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春風和黑豆兩人沒有進莊,而是繞過民房出莊,找到白天就看好的地方。

  黑豆在陰影里坐著一動不動,安春風也默默靠在土溝邊,只望著白霞山方向出神。

  她感覺自己腦子有病。

  在下午從白霞寺回來的路上,安春風問過金湛,要是尹世子不肯放過寧家怎么辦?

  若是自己沒有在莊上暫住,以寧老爺子他們的能力只能是兩日后報案。

  若是樂觀點,拖上幾天,寧老二在山上受上幾天苦,等固國公世子消氣再放人,或許這事就這樣過去。

  不樂觀自然是三條人命就這樣沒了。

  現在人活著,事情也鬧大。

  那尹世子不是個好人,又被金湛打過,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寧家是在這莊上生活幾代的人,有家有業,不可能搬家離開。

  這種情況,哪怕尹世子就是直接死亡,也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引來固國公府更大的報復。

  接下來的日子該怎么辦,是不是該讓崔御史出面調和?

  金湛讓她不用擔憂,會有崔御史辛苦的時候。

  還輕飄飄來了一句:“接下來固國公會沒空來管寧家這小事,什么都不用擔心!”

  安春風聽出話里是要自己不用擔心的意思,可為何國公府會沒空,金湛卻沒有再回答了。

  安春風現在對這些當官的故作深沉,隨時只說半句話的惡習是深惡痛絕,忍不住暗中磨牙。

  她的突然沉默,引得金湛多看幾眼。

  只是他一個直男哪里能想到這些,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于是,安春風晚上就來到這里來了,她要自己找答案。

  安春風不相信金湛會這樣輕易走,也不相信尹世子會咽下這口氣,對寧家不聞不問。

  心中不踏實,她要遠遠盯著別院才安心。

  山里的月光比城里清冷,也更明亮。

  但遠處半山依然朦朦朧朧,闊門高墻的別院跟山融為一體,已經分辨不出哪里是山,哪里是房。

  不知道過去多久,突然那邊山腰有一團桔紅閃閃爍爍,只持續時間幾分鐘就消失不見。

  黑豆開口:“火!”

  安春風心提起來,尹世子那里起火。

  這就是固國公沒空處理寧家的原因?

  又等了一陣,那邊的火勢沒有再起,但是兩匹馬從山腳處迅速奔開。

  距離遠,安春風只看見兩團黑影,其他什么都沒有看見。

  “走,我們馬上回去,不要跟任何人說剛才看見什么!”

  在黑豆疑惑的目光中,安春風沒有任何解釋就回去。

  她發現自己突然就學會只說半句了。

  別院里,救火結束的管家在半個時辰后,才發現世子爺被劫,他立即讓人四處尋找。

  以臥室里那兩個女妓暈厥手法,應該是個武藝高強的人所為。

  第一個懷疑對象自然是金湛,管家立即就跑到莊上來要人。

  寧家和莊上的人都已經睡下,又被一陣瘋狂砸門吵醒。

  管家沖進院子就問金大人在哪里。

  所有人都說金大人在天未黑就走了,并不在這里。

  管家又氣又急,恨不得一把火燒了寧家。

  可此時就是再有懷疑,也不能空耗時間,他要趕緊回城報信。

  至于寧家……反正人又跑不了,以后再說。

  城門早就關了,他現在要考慮的是要怎樣才能進城。

  再說金湛和葉青兩人,帶著一坨包袱騎馬急奔,到城門就說有事要見趙王,需要進城。

  城衛都認識金大人,又見是要見趙王,自然是讓人通稟趙王府。

  很快,周成錦帶著酒氣親自來下令開城門。

  他一看見金湛就問:“辰哲,你這是要干嘛?”

  “王爺,有大禮相送!”

  “大禮?”

  事及王爺,看守城門的當班小隊個個都懂要閉嘴,只當什么都沒有發生。

  回到城里,等周成錦知道是固國公嫡世子在吸食五石散,還是在那個時刻光溜溜被綁來時,也是驚訝,片刻后才哈哈笑道:“這可真是大禮!”

  固國公在朝中是實權重臣,他的兒子也是京中出名的紈绔,上次瑯琊臺清查出來的人里就有他。

  有固國公出面,尹世子的名字被消除,人也送到別院住了一月,算是逃出一命。

  沒想到才一個多月過去,菜市口砍人頭的血跡未干,就又落在金湛手中。

  趙王將尹汶晗收入京兆府大牢,連夜開審。

  此時尹世子藥力未退,渾渾噩噩,手腳又被禁錮許久,毒物刺激得渾身癢痛難耐,就連對著趙王周成錦也是怒罵不止。

  這情形讓幾個辦案記錄的知事小吏都感嘆不已。

  固國公有這個敗家子一鬧,恐怕是要倒大霉了。

  幾乎都不用詢問,罪名就已經落實。

  這一次無論固國公怎樣幫忙解脫,服食禁藥,辱罵皇親這兩條就逃不脫。

  榮帝性情平和,登基就大赦天下,到如今快十年,朝中重位還多用著先帝留下的老人。

  固國公身為先帝起用過的臣子,現在依然身居高位,還握著兵權。

  這種情況在各朝本來就少見,現在顯然不能再持續下去了。

  第二日天未亮,固國公還在床上,就聽到城外別院的管家求見,頓時詫異道:“何事這樣早?”

  房里伺候的婢女趕緊給國公穿衣戴冠,這才去書房見人。

  管家一臉惶恐,一見到國公爺就哭嚎起來。

  昨天晚上世子失蹤,他連夜到了城門,遞上固國公府腰牌,無論是威脅利誘,城門兵丁卻是不開門,非讓他等到卯時三刻。

  管家再是著急也沒用,硬生生熬到現在。

  “你說什么,世子失蹤?說清楚!”固國公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天下午才送信來說北城兵馬司金湛上門打人,現在又說失蹤。

  那孽障身邊護衛十幾個,何人會冒險綁他?

  在聽到管家結結巴巴說出還吸過五石散時,固國公腦子嗡的一下,只感覺眼前陣陣發黑。

  那個孽障還丟不下那東西!

  有瑯琊臺的前車之鑒,他可不想成為第二個肖家。

  固國公是天天在皇帝跟前的人,知道榮帝對瑯琊臺的狠勁,就因為憎惡五石散。

  現在自己兒子在吸藥后突然失蹤,白天還跟金湛有沖突……

  固國公幾乎不用多想就懷疑到金湛身上。

  瑯琊臺的事還余波未平,金湛就又找上門去,說是巧合也不可能,定是發現什么了。

  金湛是誰的人?為何要跟我固國公府作對?世子又被他送去哪里?

  幾個問題在固國公腦中盤旋。

  無論怎樣,找人要緊,他趕緊將府中幕僚尋來商量。

  國公夫人此時也知道兒子失蹤的消息,都不曾梳洗,哭喊著、帶著一大群婆子丫鬟就趕到前院,慌得幕僚們忙不迭的避讓。

  國公夫人眼淚長流,拉著固國公就問:“是何人敢傷我兒?公爺,你趕快去查清楚,一定把兒子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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