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春風此時已經用布包了頭臉,跟黑豆輕車熟路的往里面走。

  黑豆在大雜院生活過,對這樣的環境并不陌生,但他也多在白天行走,夜里不敢出門。

  雖然前幾天已經走過,此時再走在這淌著污水的巷子里,他還是有些緊張。

  一個念頭始終在心里縈繞,忍不住問道:“安娘子,為什么是這?”

  安春風噓聲讓他別說話,停腳,立刻帶他躲在一處雜物后。

  十幾息過去,一個喝醉酒的人從不遠處的破門后出來,等他搖搖晃晃離開,安春風才道:“因為大梁律法無法處罰唐二郎,哪怕金大人也無法幫我。”

  原身的死亡是無法言說的秘密,還有牧哥兒被勒,安春風已經知道是誰下的手。

  血債血償,命債命償!

  金湛雖然是官身,其實被拘束的地方更多,有時候行動起來還不如自己方便。

  大梁朝的京城是有法律的,就連打唐大郎一巴掌都要考慮后果,對方不痛不癢還惹來大家指責!

  若是唐二郎和劉氏一直躲在家里,自己要報仇都沒有辦法。

  但現在不同了。

  是唐二郎這伙賊人先挑事,再有兵馬司軍士作證,至于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就跟在報案途中“被劫”的安春風無關。

  黑夜掩飾了一切美好,也掩飾了棚戶區的混亂和骯臟。

  唐二郎一行人紛亂嘈雜的腳步聲,打破棚戶區的寧靜。

  有住戶開門來看,卻被一把刀抵住胸口:“喂,老頭,有沒有看見一個女人帶著半大小廝走過?”

  唐二郎他們進巷沒走一陣就迷路了,瞎轉幾圈,只能開始沿途尋找。

  開門的老頭被突如其來的刀嚇得一哆嗦:“幾位爺饒命,小老兒沒有看見什么婦人帶小廝,我們這里只有乞兒,沒有小廝!”

  “廢話!說沒看見就閉嘴!”唐二郎一把推開他。

  轉身又在開始無頭蒼蠅般亂撞,把那些破門矮窗拍得啪啪響。

  不遠處的黑暗處,安春風和黑豆就靜靜看著。

  唐二郎等人進到這里還如此猖狂真是大出她的意料。

  在她的計劃中,要引得唐二郎在這里大鬧一場,需要費些手腳,沒想到是孫家走狗爪牙是習慣欺壓百姓。

  唐二郎等人一陣喧嘩,終于惹得各家開門怒罵。

  可是面對十幾個如狼似虎的孫唐兩家壯漢,這些住戶的反抗不得,都被打倒在地,周圍人家更是關門閉戶,不敢出聲。

  一時間唐二郎等人的氣焰更盛,罵罵咧咧不可一世。

  安春風微微皺眉,對黑豆道:“好了,我去引人!”

  這里不全是黑戶,還有一部分匠戶和平民。

  本來讓唐二郎鬧一陣是留個線索,若再任他們鬧,這些住戶要吃虧。

  黑豆點頭:“我去!”

  他不要安春風動手,主動請纓。

  黑豆看起來長得矮壯,實際上身手比同齡人還靈活,現在又被金湛指點過一段時間,更比安春風強。

  安春風道:“好,我就在后面跟著,你自己小心!”

  話說完,黑豆已經沖向正指揮眾人挨家查問的唐二郎。

  手中還抓著一塊爛泥,大喊一聲:“唐狗!”

  話音未落,唐二郎等人齊齊回頭,那塊爛泥就準確的砸在唐二郎的臉上,將他口鼻眉眼糊成一團。

  “呸呸!”

  唐二郎剛剛抬手抹去眼睛上的泥巴,就感覺肚子一痛,黑豆已經沖到近前,一拳打在他的肋骨上。

  唐二郎“啊”的一聲,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人也噔噔噔退出數步倒在地上。

  一拳得手,黑豆轉身就跑。

  他這一動作來得突然,剛才還站在唐二郎身邊的兩個下人都沒有反應過去,直到唐二郎倒地。

  “逃奴!逃奴在這!”

  “抓住他!”

  黑豆露面,唐孫爪牙頓時興奮起來,十幾個人立即圍過來。

  黑豆一拳得手,轉身就跑。

  現在看見黑豆又要逃跑,唐二郎忍住疼痛起身道:“快,抓住他,找到那逃婢賤人!”

  那十幾個下人爪牙立即追上,唐二郎身邊只有兩人陪著。

  這片區域黑豆已經來過幾次,雖然此時黑夜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靠著零星燈光,還有白日安娘子讓他做下的記號,他熟門熟路將后方那十幾人遠遠拋開,居然比想象中容易。

  安春風站在黑暗處,冷冷看著唐二郎被兩人挾著,從自己面前三尺之處摸摸索索,跌跌撞撞跟著往巷子深處奔去。

  此時若是想殺他,抬手便可,只是時辰未到,讓他暫時再活一陣。

  黑豆行走的這一片棚屋牽連成片,地上是排水的明溝暗渠,旁邊有土墻相隔。

  白天行走其中,就好像是在鉆八卦迷宮,此時簡直是寸步難行。

  黑豆連蹦帶跳,穿梭在各種晾衣繩索之下,后面那些人就一腳深一腳淺,狼狽不堪。

  唐二郎更是沒有走過這些路,剛才被黑豆打得直不起腰。

  再被水溝跤倒幾次,早已經摔得額角青紫。

  黑豆走到一處棚屋前,三長兩短敲了三次,就閃身躲到一邊。

  有人從里面探頭探腦打開門,口中罵罵咧咧:“怎么現在才來?”

  門外卻沒有人,正當他想關門時,孫唐兩家的爪牙已經趕過來。

  黑夜里,只聽到噼啪亂響的腳步聲,還有大喊:“站住,兔崽子站住,爺爺抓住你,屎得給你拎出來。”

  那人一聽是來鬧事的,嘭的一聲關上門。

  唐孫兩家好不容易看見燈光,只當黑豆已經進去,頓時氣急敗壞,三兩步沖到棚屋外就開始砸門。

  “開門,開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從里面沖出七八個大漢,一個個兇神惡煞道:“哪里來的龜孫敢來鬧事?”

  唐二郎捂著肚子氣喘吁吁趕過來:“交出我們的逃婢!”

  “逃婢?”出來的大漢呵呵笑起來:“好,只要你進來就帶走!”

  唐二郎還沒有出聲說話,已經被那人一把扭住領口拎起來,劈手就丟進棚屋內。

  一見情形不對,唐孫其他人還想沖過來救人,被沖出來的大漢一棒一個撂翻在地。

  唐二郎跌進屋里被摔了一個狗吃屎,抬頭看去,頓時大吃一驚。

  外面看似幾間破爛的棚屋,里面居然是一個賭鋪。

  里面光線昏暗,空氣渾濁,三張高臺上丟滿了銅錢和碎銀。

  幾十個穿著粗衣爛衫,正專心致志等著開骰盅的賭徒,此時齊齊扭頭看過來。

  場面詭異無聲。

  唐二郎只感覺自己是被幾十只血紅眼睛的餓狗盯上,不由背脊生寒:“你們繼續,我、我路過,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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