾次排練,曲子也早就熟悉,可此時也眼眶濕潤。

  金牧野也曾經躺在破絮堆里仰望天空,期望著幸福生活,期望著父母雙親,期望了兩世,期望成為心祟執念。

  這一世,他終于等來救贖,等到娘的到來……

  只是還沒有等金牧野感慨太多,雙腿上一股熟悉的溫熱就將他拉回現實,他跳起來喊道:“娘,娘啊!快!珠兒又尿在我身上了!”

  安春風帶著奶娘趕緊過來:“讓你不要帶她來這里,你偏不聽,金珠最怕吵鬧的。走吧!回去換衣服。

  唉!今天你都被他們倆尿兩次了,就這尿法,你要是一棵樹,每天都要澆灌得長高一尺!”

  金牧野抖著濕淋淋的衣擺,好看的眉毛擰成一坨,嘟囔道:“今天被珠娘尿一次,峰哥兒尿一次,這生日禮物倒是均勻!”

  他說完卻又啞然失笑。

  這對龍鳳胎一個喜靜一個喜鬧,偏偏尿自己每次又是一致的。

  新戲上演,有《白蛇傳》的經驗,生產銷售一條龍已經成熟,工作人員涉及到各行各業方方面面上百人。

  繪畫、雕板、國子監刊印話本子、戲冊子,面具,玩具……

  木工師傅雕出各種各樣的手辦模型,有師徒成套的,有孫大圣、豬八戒各自為政的,還有劇場版情景再現的。

  一劇一幕,一幕就是幾個玩偶。

  啊!有趣的太多啦!買不完,根本買不完!

  ………………………………………………

  金府這邊春風得意,梨花巷卻遇上難事。

  對是否回崔府,玉嬤嬤明確表示拒絕,崔相很不高興,也只是不高興,就沒有再提。

  服裝作坊是霓裳鄉君的產業,有玉嬤嬤管著,回不回崔府,對崔相的仕途影響不大。

  不過一次在梨花巷,崔相無意間遇到蘇僉,情形就有了變數。

  崔相沒有開口,登門的是崔夫人。

  崔夫人已經五十歲,含飴弄孫知天命的年紀,心胸開闊,對情情愛愛早已經看淡,眼皮子底下就是妾室姨娘幾個,她對玉嬤嬤的存在自然是睜只眼閉只眼。

  反正又不是府里掏錢養活,這樣一個官妓出身若是進府,并不是好聽的事。

  可現在定遠侯府世子常來,玉嬤嬤母女就不能再放在外面。

  因為,沒有人愿意把珠寶丟棄不要的。

  玉嬤嬤對崔夫人的到來有些意外,禮貌接待。

  大家都是明白人,也就不說什么虛頭巴腦的話。

  崔夫人也沒說玉嬤嬤身為妾室的規矩,直接道:“雪娘既然是崔家女兒,回府入籍才是正理,你這個當娘的不能為了自己躲在外面逍遙自在,撇下女兒的婚嫁不管。”

  無論怎樣,相府庶女都比一個無名無份的外室女好太多。

  定遠侯府要娶媳婦,肯定也不會要一個外室女。

  玉嬤嬤為了自己不被拘束,將女兒的將來置之不理,這就是在害女兒。

  玉嬤嬤面色凝重。

  她知道自己若是回崔府當姨娘,榮雪的婚事就有了不一樣的選擇。

  蘇僉初來梨花巷時她還不清楚原因,次數多了,玉嬤嬤就看出端倪。

  蘇僉身為世子,有些小脾氣不假,但天性不壞,跟榮雪又是同年所生,年紀上還小兩月。

  若是家世相當,不失一門好姻緣。

  可是,這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就在玉嬤嬤猶豫不決時,榮雪徑直來到兩人跟前跪下:“母親,雪娘不嫁人,也不想回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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